不过听说陆队长打算好好的教一教这个闺女了。
虽然这闺女已经十八了,再教也有点晚了。
但能教一点是一点。
现在陆向红被送去六大队的地里头,而且还让那个在六大队当副队长的陆家人盯着陆向红,不让她偷懒。
陆向红种地可是新鲜事儿,她可以说是全村子里唯一一个过了十六岁还没去种过地的人。
陆家那个在六大队的副队长也会看着陆向红的情况给她放水,但就算这样她也受不了。
每天回家就找翠花婶子哭闹,甚至还扬言要自杀,说自己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才干了四五天,她就拿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
还说是陆队长和苗翠花没本事,要是把她生在城里,她现在也是工厂里的女工人了,而不是一个女农民。
苗翠花被她吓的要死,怕她真想不开一剪刀扎下去没了命。
陆队长可不吃这一套,反而他更生气了。
直接夺过陆向红手里的剪刀,然后说她要是再闹就把她逐出家门,反正陆家人那么多,他的兄弟那么多,直接把陆向红过继出去也没人能说什么。
村子里有本家兄弟要是没有儿子就过继一个过来的做法。
有的人家女儿生的太多,那些能负担起的家里又没有女娃的也会过继一个。
苗翠花知道陆三山连过继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是真动了不要陆向红这个女儿的心思。
陆向红一向和她这个当妈的亲,但是自小一去讨好陆三山,陆三山就问她的功课。
陆向红最不爱学习了,一问就知道她没好好念书,陆队长就要教训她一顿。
日子长了,陆向红对陆三山这个爹就很不亲近了,陆三山也只当陆向红是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儿。
反正女儿出嫁了那就是客人了。
陆向红是脑子直,但不是不会看人眼色。
她一直知道她妈亲她,所以才敢闹腾,反正她越闹她妈就越心疼。
但她也知道这个家现在是她爹做主,就是他爹不管事了,也是家里的儿子做主,没她什么事儿。
她爹能给她一些嫁妆,在她出嫁后还补贴她这就已经算很好的娘家了。
陆向红清楚自己要是真被她爹过继出去那更没好日子过。
整个陆家人里除了在北京的五叔公一家,就数她家的日子过的好,而且过继出去她也得干活,那些人家肯定也不会给她准备什么嫁妆。
要是结婚了有事情也不能找几个有本事的哥哥帮忙。
有陆队长闺女这个名头,求娶她的人才可能有公社甚至县里头的。
过继出去她只能嫁个种地的,她才不要呢。
再说只要她妈还活着,自己就能从她手里□□来东西。
要是换个妈,再问苗翠花要东西那嫂子们肯定会拦着。
她不傻,所以只能乖乖和社员们一起春耕。
只是可怜苗翠花每天担心这个女儿有没有在地里吃苦。
但她一定想不到,陆向红不愿意被过继出去只是觉得新的家庭条件太差。
对于他们这些家人,尤其是她这个母亲,感情上却是没有一点儿舍不得。
除了翠花婶子,许安安的状态不太对,每天都心不在焉的。
从早上去厨房盛饭的时候到去田地里的路上,还有在地里干活儿的时候,几乎每次瞧她的时候她都魂不附体似的。
许安安秦静赵宁宁加上苏小云都是和苏敏在一个大队的。
赵宁宁本来就是猪脑子,她根本不会看眼色,才发现不了许安安状态不对呢。
就是发现了她也不会去关心许安安,而是一定说她不愧是资本家庭出生的,既娇气又矫情之类的话。
秦静是没事不说话,有事也不说话,她连自己的事情都是憋着,更不可能主动去关心许安安。
苏小云和许安安就更不熟了,许安安其实和女知青们都不算熟悉。
她每天一回去就回她自己屋子里了,吃饭的时候去厨房端饭,吃完又窝屋里了。
也就是一个大队的人上工的时候或许能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所以要是苏敏不主动问问,估计也没人会关心一下她。
卫国和朱红也都和许安安关系一般。
等下了工,苏敏就和刘霞还有苏小云说了一声去了许安安跟前。
许安安正在一个人低头走着,苏敏轻拍了她一下,问她:“你没事吧?”
