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梦闲点头, “这些你看着来就是了。”说到底这些东西都不是她的钱来置办的,有点不太好意思做主。
来人年纪不大,看着差不多跟他们年纪相近,走过来说道,“知青同志好,我叫徐大建,这边路有点不好走,你们看着点脚下。”
徐大建看到伏城拄着拐杖也没有多问,只是走在他们后头,手里的煤油灯往前探了探,尽量照到脚下的范围。
“哎哎,谢谢徐同志了。”杜梦闲看到他不由分说的就把手里的包裹拽过去,心里自然是感激的,“这么晚了还得麻烦徐同志过来接我们,赶明儿我这边收拾妥当了,整一桌好菜来感谢你!”
“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好菜就不要了,你们背井离乡的过来手头也不宽裕,留着自个儿用,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不能太客气了。”徐大建说道。
因着徐大建的体贴,尽管外头温度低,但是步伐并不快,没两句话的功夫,伏城跟他就称兄道弟上了。
“徐哥,这天寒地冻的劳你受累了。”
“嗨,我爸是村支书,也是多亏了乡亲们的信任,咱们身为家属可不得做的多一些?要不然就辜负了村民们的信任了。”徐大建的声音有些自得,“反正你们来了也别担心,咱们南汇村的风气不错,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前些年来的老知青也挺喜欢这儿的。”
伏城轻笑,“这点我自然是相信的,也很期待在南汇村的生活。”
杜梦闲心说你就胡扯吧,要不是干不过你爹跟后妈,鬼才信你城里不待乐意跑到乡下来。
“伏老弟这话说得不错,我瞅着你虽然腿脚不大利落,但能通过上头的审核到乡下来,想必也是可以恢复的。”
面对他话里的打探,伏城抿了抿嘴,“我的腿只是意外摔下了楼梯,已经好了一条了,另外一条过些日子也能康复。咱们既然下乡来当有志青年了,自然不能拖农民兄弟们的后腿,我跟我爱人也决定好了,在我腿好之前绝对不会白要村里的血汗粮食!”
徐大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瞧你这话说的,知青同志有困难咱们就应该帮助!”
伏城声音透着真,“那也不能这样,这事我自个儿决定了,徐哥就不要再说了,也省得给村子里带来麻烦,不患寡而患不均,万一从我这里开头了,村里的干部们也该难做了。”
“……还是伏老弟识大体。”
“到了,我去叫门,天儿太晚了你们早点睡,我明天过来领你们去办手续。”徐大建把东西放在院门口,然后上前拍门,“田俊海!老田!开门,新同志过来了!”
“是大建啊?你等会儿!”院子里头的灯亮了起来,没多久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这就来!”
“这么晚了冻坏了吧?赶紧的进来。”田俊海面容有些老相,“这两位就是新来的知青同志了吧?哎哟,大半夜的赶过来太冷了,赶紧的进来暖暖身子。”
徐大建搓搓手,“对对对,赶紧的进屋暖和去,这是你们知青院的老大哥,最早一批来了,叫田俊海,说话办事都很公正,这里归他管!”
说着人就往外走。
“等等!”杜梦闲手里被塞了个东西,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徐大建身边,“大晚上的辛苦徐同志了,这是自家长辈做的,不值几个钱,但都是心意,徐同志别嫌弃,咱们也没什么好的。”
“不不不,这哪儿能要你们东西呢?”徐大建摆手拒绝。
“应该的徐哥,我跟我爱人力气都不怎么样,要是没有你大冷天的帮忙还不定忙活到什么时候呢,你就收下吧,要不然我们心里也受不住。”伏城也劝道。
“哎……哎!你们呐!”徐大建摇头,但神色却是高兴的,“也别送了,赶紧的进去吧,可别冻着了。”
“进来吧。”田俊海操着手,站在走廊下看着他们,“村支书说今天夜里有新同志要过来,所以锅里也留着水在温着。”
院子挺大,两间屋子对着门,中间堂屋门前是一大片走廊,三人现在就在走廊上,田俊海说道,“男同志都在东屋,女同志都在西屋,本来是两间堂屋的,但是村里考虑到我们知青的人数不少,所以两件堂屋就给打通合并了,厨房是东屋前头那个单独的茅草房,茅厕在院子东南角。.”
西边屋门开了条缝儿,“大晚上的还杵在外面干啥呢,冷不冷啊?赶紧的进来,堂屋的门栓叫我给拿下了,一推就能进!”
