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红云白了她一眼,“怎么就叫偷吃了,咱们这叫尝尝手艺!哪个厨子在饭菜出锅前不得尝尝做的好不好?咱们这么多人呢,一人提一个意见,下次不得叫咱们杜知青把手艺改得更好?”
“我谢谢你了啊。”杜梦闲没好气的说道。
虽然上午的时候也说过了,但徐大建他们到底也没过来,只知青院的人到这儿聚一下。
伏城看这边饭菜好了后跟杜梦闲打了个招呼,拿着小蒸笼给村里的几个干部家还有他们平常交好的人家,每家送了五块南瓜饼过去。
刁红云在旁边瞧着,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哎呦,送了这么多出去,好几天的干粮了!”
别看她总是没什么男女界限的想法,但在好吃的面前,伏城压根儿就不够看了,她连个眼风都没扫,只一心盯着香气扑鼻的南瓜饼,很有再多拿两块的意思。
杜梦闲赶忙又给她塞了两块,“拿去拿去!”
本身就是请客让人吃饭的,没得说叫人家还馋嘴的道理,这位主儿盯着南瓜饼不放,不比盯着她男人看了要好?
人回来后,杜梦闲让他们支了两张桌子,一张男同志们在堂屋喝酒,另一张她们几个女知青就着厨房生火的暖意吃了开来。
也不是说非要分开,而是人多一桌子指定坐不下,倒不如他们男的说他们的,自个儿这边多喝点汤,省得说不到一块儿去。
坐下后,伏城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田俊海抿了一小口,然后敲了敲桌子,“伏知青,你们这日子过的不错啊。”
两口子有滋有味的,别提多叫人羡慕了。
伏城笑了笑,“也是家里搭把手在帮忙,要不然就我跟我媳妇儿俩人年纪又不大的,还不定得发愁到什么时候。”
“那挺好的。”他笑了笑,又压低了声音,“兄弟,哥也不跟你客气,给哥支个招,有啥章程叫……你俩当初这事儿,你是怎么叫杜知青同意跟你去打结婚证明的?”
伏城挑眉,心说当时可没想过这一出,还多亏了他那好后妈直接给包办到底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他不要面子的吗?
“这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田俊海皱巴着一张脸,“兄弟你这就不实诚了,你瞧瞧你,这才二十一的年纪,翻过年就二十二了,早早的有了媳妇,哪知道我们这种单身汉的苦处?”
“我年长你几岁,腆着脸称一声哥,虽然咱交情不大,但这么长时间下来了,你就看在同是知青的份儿上,跟哥说一声,哥这都快赶三十的年纪了,总不能这么一直打光棍到底吧?这女同志们的想法……咱们这一圈人里也就你有经验了。”
伏城点点头,开始大吹特吹,“那倒是,不过我说田大哥,你要是真的想讨媳妇,那可得对人家好!”
“你瞧瞧,咱们都下乡来了,大家条件都差不多,人家一漂亮姑娘能选择的余地就更多,你不对人家好,人家凭啥选择你呢?咱们现在是要啥没啥,也不能叫人家轻快的过日子,那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特别是家里这些琐碎的小事,你可别以为女同志们收拾家务这一摊的事儿是容易,其实啊,又琐碎又麻烦!咱们不得多体贴一点儿?”
“要不然杜同志咋就对我一心一意的呢?你瞧瞧,家里饭菜她做的可拿手了,就说这南瓜饼吧,谁能做的有我爱人手艺好?她为啥这么贴心贴肺的给我补身体,就连我双腿行动不方便的时候也不抛下我走?还不就是因为我贴心!多付出关心,有啥好的都想着她,人家能不对我巴心巴肺的吗?”
说完还得意的抖了下腿。
过来给他们送饭的杜梦闲在外头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可就吹吧,你的全部家当都在我兜里揣着呢,我那是有良心才没跑!
看到推门的杜梦闲,伏城脸色有些发红,腿也安静了下来。
田俊海点着头,可眉头皱的却更紧了,“红云她……你也知道,你们刚来那会儿,我跟红云的关系相信你们也看得出来,可是怎么说呢……本来我以为年初我俩都能定下来的,再不济也能跟家里人说一说情况,可到了现在都快一年过去了,还这么不上不下的吊在那里。”
“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好了,平常活儿我也替她干,这要是抽空能去镇上,东西也给她买,就是不知道为啥她总是不同意……”
旁边的赖本树一直闷头喝酒,一声都没吱。
伏城想要吹老婆,可别人的对象关他啥事,只说道,“这个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哪儿能清楚呢?”
