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其姝点点头:“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一整个团队干活。”
云舟突然问道:“你有团队?”
楚其姝动作一顿,觉得有几分不妙,但还是很乖的摇了摇头。
她不需要团队,其他人需要团队去做的大部分工作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干——说到底网络时代数据时代仍是她的天地,反正大家隔着网线谁也不认识谁,这个时代要比过去更加适合她发挥自己的优势。
但这些话不可能和云舟说,于是她眯眯眼睛,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舟双手承载脑袋后面,向后仰坐在椅子上。
“我现在觉得总裁没什么兴趣,在想要不要给你当经纪人。”
楚其姝:“……总裁,您这是在求包养吗?我这样的经纪人工资是我发的。”
云舟很淡定的点头:“反正我们小时候出去唱戏写名字的时候你的名字也是在我前面嘛,没毛病的楚老板。”
楚其姝无语道:“那是专业水准不一样,而且顺序是师父定的,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找他。”
“我又不傻。”云舟嗤笑道:“他宠你宠的要命呢,诶,我说真的,要不要我给你当经纪人?反正师父的意思也是让我照顾你,你给我打电话不就是怕我和师父受不了刺激么?既然如此不如我跟你一起干,这样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也好和他老人家说我控制过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干活啊。”
楚其姝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弄得懵了一会,才发出来一个单音节。
“……啊?”
“啊什么啊?”云舟拍了一下楚其姝的脑袋,“你想啊,我给你当经纪人那肯定要管你啊,有什么那你将来有什么事情肯定是我第一个帮你处理吧?与其将来我落在被动状态,不如一开始就站在你这边。”
楚其姝还在懵:“……你不是有公司?”
云舟托着下巴懒洋洋的说:“回去也是要被我妈催婚或者是和一群老头子勾心斗角,我没什么兴趣,看他们那张老脸不如看我师妹盛世美颜。”
楚其姝为他师兄这个天马行空的脑袋禁不住嘶了一声。
“你让我……想想。”
云舟越想这个想法越合适,如果两边都是费心费力的工作,那么他选择长得好看的。
“哎呀还想什么,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我管过公司,帮你做一个小小的团队不也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
楚其姝现在开始后悔给她师兄打电话了:“我现在觉得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个错误。”
“不是错误,你要是等到事情无法控制再给我打电话那才是错误。”云舟想了想,直接点开文档开始手敲合同:“我给你草拟一份合同,你看看情况,明天我们好好研究一下情况然后签了就行。”
楚其姝:“……”
……刚才,发生了什么?
“师兄!?”
“乖,不要打扰为兄。”手速飞快敲键盘的云舟抽空撸了一把师妹的脑袋:“师兄晚上没吃饱,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塞牙缝的零食……哦对你们女明星不允许吃零食是不是?那就在煮碗面,师兄爱你,么么哒。”
楚其姝:“……”
师兄我不爱你,不么么哒。
楚其姝一脸阴沉的起身去煮面了。
云舟浑然不觉自家师妹的满身怒火,正沉浸在起床以后不需要考虑公司事务不需要做作业处理业务的幸福快|感之中不可自拔。
楚其姝这边烧水煮面,一旁放着的电话突然响起,还在思考云舟到底什么情况的楚其姝看也没看的抬手接了起来:“喂?哪位?”
对面沉默了一会,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姐姐。”
是陆孟白。
“小白?”楚其姝一愣,声音下意识就放的温和了三分:“怎么了?”
“我看了你拍的那部剧,温蓉蓉他们在群里都要吵翻了。”
陆孟白面前的电脑暂停了视频,正好停留在厉良满脸温柔的握着商音的手那里,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蓬发的怒火,尽力用平静沉稳的语气问道:“姐姐,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进这个圈子。”
楚其姝眯了眯眼睛:“我当时说的是没必要,没说我不会拍戏。”
陆孟白攥紧了拳头。
“……你和这个演员,先前的热搜,我也看到了。”
他一直在等一个电话,哪怕是一个最敷衍最官方的解释,但是始终没有。
陆孟白知道楚其姝对自己的感情视而不见,却没料到对方连一个最起码的解释也没有。
……是他真的高看了自己,还是低看了楚其姝?