许安安呆了一呆:“啊?什么?没事啊。”
苏敏就说她:“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你有心事,要是需要人帮忙或者需要人排解,可和和我说。虽然大忙帮不上,但小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许安安听了还是摇摇头:“我真没事,谢谢你啊。”
苏敏见她不想说,也没有继续追问:“好吧,反正你如果想找人说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之后一个多星期许安安还是那副状态,连赵宁宁都开始问苏敏:“苏敏,最近我怎么总觉得许安安上工不认真啊。”
苏敏怕她又去折腾许安安,就说:“还好吧,我觉得还可以啊。可能过年休息一下了一段时间,所以工作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赵宁宁怀疑的看了苏敏一眼:“真的吗?我怎么总觉得她在偷懒啊,干活儿一点也不卖力,总是有气无力的。”
苏敏肯定的回答:“真的,是你想多了。因为你一直对许安安有着偏见,所以觉得她这会儿的活干的不好。但是你想一想,她以前是这样的吗?”
赵宁宁肯定的回答:“你说的有道理,许安安不是过年才开始不好好干活的,而是她一直都没好好干过活儿。从下乡开始,许安安就是这个样子。”
苏敏:……
好吧,你这么想也可以。
然后赵宁宁果然就又说:“算了,她就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资本家的大小姐又能吃什么苦呢。这种投机取巧的心理是她天生的,我就是再说也没什么用。还是等会儿我去找大队长,让大队长去教育她吧。”
苏敏:敢情您要去告小状啊,告吧,你这个人黑历史太多,说的话十句里有八句是夸大其词的。你说的话大队长估计会直接当成耳旁风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改成中午十二点啦~
第44章
许安安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到了柳条都开始抽芽的时候,她直接崩溃了。
几个女知青正在院子里摘嫩柳叶呢。
虽然这玩意儿不能多吃,但吃个新鲜是没问题的。
赵宁宁囫囵着往下撸叶子,魏婷就说她:“你能不能仔细一点啊,你把那叶子弄的乱七八糟的我们还怎么吃啊。”
赵宁宁回嘴:“爱吃不吃,我又没求着你吃。”
魏婷就火了:“快滚吧你,我不吃你的, 你也别吃我们的。你吃你自己弄下来的吧。”
赵宁宁自然也知道自己这活儿干的可不好, 但她可不会认,于是先说:“你是你, 什么你们,你能代表谁啊?”
说完先捡着软柿子问:“秦静,魏婷能代表你吗?”
秦静看了一眼赵宁宁,又看了一眼魏婷, 怂的不敢说话。
苏敏见不得秦静那受气包的样子, 这么点小事都不敢有主见。
不过她还是开口:“行了赵宁宁, 把你之前瞎弄的全扔了, 从现在开始仔细干活儿。”
赵宁宁不服气,又看了一下其他人面前的嫩柳叶, 确实比自己摘的要好,正好看到许安安那里, 她就说:“凭什么啊,你们看许安安,她这么一阵了连一根柳树枝都没摘完。我是做的不仔细, 可我没偷懒啊。”
许安安像是没听见赵宁宁的话,自顾自的走神。
赵宁宁站起来一把跨到许安安跟前,把她手里的那根柳条儿抽走,拿着柳条抽了许安安一下:“喂,你在想什么啊?这么明目张胆的偷懒,是不是以为我们都没有眼睛啊。我就说你这样资本家的后代血脉里就没有我们这种工人后代才有的勤劳。”
苏敏被赵宁宁这不要脸的话惊呆了,您还勤劳?
你要是勤劳那这世上可没什么懒惰的人了。
赵宁宁还在叭叭叭的说:“要我说,你就是个资本家的大小姐,每天端着清高的架子,什么苦都不能吃。”
赵宁宁还在说呢,没想许安安突然发怒,直接一把把她推开,朝她吼了一声:“滚!”
吼完就流着眼泪回屋去了。
赵宁宁也很生气啊:“她是什么意思啊,我说的不对吗,她凭什么骂我?”
苏敏说她:“得了吧,那你又凭什么说人家呢,好了,我去看看许安安。赵宁宁你好好干活,再找事晚上做的嫩柳条你就别吃。”
本来许安安发火,赵宁宁就不敢惹她了,现在苏敏警告了她,她就只能乖乖干活。
进了许安安的屋子,见她正趴在床上哭呢。
虽然只有一个人住,但许安安也把屋子收拾的很好。
见苏敏进来,许安安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哭腔问:“难道我的出身就是我的原罪吗?”