“要不你直接问问?”
田俊海苦笑,“姑娘家脸皮子薄,我哪儿能问?”
伏城险些叫他一口给呛着,“姑娘家脸皮薄……你不薄不就成了?想要讨着媳妇儿,脸皮子薄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不管啥时候,你想追求人家那就得脸皮厚。不厚一点不知道她的想法,咋能决定是放弃还是继续?”
田俊海,“……那不是耍流氓?”
伏城没好气道,“谁说这是耍流氓了?你有跟人女同志共同进步的想法,那你总得跟人家说清楚,人家女同志可能接受你,当然也有可能拒绝你。你就不把话摆明白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当然了,咱举止要端正,除非你有什么不恰当的想法,否则也没谁会说你耍流氓。”
“我也说过。”田俊海低声道,赖本树看了他一眼。
“怎么说?”
“她……她听说县城里有招工的名额,只是没有到咱们B县这儿,但走走关系也是成的,叫我给她想想法子。”田俊海发愁道,“我要是能有法子,我自己也不会还在地里刨食儿了。”
“消息准不?”赖本树连忙问道。
“准的,去县城那边打听打听也能知道。”但他听说的却是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不过他藏了个心眼,没在饭桌上说出来。
“那你要是找到关系了,你自个儿还在南汇村?”赖本树接着问道,“你俩分开的话也不大好吧?红云她说了只要能找到关系,就能跟你处对象?”
伏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田俊海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我年纪也大了,家里也催,我是真的想跟红云有往后的,但如今……”
“哎,我也实在是拖不起了。”
这话就没法儿接了,伏城没吱声,吹一吹自己媳妇可以,但是这种左右两难的选择还是当事人自己做决定比较好。
赖本树直接给自己灌下一杯酒,面红耳赤道,“俊海啊,我跟你也认识好几年了,也就比你小几岁,跟你是同一批过来的,咱俩之间的关系我也不糊弄你了。要我说啊,刁红云这种女人你拿不下来的,你想想,她是咱们这儿长得顶漂亮的,又心高气傲,手里没点家底的男人,这种女人哪养得起?再说了,她现在给你丢出这么个难题,摆明了就是不乐意啊!你想想,这事儿你要是没办成,那她也有拒绝你的理由,这要是办成了,一个在县城,一个在底下小乡镇的村子里,哪还有往后跟未来?还不如就这么直接放弃了,这么些年你给她贴补了多少啊,及时止损吧兄弟!”
所以啊,你赶紧的放过人家吧!
那边厨房里,几个女知青也在谈这个事儿,刁红云拍了下桌子,“你们什么意思!啊?这么些年的感情了,我就是这种人吗?在你们眼里我就是吊着他的那种人吗?我跟田俊海本来年头的时候是有那个意思,可你们想想,咱们女人想要的无非就是那么些,家庭和顺,不为往后的生活犯愁,可你们看看他——”
说着说着,她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在心里是咋想我的!觉得我为人不正派,老是跟男同志勾勾搭搭的……是,我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我也没真的干啥啊!”
喝了两口酒,她打了个酒嗝儿,继续说道,“我不就想过点好日子吗?这有错吗?啊,有错吗?我啥也没干啊!他自个儿挣的那么点钱跟票都寄回去给他家里了,我能占他啥便宜!”
“你们咋就没问问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瘸腿老爹,瞎眼老娘,他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5个弟弟妹妹,这么多张嘴全都指望着他,我敢跟他结婚吗?本来就没有多么厚的真情实感,嫁过去我这辈子就完了!”
李春菊咬了咬筷子,“你既然没这个想法,那也不该拖着人家,你想想你用了人家多少好东西……”
刁红云给她塞了块土豆,“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我用他啥好东西了?他用我的差不多!啥叫我拖着他啊?他拖着我差不多!谁叫他当初就不坦诚!我俩是从去年开始有那么点苗头的,说的感天动地啥都好,可偏偏隐瞒了家里的真实情况,就在今年我打算跟他定下来的时候他才跟我撂了底,你们咋不说他丧良心呢!”
刁红云也感觉自己非常憋屈,“说是去镇上都能给我带好东西,可咱们住在一块,他给我带啥了你们看不出来?镇上就那么点大,他挣的还往家里寄,又能给我啥?我又不是那种只进不出的,我家里给我寄的糕饼之类的我难道没给他?再说了,咱们在南汇村离镇上那么远,一年里能去两三次就不错了,就这么点小事情他还挂在嘴上宣扬出去,跟你们说对我多好多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之类的……我敢吗?我这么说还不就是叫他知难而退,是看在这么几年相处的情分上,叫他自己心里有数!”