说不定两者都是。
“小白,”电话对面的声音仍然是令他厌恶的平静,甚至在他过分幼稚的逼迫之中隐隐掺杂了些许令他惊恐的疏离和客套:“首先,我是个健全完整的成年人,要做什么事情想做什么事情有我自己的理由,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就是当时在我那里住宿的房客和房东的关系而已。
我没有这个义务和你解释,我当时和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也还是当时的意思。”
陆孟白闭上眼睛,仍是心有不甘。
“……姐姐,可是我喜欢你。”
女人的声音仍然与往常无异:“你的喜欢,不是我必须要迁就你的理由。”
水开了,楚其姝把面扔进水里,一双长筷在水中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雪白细长的面条,看似一团乱糟糟的细面在滚沸汤水中翻滚着,每一根都显得清清楚楚。
在这一锅汤水中,没有一根面条可以黏在一起,除非这一锅水永远的煮着,将这一锅细面煮成黏黏糊糊的面糊,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才算是彻底不分彼此了。
可楚其姝关了炉火,将细面过了两遍冷水,放在碗中仍然是根根分明的样子。
她和陆孟白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冷了,孩子心性,年少轻狂,过分的执念对他对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陆孟白,你未免有些自视甚高,我既没有必须要回应你感情的义务,也没有必须要在你伤心的时候安抚你情绪的理由。”
电话对面的青年沉默了一瞬。
“你是不是还要拿那个‘我年纪小’的无聊理由搪塞我?”
“小白,”楚其姝很温柔的笑了,“你如果不是个孩子,就不会用这样幼稚的理由问我是什么原因。”
“好。”陆孟白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冷静,甚至有些不符合他这年纪的沉稳气度:“那我们不聊这个,我们聊《遗梦》。”
楚其姝摆放素面配菜动作顿时一顿。
遗梦,是先前令天侯的导演有意替她搭桥示好的剧本名字。
电影的剧本已经发到了她的电脑上,就等她去试镜,谢晨给她推荐的是女主角的故事,因为整部剧是以女主为角度进行回忆,所以这部戏的主角只有一个。
“你怎么知道这个剧本?”
“因为要拍这个电影的发起人是我奶奶。”陆孟白平静道:“她老人家小时候的一点执念,是她年轻时候经历的故事,老人家岁数大了不甘心这段记忆只有自己知晓,程安国导演听了我奶奶的故事后想要试着拍出来,这才有了《遗梦》这个本子。正巧因为一些理由我听说试镜的会有你一个,姐姐,你要来演女主角么?”
楚其姝敲了敲桌面。
“小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孟白平静道:“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和奶奶说让她把女主角的位置给你。”
程安国导演的电影女一号,这个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小。
楚其姝有点想笑。
“小白,你这算是利诱么?”
电话对面的语气很淡定:“是,而且我在等你上钩。”
女人揉了揉额头,难得有了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真的不至于这样的,没什么必要。”
“至于。”陆孟白低声说:“我想对你好,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对你好……你喜欢演戏,我就只能把我能给出来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你,这个礼物你也不喜欢么?”