她这个话苏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这个时候,一切都是唯成分论。
许安安的成分并不好,甚至在许多不理智的人眼里,她的出身就是她的罪名。
历史会证明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再过几年,许安安的家人也会得到平反。
但是他们为此而受到的伤痛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就像许安安,她甚至会被时代影响,认为自己的父母长辈是有罪的,甚至觉得自己身为她们的孩子也是有罪的。
苏敏只能问她:“你觉得你是有罪的吗?”
许安安激动的说:“不,我从小到大,就连违背道德的事情都没有做过,我有什么罪呢?难道因为我是我父母的女儿,我就是有罪的?”
“那你觉得你的父母是不好的吗?”
许安安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背靠着被子上,眼里的泪水不断的往下流,声音里全是哽咽和颤抖:“不,他们很好。就算……就算很多人都说他们是错误的,他们现在也在农场劳改。但是,作为父母,他们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父母。我从未后悔成为他们的女儿。相反我更多的是惭愧于自己不能去照顾他们。”
说着说着许安安就泣不成声。
她又怕自己嚎啕大哭的声音引来别人的关注,所以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她的嗓子只能发出痛苦呼吸的声音。
她的眼泪已经流满了脸颊。
苏敏没有去制止她,也没有去打扰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发泄情绪。
看着看着苏敏也有些心酸,她无法想象有多少个深夜,许安安就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憋着声音默默的流泪。
她平时表现的很淡然,但她的心结一直都在。
她担心父母,牵挂他们。
却又和他们隔着万水千山,难以相见。
许安安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住了眼泪,看着苏敏说:“抱歉,我失态了。”
苏敏摇摇头:“思念父母,人之常情。”
苏安安笑了一下:“谢谢你,对我来说,我始终觉得他们是很好的父母,就算我也有过一些很不好的遭遇。但如果能选,我也还是愿意成为他们的女儿,哪怕我要吃这些苦。至于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其实在刚闹起来的时候,我只有十多岁。我那个时候对于很多事情都是不懂的,所以我没有资格评价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但他们在被发去劳改之前,和我说过,他们这一生做事,问心无愧。”
说完‘问心无愧’这四个字,许安安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又说:“我始终相信着他们,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给他们讨一个清白。”
苏敏问她:“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对于很多事情你也有自己的判断,那为什么又要纠结自己的出生呢?”
许安安有些失望的说:“我一直不觉得我有什么低人一等的。我是父母生养的,下乡来这里,我也在尽自己的能力去干活,去养活自己。但是,我没有想到在别人心里,我有着很多毛病。而我的出身,更是我的致命伤。”
苏敏劝说:“如果你是因为赵宁宁的话伤心,那大可不必。她说话从不走心,你要是用心去听,反而是自找苦吃。”
许安安说:“我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受她影响呢。而且她也只是嘴上说说,从来没有真的斗我。她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话,既不会说什么脏话,也不会指桑骂槐。再说她说的也没错,我本来就是资本家的女儿。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我也比别人娇气一些。”
“那你在为什么事情伤心呢?”
许安安抬头看了一会儿屋顶,才说:“我和刘阳河在暗中处对象。”
这个苏敏倒是挺惊讶的,她之前都没怎么关心过女知青们的感情生活。
主要她觉得大家和她一样,一看就是一条单身狗。
赵宁宁秦静先不说,单相思的单身狗也是单身狗。
苏小云和魏婷都还小的,才初中毕业。
卫国一看就是有主意的,苏敏觉得她应该是真的没想过结婚这件事情。
至于朱红和沈月,沈月眼光太高,一直挑挑拣拣的。
朱红倒是和苏敏说她邻居家青梅竹马的哥哥让她等他。
朱红说她准备等到二十岁,在这之前她是不会考虑个人问题的。
朱红和苏敏同岁,离二十还有几年呢。
至于许安安,她在本地人眼里的确不是很好的择偶对象,平时也没见她和哪个男知青走得近。
没想人家竟然不声不响的处上对象了。
许安安说:“挺惊讶吧,我们都处了一年多了。”
是挺惊讶,不过刘阳河和许安安是一个大队的,每天一起去地里干活儿。
也有时间偷摸着勾搭上。
苏敏就问他:“是刘阳河接受不了你的出身?才会让你这么崩溃?”
许安安苦笑:“差不多吧,怎么说呢,我从下乡开始就没隐瞒过我的家庭情况。所以刘阳河追求我的时候我以为他不介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