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都散去了。这场雨来得真是时候。”马特说。他穿着件长长的黑袍,是美国巫师中少见的传统派。
“卡巴没有打破我的咒语,”菲比沉稳地说,“是其他人做的。”
“它的主人?”
“它还在湖底。如果是主人来过,把它留下有什么好处?”
“你在告诉我有什么人扫除了所有的咒语,然后又离开了?”
“不仅是扫除。”她的眉心起了折痕,“你感觉不到吗,泰勒,这里的魔法就像发生过爆炸,从一个中心向四周把所有咒语都扫平了,比熨斗熨过还干净。”
泰勒沉默了一会儿,牙齿咬着下嘴唇。
然后他摇头。
“我只能感觉到这里的魔力充盈,相比前两天的枯竭来说。”
“魔力从来没有枯竭。”这回菲比是真的皱紧眉头了。难道泰勒的魔法感知还比不上自己?她旋即想到这些成年巫师总是半遮半掩,可能是不想吓到自己,于是就算感觉到一点冒犯也没有继续多说。
既然人已经到齐,而这么多天过去都引不出这只卡巴的主人,他们立刻决定直接进行捕捉。
泰勒在岸上砸碎了一瓶子血液。
......
“它跑了怎么办?”
几分钟后,同样是泰勒在瓢泼大雨中提高声音咆哮。
“它不会的!”菲比也显得有些狼狈,全然没意识到自己也在咆哮,“卡巴会维持战斗直到分出胜负!”
卡巴被血液吸引出来后,三人就陷入了苦战。这种神奇动物的皮肤非常坚硬,连刀砍咒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同时它的魔法抗性也很高,昏迷咒之类的咒语对它全然不奏效。菲比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往四面八方丢缓速咒,另外两个傲罗也在做同样的事。
她在马特的掩护下退到湖边,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盔甲护身咒的衔接出现了断层。就是在这个瞬间,卡巴突破了咒语的保护,尽管她尽力侧开身体,但手臂上还是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割痕。这一下疼得菲比眼冒金星,几乎是咬着牙用咒语击飞了还想继续扩大战果的动物。
在她使用治疗咒缓和伤势之前,殷红的血就沿着汩汩汇入湖中的雨水一起,在湖面上绽开一朵深色的花来。
就像被金刚狼抓了一把似的,她苦中作乐地想。
她不是唯一一个受伤了的人。
在他们最后把卡巴按到在地上时,三个原本都衣着整洁的巫师简直像从难民营直接逃出来的一样。
“我更喜欢传统的鞠躬制服法。”泰勒喘着粗气,加强了束缚咒。
“同意。”马特提溜着他们的战利品。
“这是个认主的家伙,认主之后它们不鞠躬。”菲比翻了个白眼。她继续开了几个玩笑,泰勒也很给面子地从那阴沉的脸上挤出笑容来,直到他忽然愣在原地,手按住魔杖,满脸不可置信。
一阵疾风从他们身边拂过。
然后是血液。
这不可能!
菲比退后一步。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拨弄着命运,玩弄着他们全部。卡巴没有这样的力量能挣脱两个成年巫师的控制,它头上的水已经流干了,即使巨龙在受到致命的创伤后也不能毫无预兆地挣脱束缚咒,更罔论绝地反击。
马特已经被按倒在地,双手捂着喉咙,被撞开的泰勒还在伸手够自己掉落在地的魔杖,菲比做了她能做和应该做的事。
她把魔杖滑到掌心,冷静而清晰地吐出——
“粉身碎骨。”
随着一阵扭曲的碎裂声,卡巴的动作凝固了,它的头颅在空中炸成了无数碎片,而手掌还插在马特的脖子里。泰勒跌跌撞撞地拿着魔杖往湖边奔来,但他没能跑到马特跟前,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就像炸/弹在身边爆炸爆炸,或是被超声波正面袭击。
强烈的晕眩像电枪一样击中了菲比,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就像灵魂忽然被抽出身体,下一刻她已经跪倒在地,用尽全力使自己不立刻丧失意识。泰勒几乎被击飞到了身后的树林中,马特有半个身体浸在湖水里,生死不知。
菲比躺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动作——咬住嘴唇,用力挤压隐形衣的口袋。战斗意识让她习惯性地在身上携带缩小后的常用解毒剂、补血剂和白鲜,可她现在没有时间去分辨哪一瓶有用,情况不明之下也不敢做把魔药凑到嘴边那么大的动作,只好做了一个暴殄天物的操作。
她压碎了口袋里所有的瓶瓶罐罐。
碎片和药水同时渗进了血液中,她的精神为之一振,不知道是它们混合之后起效了,还是原来的目标起效了:阿斯树的汁液,几乎能通过刺激和保护人的神经缓解任何急性神经□□。
虽然意识仍然在流失,但速度减缓了。
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听到有翅膀拍击的声音穿过雨水编织成的帘幕。如同在平静的水盆中丢下颜料,两个庞大的存在扭曲了空气中魔力因子的分布,围绕着它们磅礴的力量潮汐向四面八方涌散开来。其中一个简直像天空中最璀璨的星星,全世界的魔力都在唱着歌欢迎它的到来;另一个虽然与魔法的共鸣不那么强烈,但给人的感觉却更加威严莫测。