楚其姝叹了口气。程安国这个名字某种意义上算是过硬品质的保证,不提演员发挥之类的客观问题,单纯导演水平和剧本水准是不需要太过担心的;从她个人来讲自然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但是陆孟白这么一折腾她反而没了什么兴趣了。
“小白。”她严肃了表情,一字一顿的和电话对面的男孩强调道:“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
电话对面面对她的态度只是回以漫长的沉默,楚其姝愈发觉得头痛。
“我还没说,姐姐你别生气。”电话对面的男孩停顿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我很怕你生气的,也怕提前开口给你添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就是……不服气而已。”
不服气自己被扔下,不服气自己入不得她的眼。
“我就是……想见见你。”
此时,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掌从旁伸过端走了面碗,楚其姝抬头看了一眼,云舟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她的电话示意她继续。
可楚其姝已经没了继续的心思。
因为陆孟白的确抓住了她的软肋,他知道如果剧本够好,她至少会去试。
——而且以楚其姝的角度来说,这个剧本对她意义非凡。
楚其姝缓缓叹了口气。
“你想要干什么。”
这一次电话那边答得飞快:“演员是否符合条件看的不是导演是我奶奶的意思,我希望你陪我过来一趟,因为先前我父母那边的关系,奶奶对你的印象不错的。”
楚其姝揉了揉额头:“等一下约个时间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
陆孟白很乖巧的应了。
云舟一碗面吃得没有半点声响,这会电话终于撂了,他抽空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盯着楚其姝问道:“小男朋友啊?”
“开茶馆的时候住在我那里的房客而已。”她挥挥手,声音里有些疲惫:“小孩子心性,不用理他。”
云舟叹道:“小孩子好啊,少年不知愁滋味,喜欢什么都是拼尽全力的喜欢一点也不需要顾忌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烦恼……师妹你这多年就不打算谈个恋爱?”
楚其姝白了他一眼,撇嘴道。
“我才不要。”
云舟笑了起来:“怎么,你也要谈一场‘踏着七彩祥云’的潇洒恋爱?”
楚其姝幽幽道:“我唱了那么多戏,已经‘谈了许多次’了。”
“那算什么谈恋爱。”云舟笑着摇摇头:“我说的是正儿八经的爱情……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或者女孩子,我甚至没见过你特别喜欢过什么东西。”
楚其姝听了这话却没有反驳,反而露出了有些怔愣的表情,她的这个样子让云舟有些隐隐不安。“姝姝?你没事吧?”
“……没有。”
“什么?”
“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楚其姝停顿许久,才终于笑了起来。
“我常常说别人人戏不分,可我自己清楚,我才是分不清戏里戏外的那一个才是。”
云舟蹙眉。
“姝姝,你如果不舒服不喜欢,那我们就不演了,你要是真的喜欢演这些,我就给你弄一个剧组陪你拍。”
楚其姝失笑,“师兄,有钱不是这么花的。”
云舟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
“我给我师妹花钱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楚其姝点点头。“花钱之前先把碗刷了。”
霸道总裁气场没超过三秒的云总裁:“……”
云舟:“为什么小时候是我刷碗长大了还是我刷碗……不等会,我又被你带跑偏了,你真的喜欢这个剧本?”
“有些东西不试试会有些遗憾吧。”楚其姝耸耸肩,“比如这个本子,我还是蛮喜欢的。”
——剧本上写着的是个六十多年前的故事。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年轻漂亮的戏子,一个落魄贫穷的王爷。
这个故事,便是以孩子的角度,回忆了她的一生。
孩子是戏子抱回来养着的孤儿,在她的水袖和宛转悠扬的唱腔之下,过了十六年戏本里的梦。
十六年后,梦醒了,国破了,家没了。
烟霞是城内唱得最好的角儿,王爷只是自称王爷,王朝覆灭,他也不过是个从贵族沦为普通人的可怜人,可即使是最贫穷的时候,他也在那个年代里维持着令人无法理解的清高。
烟霞唱戏挣来的钱他也不愿意自己用,一定要给钱打赏,“我是爷,我听你的曲儿,我是要养你的那一个自然是要给钱的。”
王爷替她整理戏本,一个本子代表一顿饭,结果戏本还整理完,国先破了。
“囡囡不怕,这就是一场戏,等我唱完了,我就回来了。”
烟霞这么说着,在燃烧的戏园子里唱完了这辈子最后一场戏。
“戏还没唱完呢。”
老王爷拽着孩子的手亦步亦趋的走着,背对着火光梦呓一般的念叨着。
“她还有后半折没说完怎么唱呢。”
烟霞那些破旧的小本子没有换钱,也没有换吃的,老王爷用自己最后的一笔财产把她送到了一位军官的手中,连同着那些古旧的书籍一起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