那姑娘一甩辫子,“赶紧的啊,我先把门关上了,那个女同志你就从堂屋里头的小门进西屋,这边窜风大就不给你开了!”
三人拿着东西进了堂屋,杜梦闲先把自己那一部分东西拿出来进了西屋,把包裹放在地上后,朝着炕上裹着被子看她的几人笑了笑,“你们好,我叫杜梦闲,从S省过来的,外头那个是我爱人。”
刚刚说话的辫子姑娘好奇的凑了过来,“爱人?你瞧着这么小,这么快就结婚了?”
杜梦闲点头,“我今年都十九了,结婚可以的,只是家里条件一般,所以长的不咋样。”
“确实是不咋样。”她嘀咕了一句,随后炕上一个姑娘翻起了白眼,“你会不会说话?”
杜梦闲抿嘴笑了笑,“我先去厨房那边洗漱一下。”然后抱着干净衣裳小心的开了门。
“注意点儿啊,别让风进来,冷死个人!”刚刚那个翻白眼的姑娘喊道。
“哎,晓得了!”杜梦闲回道,又看向坐在堂屋里的伏城,“衣裳拿好了?”
伏城点头,杜梦闲对着站在东屋内门口的田俊海解释道,“田同志,我爱人不太方便,我帮他一把。”
田俊海点头,“有要我帮忙的不?”
杜梦闲摇头,“不了,田同志你进屋去吧,大晚上的别冻着了。”
翻白眼的姑娘在里头叫了一句,“大晚上的哪儿那么多话,田俊海你不会睡觉的啊!”
田俊海好像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挂着笑,“我这就进屋了,红云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工的!”
杜梦闲没在意,大半夜的自己音量确实是大了一点,倒是伏城脸色不大好。
到了厨房后,看着杜梦闲跟自己放在一个脚盆里泡脚的双足,他突然说道,“咱们有钱,我明个问问村支书能不能有个属于咱们自己的房子。”
杜梦闲抬眼看向他,“租还是买?或者批宅基地自己建?”
这个世界不合理的地方多了去了,她也不敢保证历史上恢复高考的时间在这里算不算数。
“先租着,其他的看情况来定。”伏城的声音似乎带了点赌气的意味,“咱们有了自个儿的家,我随你折腾,大半夜的你就是锯木头我也绝对不说你!”
杜梦闲定定的看着他,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替我打抱不平?”
“我很高兴。”她神色很认真,“但咱们要讲道理啊,确实是耽误人家了嘛。”
伏城有些郁闷,“我知道。”但我就是不高兴,“所以我才没有反驳。”
“你愿意这么想我就高兴了,过日子是咱俩的事,旁人不管他。”杜梦闲说着擦干了脚,又看了眼被自己栓上的屋门,小声说道,“给,这个赶紧吃掉!”
伏城手里被塞了个巴掌大的小圆饼,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叫蜜桃酥,是我在黑市上撞见一位大姐卖的,是她自个儿做的,我想着现在还下雪能多放一段时间,就买了四块。”杜梦闲回道,“赶紧吃,那位大姐说可甜了,剩下两块等咱搬了新屋子庆祝的时候吃!”
这可是她开小灶的好东西,比蛋糕啥的容易拿出来,就是无良商家太狠心,设置了最高价,抵得上她在空间里摆摊二十斤小麦的价格了。
实在是她手里揣着人家一大笔钱心里有愧啊,只能在吃食上多找补一点了。
伏城眼神软软的看着她,“以后别这样了,我不嘴馋的,黑市最好不要经常去。”
然后低头,很慎重的一口一口将蜜桃酥要掉。
“……嗯,我知道了,下次有啥想法提前跟你说。”没办法,她嘴馋,而且拿了人家的钱再吃独食就有点不地道了。
俩人吃完后仔仔细细的漱了口,看着杜梦闲背着自己在那里洗小衣裳,伏城脸色有些微红,拿着她换下来的外衣,“我力气大,这些衣服我来洗。”
“嗯,那谢谢你啦!”杜梦闲声音有些雀跃,她比较容易满足,在脱离那个毁三观的地方后心态平和了不少。
“应该的。”伏城低着头搓衣服,“我现在不能帮到你什么,但是我洗衣服还是会的。”
衣服洗干净后,虽然知道挂在外头容易上冻,但这也没办法。
看着他们进了堂屋,辫子姑娘走出来小声说道,“都饿了吧?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两块饼子就是咱们为了庆祝新同志过来留下的,你们别嫌弃,喝点热水好下咽。”
杜梦闲连忙拒绝道,“这哪儿成呢?我们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就不浪费大家的口粮了,同志你收回去吧,这也是两个人的伙食呢,可不能浪费了。”
辫子姑娘见她神色不似作伪,“那成,就不跟你客气了。”又说道,“我叫何月月,以后都是自家人,别太拘束。”
杜梦闲点头,“我刚说过我名字了,这是我爱人,叫伏城。”
大晚上的不好对男同志多打量,何月月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然后拉着杜梦闲进了屋。
进屋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铺盖已经被同住的姑娘们铺上,杜梦闲朝她们道了谢,然后上炕快速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正浑身酸痛的时候,听到外头有响动立马惊醒,杜梦闲看着其他叠放整齐的床铺,也麻利的给自己拾掇了一下。
“起来了?”听到开门声,伏城从厨房探出了脑袋,“我没做过饭,就把咱们带来的饼子热了一下又熬了粥,用的是咱自己带来的粮食,外锅有热水,你洗漱一下。”
“你起的这么早?今天感觉腿上怎么样?”杜梦闲蹲在院子里刷牙。
伏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药膏贴着,今天感觉右腿热热的,应该是快好了吧?”