菲比尽量放缓了呼吸,一点点睁开眼睛朝湖边看去。
她的动作不小,但所幸刚刚到达的两个存在也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一堆倒地的人身上。
通过水雾,她看到一个背影高挑的金发女性,和一个肥胖的高大的黑人男性。他们都穿着西装,但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一种古怪的气质,使他们离西装革履的人类形象相去甚远。
金发女人蹲下身,似乎在触摸湖水和草地的交界处。她的声音如泉水一样柔和,但在细微处又连绵不断,显得格外动听、甚至缠绵。尽管这名女性的嗓音能使任何男人为之心碎,但她语气里的指责和质疑将温柔的假象彻底粉碎。
“你来过这里,尤瑞尔,我可以从空气里闻到你那高高在上的味道。怎么了,我的兄弟,你要告诉我你本来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但不知为何你忽然决定视而不见吗?”她冰冷地说。
高大的黑人,尤瑞尔,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用手掌接着雨水。
“你背叛了我们的父亲。”金发女性朝他走了一步。菲比从不知道有人可以用如此柔软的嗓音表达出如此多的威吓与憎恶。
“太迟了,阿格内奥。”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尤瑞尔终于开口,“九月的第一场大雨,那些杀人的伏诛,行神术和行邪术的将血洒在湖水里。”
“第55个封印已经被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天使尤瑞尔:每天都为我哥路西法的回归操碎了心。
治疗咒是神术,杀伤的粉碎咒是邪术,菲比一不小心就打破了封印。
PS:为没看过的宝宝们,一共有很多很多个封印,只要打破其中的66个,路西法就会出来啦(≧▽≦)
第27章 荣光加身
“你是谁?”
在强烈的晕眩中,一个稚嫩的嗓音在回声中周而复始。
......
阿格内奥和尤瑞尔扭打在一处,他们各自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三棱剑刃,行动就像风一样迅速,像豹子一样有力。“路西法不是上帝。”阿格内奥低声狺狺。
“上帝已经不在,而我们的兄弟尚存!”尤瑞尔抓住他姐妹的手臂,将其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路西法被惩罚,盖因他不愿向人类屈膝,他是对的,他维护了我们,火生的怎能向土生的卑躬屈膝。”
金发女性怒吼一声,她的剑擦过尤瑞尔的腰际。
......
“你是谁?”那声音又问。
一个年幼的女孩提着魔法点燃的灯盏从黑暗中走出来,她雪白的睡衣在地上翻滚起波浪,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湖绿色的眼睛里带着好奇。
在她跟前,有个高大的人影停住脚步,然后回过身。
“你不是庄园里的帮工,”女孩把灯盏提高了些,她的视线从对方手上扫过,“我明白了,你是个小偷,你来偷客迈拉兽的卵。”
穿兜帽的男人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偷’。”
“这颗卵里的幼体发育得不太好,离开母亲的魔力她恐怕活不过三天,先生。”
“是吗?”他轻笑了一声,“这倒没料到。”
他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半蹲下身,把客迈拉兽的卵放在女孩跟前。做完这些,他才抬头,兜帽顺着动作往后掉了些许。“强弱,性别,你能感觉到它的生命力,不仅如此,你还能感觉到它的生命特质。”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古怪的触动。“你是特别的。”
......
阿格内奥发出痛叫,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手上提着的天使之刃仿佛有千钧重量。她远不是她兄弟的对手,炽天使尤瑞尔是天父的火焰,是恐怖的愤怒天使,在过去的伯度里,他令自己的敌手崩溃、流血、跪倒在地忏悔自己的罪恶行径。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当义之天使自己渎神时该怎么办。
但这不是在天国,而是在人间,天使们被困在自己附身的躯壳里,只能像普通人一样战斗,试图用天使之刃杀死对方。尤瑞尔是强大的,可他还不足够强大,如果米迦勒或者路西法在这里,她或许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甩掉脑子里的想法,阿格内奥知道自己别无他路。
她使用了父亲给予她的职责与力量,她伸出意识的触手,伸向空气中震荡着的魔力。
......
