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感觉这陆家老一辈真是充满了生活的智慧：“这就是家族啊，互相支撑，然后枝繁叶茂。那怎么是陆家老大去当兵了，不是你大伯子去啊？”
刘霞的公公和陆队长是亲兄弟，他们是一家的，这一个当兵的名额就是让这几个兄弟里选个儿子去。
这个年代当兵可是个出息的事儿，津贴也高，有机会一定是抢着去的。
刘霞叹口气：“你也知道，当兵最起码身子骨要好，我大伯子没陆建国健康呗。
陆老大能在堂兄弟里争取来还是因为他是身体最好脑子也是最好的。
陆队长不管怎么说也是个队长，在陆家同辈里算是有能耐的，陆建国又是他的长子，这才轮到他。
不过每年招兵的时候其他人也都报名去了，也就我亲五叔家儿子是自己招上了，其他都没戏。”
“那你们这一家也就是说有三个当兵的小辈啊？”
“对啊，我爷爷可得意了，他有六个儿子，老三家出了两个军人，老五家出了一个军人。有三个孙子都当兵。”
“不是只有一个名额么，那陆家老二怎么也去了？他也是自己招上的？”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大秘密了，他确实是自己招上的，不过也还是有人提携。”
“谁呀？”苏敏都被刘霞带起了好奇心。
“敏敏你这病一场可是比以前八卦不少，以前我说这些你一直都懒得听。”
“我这不是想知己知彼嘛，快说。”
“这真是秘密，你可不要说出去。”刘霞认真的道。
“那是自然，你还不相信我。”
刘霞和原主那是真情如姐妹，彼此之间没啥秘密，而且刘霞将这事说出来肯定不止是八卦，肯定还有别的用意。
“是卫国。”刘霞轻声说。
苏敏吃了一惊：“怎么和她还有关系？”
如果真是卫国，那刘霞借着八卦告诉苏敏就是让苏敏知道卫国的能耐，哪怕讨好不了也别得罪了人家。
“就是她，听说是卫国爸爸的部下帮的忙，换卫国在咱们这里安稳的生活。
你也知道卫国是最早的那批知青，那个时候环境很不好，但为啥知青们从没被斗过呢？
不过是为了卫国的安稳，就压着不让罢了。”
刘霞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苏敏了解了这两个生产队不像别的大队乱的原因。
“可卫国不是六大队的嘛？”而陆队长是五大队的队长。
刘霞笑着说：“这就是人家的聪明之处，明面上陆家和卫国压根不是一个大队的。可这五队六队本就是一个村子的人，村子里的人是不会分那么清楚的。”
“说的也是。”
“六大队的队长娶得可是我二叔的女儿，六大队的队长得叫陆队长一声亲三叔。
副队长也是姓陆，是三爷爷家的三叔。
陆队长自己在整个村子里更有威信，六大队的队长有时也会听他的，有事情也爱找他商量。”
“这村子里的关系好复杂。”这个爷爷那个三叔，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刘霞说：“不复杂，这个村子有三分之一是姓陆的，二分之一是姓李，姓王和姓苗的，剩下六分之一才是别的姓。”
“那真是满村都是亲戚。”
“是啊，像我娘家，也就个爷爷奶奶，大伯大姑，姥姥姥爷，大舅二舅。
哪像现在，光是亲叔伯就有五个。
至于堂叔那就更数不清了，就连称呼都是二爷爷家的三叔，三爷爷家的二叔，四爷爷家的大伯，五爷爷家的小姑。
要我说嫁给陆卫民有什么不好的，就是亲戚太多，总是记不住。”
“那你还嫁给他。”苏敏打趣她。
刘霞又得意的说：“不过亲戚多也有亲戚多的好处。
你看，我家和大队长家是亲戚，我小姑子和陆向红差不多大，这不他家的事儿我和我小姑子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你小姑子和你关系倒是好，什么都和你说。”
刘霞有些感慨：“她和我能不好么，今年夏天她初中毕业了，我婆婆说什么也不让她继续读了。
主要是我大嫂在家里搅和的不行，非心疼我小姑读高中的几块钱学费。
我就看不惯她，但公婆总得顾忌大儿子大儿媳的心思。
你也知道，我家人不算多，两儿一女。我男人陆卫民是初中毕业后自己死活不想再读了，但我小姑子不一样，她次次考第一。
但我大伯子身体不算好，心眼子也小。
大嫂是舍不得花钱给小姑子念书，大哥是不愿意家里的女人比他有文化。