“嗯。”杜梦闲吐出漱口水,“今天打听打听村子里有没有医生,咱们再给瞧瞧有没有其他要注意的地方。”
她自然也是盼着他的腿好起来的,这样两个人过日子才有奔头。
伏城见她起身,也放弃了拐杖,一瘸一拐的把粥端上了小方桌,“先吃饭,吃完饭去找大队部那边买点粮食,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买不到,白拿更不可能。”
“嗯,你的身体不能上工,带的粮食不太够,不过买一些粗粮就好了,不能叫别人觉得咱太有钱。”杜梦闲补充道。
“我有那么傻吗?”伏城递给她一块饼子,“顺便要打听一下房子的事。”
“完了,那可藏不住。”杜梦闲说道。
伏城瞅了她一眼,“这不叫藏不住,你忘了咱俩还有结婚证明呢?两口子不住一块儿难道还得跟别人挤去?想啥呢。”
杜梦闲想想也是,这也算是知青有难处吧?
好歹是两口子,不能叫人分床睡?
不过分不分床的以后再说,有个单独的住所是必要的,要不然就依着她那点子力气,两个人很快就得饿死。
南汇村人数不少,但目前没有人在外头瞎晃荡,大家都要干活儿挣工分呢,要不然可没饭吃。
快到大队部的时候,远远的有一处地方好像在建房子。
见伏城站住不动,杜梦闲问道,“怎么了?”
“我睡眠浅,早上醒的时候听到其他人讨论,说是村子里打算弄个小学给孩子们上课用。”伏城说道,“光看学历的话,我觉得我可以,但是毕竟咱们刚来,村里的关系摸不清楚,估摸着希望不大。”
杜梦闲看了一眼他的腿,“确实是,不过要真有这个报名竞选的条件的话,咱们也不能放过,重在参与嘛,结果也不是咱们能定的。”
至于她自己就不去掺和了,字儿是认识的,但是她对如今的教师行业可不了解。
伏城摇了摇头,“以后再说。”
眼下形势不明,还是谨慎一点好。
两人到大队部的时候,只看到里头坐了个中年男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对方抬起了头,“是伏知青跟杜知青吧?进来坐下说。”
“徐支书,这是我们的证明。”伏城坐了下来。
徐支书瞥了一眼杜梦闲放下的布包,“东西拿回去,咱们村干部是办实事的,哪能收东西。”
杜梦闲笑道,“……也是感谢,昨晚上也多亏了徐大建同志的帮忙了,里头只是一些咱们家乡的特产,自家做的粘豆包,可不算什么贵重的。”
徐支书嗯了一声,“改天你俩去家里认认门,伏同志原本是京都人?”
伏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他办公桌,“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最近一直跟着姑姑在S省,知道街道办那边的意向后,我跟我爱人决定下乡来为国家解决困难。”
徐支书叹了口气,“你们的精神我是支持的,不过你们年轻不知道事儿,眼下……”
伏城说道,“我家里毕竟是京都的,长辈也心疼,所以生活上还能过得去……就是有一点不大方便,家里人盼着下一辈……”
徐支书一脸了然,“这个……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伏城就笑了,“村里能理解咱们就好,咱们都是能讲道理的,就想着有没有空屋子暂时租给我们?费用当然是得交的,咱们不能胡乱占便宜,粮食啥的也请徐支书帮帮忙了,咱们用钱跟票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