“你开始学习魔法了吗?”
黑袍人继续问道,就像一个长辈在问自己的小辈。
女孩点头。
“很好。你不该浪费自己的天赋。”他赞赏地说,“魔力亲和注定了你的成就。你是一名巫师,就像我一样,魔法就是我们的生命,如果我们不持续探索,魔力就会变得驽钝,你能想象失去魔法吗?”
女孩想了想,摇头。
穿着兜帽的男人满意地笑了,他冰冷的指节刷过她柔软的脸颊。“你祖父和我有一段糟糕的历史,他用了那点和动物们的小计俩,险些就让我陷在监狱里了。他也有天赋,是的,天赋,我会承认这一点,同样我也会承认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浪费掉了梅林的恩赐。”
“那些动物愚不可及,野性难驯,但强大,有的比任何巫师都更强大。它们可以被利用,莱斯特兰奇明白这一点,而你的祖父则不懂。”
女孩站在原地,灯盏在黑夜里散发着温暖的光,把她整个笼在光明里,而黑暗则蹲着身,从兜帽底下凝视着她。
“他击溃了你,你想击溃我。”她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些奇异的镇定。
“他没有击溃我,而我也不能击溃你。”黑袍人若有所思,像在感受着什么,一股阴冷的力量从她脑海中擦过,就像那只冰冷的手,“我看到了,是的,你想做更‘伟大’的事,你想比祖父做得更好,你想拯救所有危在旦夕的神奇动物们,你想保护你的朋友和家人,从那个必定会回归的‘伏地魔’手里,但你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做这件事。”
“——格林德沃,离我的家人远一点!”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有什么人在咆哮。
她没有回头。
“力量?”
“力量。”他重复道,“女孩,什么是力量?”
“愤怒是力量,恐惧是力量,爱是力量。”没有丝毫犹豫地,她回答。
“对了,”他放声大笑,“对了,也错了。”
他的手指从女孩脸上离开,盖勒特·格林德沃,第一个强大到能威胁世界秩序的巫师,摊开双手。
一簇小小的火花在他掌心绽放,须臾间腾空而起,变成一条通天彻地的火焰巨龙。他没有使用魔杖,甚至没有吐出一个咒语的音节。那可怖的火龙咆哮着,在多赛特上方盘旋,翅膀扇动带起滚烫的飓风。
“我可以点燃整个英伦三岛,”格林德沃歪着头说,“我可以杀死十个全副武装的傲罗,他们甚至不会感觉到我的出现;我可以改变历史,在所有教科书上刻下我的名姓,保护神奇动物?只要一个命令,即使龙血价值连城,也不会有一个人胆敢去屠龙,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孩专注地看着他的手掌。
格林德沃再次微笑了。
“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小伎俩都变成泡沫虚影。”
“力量就是力量。”
火龙哀嚎一声,在高空炸裂开来,它的残骸成为一缕黑色的轻烟,落在他的掌心。
“感受它,菲比。”
......
阿格内奥的武器在一记重击中被抛到一旁,尤瑞尔按住她的脖颈,把她摁倒在地。天父给阿格内奥的恩赐——魔法,这些往里日被他称作不入流的小伎俩的玩意,伤到了他附身的躯壳。这个事实把愤怒天使驱使到了爆发的边际。他转动手中的天使之刃,注视着姐妹的眼睛。
“我的职责是转化和清理,”他说,“因此我清理了所有不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兄弟姐妹。相信我,这让我感到痛苦不堪。可你,阿格内奥,不需要问,我始终知道你是个比他们更冥顽不灵的蠢货。”
“而我始终知道你是个混蛋。”阿格内奥毫不退缩地说。
她用了人类诅咒的词汇,她说了“asshole”,这让尤瑞尔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喘息。
下一秒,天使之刃刺入了阿格内奥的锁骨正中。
巨大的白光爆炸开来。
有一瞬间菲比无法思考。
她的手掌触摸到了横躺在身边的银色刀刃,天使之刃的剑柄完美地贴合进了掌心,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当手指握紧时,感觉到的并不是利器的冷锐,而是一种更温暖的核心。
她深吸一口气,耳边尽是天使最后的痛呼,下意识地朝着那圈光芒伸出了手。
一个幻觉,一个虚影,从白光升腾的魔力海啸中铺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