他也是初中毕业，当初我和陆卫民处对象他就不乐意，嫌弃我是高中生，如今更不愿意妹妹比他文化高。”
“这也太狭隘了吧。”苏敏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子的人，这已经不是奇葩而是极品了。
“谁说不是呢，但我婆婆总觉得是她怀孕时候没养好才让大儿子老生病的，对她大儿子心里愧疚。
我公公呢，又觉得大儿子身体不好就算了，性格也不好，就格外看重陆卫民。
但对我小姑，二老都不算偏爱，明明是小闺女，哎。”
“那你小姑子也挺可怜。”苏敏想着，和原主似的，爹不疼娘不爱。
“我小姑子读初中时刚嫁进来的大嫂就闹着不让去，说让我小姑替她在家照顾孩子。可到现在她也没生出个娃儿来。
陆队长家女儿不是去读初中么，卫民见妹子哭的可怜便劝我公公让她也去念书了。
可现在是大哥不愿意妹子去，卫民不懂读书的好处，见一家子娘，大哥大嫂三口人都不同意小姑子读高中，他也就觉得不读便不读呗。”
“那然后呢？”
“我公公有些犹豫，因为我小姑子成绩是真好。
我公公想着小姑子以后出息了，总不会不补贴家里。
但我婆婆嫂子闹得厉害，大伯子又装病，好似我小姑子一提读高中就克了他似的，烦的要死。
如果不是喜欢陆卫民，有着这么一个小心眼还恶毒的大伯子我是死都不嫁给他的。”
苏敏听着也有趣，但想来刘霞面对这样的亲戚估计心里怄的慌。
“这件事吵了一个夏天，你也知道我是五一结婚的。
我那时候刚嫁进去，还不晓得每个人的性子，我小姑子也是死心眼，就想读书，我就看着他们折腾了三个月。”
刘霞夸张的说：“就和看大戏似的，我想帮我小姑子但新媳妇又不好一结婚就插手婆家事儿。
我就忍着，终于半个月前给我找到机会了。我大伯子又念叨读高中有什么用，像我不还是嫁给陆卫民这样的庄稼汉。”
说着刘霞得意了起来：“哈，我就是等着他的把柄了，没想到他狂到拿我做由头。
于是我大闹了一通，不仅是大哥大嫂，连我婆婆都让我乘机说了一通。
然后我把结婚娘家寄来的钱给我小姑子当学费，让她以后还就行。”
刘霞越说越乐：“这下我公公婆婆大哥大嫂都知道我不好惹，小姑子对我感激涕零。
这陆家有什么私密事儿都和我说了。就像卫国和陆家那事，那是我小姑子去队长家和陆向红一起玩的时候听到的。”
说着她也感慨：“她那时候不过十岁的个小姑娘，把这事儿不仅听懂了，还嘴巴严的藏了好几年。
我估计不止是我嫂子，我婆婆，大伯子和卫民想来都不知道。”
苏敏白她一眼：“你也知道这是陆家的大事，估计陆家里也只有当家的男的们知道一些，你还叭叭的和我说。”
“我知道你的性子，我和你说也是因为你和卫国住一起，像是陆卫民，他就算是我男人这事儿我也不会和他说一声。
因为说了也没用，人家又不可能把他也送部队里。”
苏敏谢了她的情：“我知道你为我好，这事儿我就烂肚子里了，绝对不会说出去。你也别再往外说了。”
刘霞点头：“我心里有数，我也和我小姑子说了别再告诉人。
这事传出来不仅对卫国不好，对陆家也不好。
咱们知青在这儿日子过得安稳也是陆家压着想搞事的人，你看别的大队，常有知青出事。
这事不是陆家和卫国的把柄，反而是我们要感谢人家，是人家给了我们这些知青安稳的生活。”
第8章
刘霞和苏敏相跟着往回走，两人拉着手说着悄悄话：“我也是从这事才看懂我小姑子，你知道她告诉我这事是为啥？”
“为啥？大概是和你关系好了，就一起聊八卦呗。”苏敏说,从她以前的经验来看，互聊八卦是女生们增加友谊的小窍门儿。
刘霞一直知道苏敏没太大心眼，但没想到她病一场后更憨了：“她这是在卖消息给我，让我知道卫国的背景，对卫国好点。
你说一般人知道了卫国家里那么有能耐，是不是会忍不住巴结人家？我现在奉承好卫国，你说以后卫国会不会报答我？”
“报答倒不至于，但卫国如果有事你帮了她，你以后有了事求她，她估计也会伸手的。这么说你家小姑子还挺精明的。”
“是啊，她要是生在大队长家那估计是前途无量，就是进县城做女工都没问题。
但在我家就说不准了。毕竟她再人精，有一对偏心眼的爹娘和极度厌恶她的兄嫂在，她出嫁前日子都不好过。”
“不是还有你和卫民吗，你俩又不是糊涂虫。”
“也是，不过卫民毕竟心宽没脑子，他才不懂姑娘家的小心思呢。
我这小姑子知道这家里唯一能指望上的就是我这个刚过门的二嫂，现在和我可亲热呢。”
“我就说你怎么一嫁人就这么多八卦，原来是有人主动贡献。”