李春菊有些不赞同,“刁红云同志,你这么想可不对,咱们都到农村来支援建设了,你怎么还能有抱着这个想法?人家家里有5个弟弟妹妹又咋啦?生活困难也不是他的错,你不能嫌贫爱富!”
刁红云吼道,“啥叫我嫌贫爱富!合着他隐瞒自己家里的真实情况,拖了我一年多还是我的错了?那我就问问你,你以后要是选结婚对象的时候,你会选择这种吗?我家里条件是不咋样,但也不差,我就想选个跟我差不多条件的,两个人互帮互助着扶持过日子有错吗?非得叫我去扶贫你才满意!”
“互帮互助?”丁宗平听着田俊海在那边说着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看了赖本树一眼,然后冷笑,“你这也叫互帮互助?”
眼见着火气要起来了,卢伟和邹兴旺立马低头避开战火,卢伟小声说道,“你说……咱们老田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了?”
邹兴旺摇摇头,“别瞎掺和,这里头的事儿只有他们俩人自己才明白,咱可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隐瞒确实是不对。”
田俊海皱着眉,不悦的看向丁宗平,“宗平,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我哪儿能对你有想法呢,先不提红云那边是对是错,就是你自个儿,你摸摸良心问问,难道你就没啥错了?”丁宗平自个儿已经有了一个在谈婚论嫁的对象,这话说出来也不怕别人多想。
“咱们男同志追求女同志,花点钱送礼物不是应当的?或者说贴心一点也是应该的,要不然都不了解,人家凭啥对你另眼相待?不求你买多少好东西吧,但最起码你在有追求人家想法的时候,你总得坦诚相待吧?把家里情况交代明白,咱们谁家都有谁家的困难,可你家的情况……说句实话,老田,我拿你当兄弟你也别介意,你家确实是不怎么样,你应该刚开始就跟人家说明白的,眼下这一年多的时间还不够你没看明白的?你这条件叫哪个姑娘家知道了都得犹豫一下。”
田俊海急了,站起来说道,“我就是就怕她会犹豫,所以我才瞒着的!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这不想着我俩处的时间长了,有感情后她估计也不会介意吗?”
伏城心里有种作呕的感觉,他跟杜梦闲两个人是阴差阳错,但现在有了好的发展,倒是没想别的可能性。
但田俊海这么个想法却叫人看不过眼,忍不住说道,“那你这不就是骗婚?”
赖本树冷笑,“你才看出来?田俊海,你这是爷们儿能干的事儿吗?人家大老爷们追求女同志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也亏得你说得出口!还处的时间长,有感情她就不会介意……人家凭啥不会介意,你现在倒是觉得人家拖着你了,可你欺骗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你这么做不地道呢?”
“合着你自己也心里明白以你自个儿这条件,哪个姑娘都可能不乐意,所以想着先把人家骗了?指不定你心里还有什么龌龊的想法,打着把这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先把人骗回去,回头跑不了了是吧?”
田俊海当即气得就要动手,“赖本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也喜欢红云是不是?你也对她有想法,所以才一个劲儿的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呸!我没你那么龌龊!”赖本树坐下冷笑,“走着瞧吧,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伏城看几人都喝上头了,连忙拦了下来,“卢伟,邹兴旺,赶紧的带着他们回去。”
那两人一般谁都不得罪,“老田,老田!”
“你们放开我,赖本树我今儿一定要跟你说个明白!”田俊海或许是心里早就明白,但他一向就是那么个性子,只闷在心里谁也不说,只打算着等事情成了就过去了。
可今天或许是喝了酒,心里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赖本树你别想逃避!”
赖本树眯了眯眼,“我能逃避啥?田俊海,别叫我揭了你的脸皮子!你的小把柄在我手里多着呢,这方面你不要脸就算了,另一方面你以为你就是个好东西?”
田俊海心里一咯噔,莫名的有些心虚,可还强硬的咬着牙,“我怎么了就不是个好东西了?你给我说清楚了,你今天破坏我名誉,不跟我掰扯明白的话我们去找大队长做主!”
“哼!”赖本树冷笑,“那你可别怪我,你上回去医院检查啥你心里没数?我刚好那天跟宗平胃有点不舒服,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去医院检查一下,听到大夫讨论了,你自个儿那方面因为小时候掉进河里受了寒,这些年又一个劲儿的干活……”
“你闭嘴!”田俊海脸色狰狞。
赖本树继续说道,“你都当不成男人了!就这样你还想骗人家好姑娘跟你结婚,你还有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