刘霞说：“那是，我这钱花的值，虽然咱没必要刻意讨好卫国，但也长个心眼别得罪了人家。”
“卫国脾气好着呢。”苏敏是真觉得她同屋的姑娘们人都很好，这几天她生病人家帮着递饭端水的，也没人给她脸色看。
“你还真以为卫国和沈月脾气好啊，像赵宁宁那种没事就找茬的，脾气再好也受不住。
那不过是人家为了避免麻烦忍着罢了，就不要让人家有翻身的一天。如果是我，一定好好收拾她一顿。”
“说的你好像没收拾过她似的。”最近的一回，刘霞去知青点看生病的苏敏时就和赵宁宁吵了一架。
“那我还是忍着的时候多，和她吵架也累心。
话说回来，我开头和你说的那些你考虑的怎么样？”
俩人热热闹闹说了半天，苏敏早忘了刘霞开头说的啥，就迷茫的看着她。
刘霞恨铁不成钢的说：“嫁人的事啊，你在知青里名声最好，村里喜欢你的大娘们也多，要不是你年纪小，早有人提亲了。”
苏敏翻个白眼：“喜欢我？不过是喜欢我能吃苦，嫁了人也能任劳任怨。
而且怎么说我也是个城里来的，又认识字，娶了我有面子罢了。
我下地种田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国家让我种地，我总不能不种。但要让我伺候婆家一家子洗衣做饭那纯属做梦。”
“我难道还不知道你的性格，所以我提的这人选再好不过。
和他结婚你既不用担心万一大队长给你降工分其他人为难你。也不用伺候婆家一家子洗衣做饭，哦，不对，饭可能还是得做。”
苏敏直接拒绝：“不考虑。”
刘霞点她脑门儿：“没良心的，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就开口拒绝。”
“爱谁谁，反正我二十岁之前不结婚。”苏敏心里想着是三十岁，但怕说出来刘霞听了发火，就少说了十岁。
刘霞压低声音，怕别人听到她的绝密消息：“我说的是陆建军，你刚才不是还说他聪明么？”
苏敏没想到是他，风云人物啊！
不过她还是说：“他聪明和我嫁他也没关系啊，我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你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万一让赵宁宁知道她准得发疯。”
“她发疯不是常事嘛，谁还怕她发疯啊。敏敏，你别逃避，这可是我知道的整个公社里最吃香的一桩婚事。
敏敏，咱们是同一年来的，刚来这儿我受不了天天哭。你明明比我小好几岁，却是你安慰我，我干不完的活儿你也替我干。
我心里是真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的。
我虽没有大的本事，见识也不多，但也瞧得出来陆建军是个真有能耐的。
咱们也不知道在这乡下还得呆多久，有个自己的小家总归是种寄托。”
苏敏沉默不语，刘霞说的情真意切，苏敏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直接拒绝显得没良心，扭捏答应那更是不可能。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大路口，刘霞家往左拐，苏敏回知青点往右拐。
刘霞便拽着苏敏站在路口上：“而且我还另外打听了，陆家四个儿子每个月只需要把工资的五分之一交家里，余下都在各自的小家里。
那陆建军这几年想必攒了不少钱，他吃住厂子里都包，就是临时工工资也不算少。”
“你连这个也打听了？”财不外露向来是国人的习惯，这种家庭内部收入分配不是亲近的人是很难打听出来的。
苏敏真是对刘霞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是当然，工资在谁手里才是大事好不好，嫁个收入一百的，人家一块也不给你那还不如嫁个收入十块给你八块的。
像是卫民，他的钱大头都在我手里。我嫂子还以为我花的都是娘家带来的钱，每天嫉妒我有个好娘家。
实际上我嫁妆只给我小姑子付了学费就没再动过，我花的钱都是卫民给的。”
苏敏刚出院那碗人生中最难喝不过的肉粥就是刘霞给送来的，那个时候刘霞说的隐晦，事后好几天苏敏才想明白刘霞当时的意思是人多口杂只能给她一碗粥，等她病好了约她一起去偷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