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本就身子不大好,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是。”侍卫说完,便退下了。
*
姜楚待在府中闲得无聊,只能天天出去看铺子,顺便也好散散心。
虽然一天要去好几家铺子, 但实际上并不算累。
马车角落放着一桶冰块, 既能冰一些果子来吃,又能散热消暑。
大多数铺子里也有冰,很是凉爽。
所以她只有下马车和上马车那一会儿会被晒到, 其他时候几乎感受不到暑天的炎热。
这天, 姜楚平日里坐惯了的马车坏了, 她就暂时没出门, 等着马车修好。
“王妃,王爷让属下传句话。”侍卫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
姜楚正躺在葡萄架下面看书,闻言心中微动,期待地看向他,“说吧。”
“王爷说, 请王妃莫要太过劳累,有什么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便好。”
“知道了,下去吧。”姜楚面颊微微泛红,心底好似淌过一条暖流。
料想那侍卫从西城赶来这里,定然是累坏了,姜楚便让他先下去休息。
厨房给她做的解暑的吃食,此时也已经做好了。
“给方才那侍卫也送去一份。”姜楚随口道。
殿下身边的人,她都是当自己人看待的。
今日小厨房做的是绿豆冰沙,入口冰凉,绿豆沙软糯香甜,伴着小块小块的细碎的冰一起嚼下去,身体里最后一点炎热全都被浇灭了。
姜楚躺在藤椅上,一手拿着书慢慢翻看,时不时吃一口旁边小桌上的绿豆冰沙,或是冰镇过的已经去了皮的青葡萄。
这日她倒是真的听了殿下的话,没有跑出去,在葡萄架下面待了一天,困了就睡会儿。
可从第二日开始,就有些难捱了。
府中的事情都被她处理得差不多了,没什么事可做。
姜楚不禁想起,以往还没嫁给殿下的时候,她一个人在侯府也挺忙的。
但是现如今,怎么连自己以前爱做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了?
绣花作画什么的,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姜楚只能继续窝在藤椅里,逗云云玩,或者看会儿书,吃点冰的东西。
她看书看得困了,不小心就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等她被一阵动静吵醒,视线挪过去一看,就看到云云跳到了桌上,正啃她的冰沙呢。
“云云,快下去。”姜楚瞪大了眼睛,瞬间清醒,忙把云云从桌上抱了起来。
小胖子正吃得高兴,哪里肯让她抱走,不停在她怀里挣扎着。
一不小心,楚楚胳膊上就被这家伙的后脚挠出了一道红痕。
“远夏,远夏。”姜楚却顾不上这些,依然紧紧箍着它,高声冲外面喊道。
“王妃,怎么了?”远夏就在附近,连忙赶了回来。
她方才只是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离开了一会儿。
“云云把冰沙给吃了。”姜楚眉宇间充斥着担忧。
远夏也看到了桌上的一片狼藉,看样子,云云应当还吃了不少。
“坏了,这下怕是要吃坏肚子了。”远夏想从姜楚怀里,把云云给接过来。
可云云根本不让她抱,挣扎得很厉害。
没办法,远夏只能把它先放到地上。
云云知道刚才那些甜甜的冰沙它是吃不上了,就蹦跶着在葡萄架下面跑来跑去。
“这可如何是好?”姜楚急得团团转。
要是刚才她没犯困睡着就好了。
远夏也是以为她看着云云,这才放心离开的。
“王妃先别着急,奴婢这就去备药。”远夏连忙回想,之前那些使臣是怎么教她的。
“嗯,你快去吧。”姜楚面上的忧色不减,跑过去跟在傻云云后面看着它。
府里就有专门的药房,远夏赶紧跑过去,拿起几味药材,称重处理之后,放入特制的砂罐里面开始煎药。
她让其他人帮忙看着,自己先回去看看云云的情况。
这时候,云云已经开始有生病的症状了。
小东西一动不动地趴在角落里,身子发寒,还有些拉肚子。
姜楚心疼地顺着它的毛,可云云只是虚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凑过来蹭她。
“王妃,药已经煎上了,等一会儿放凉了,就能给云云喝。”远夏走过去,小声地说道。
“喝了药它能好起来吗?”姜楚示意一旁的婢女拿了块棉布,盖在云云身上。
远夏也不能确定,“应当能好起来,那些使臣曾说兔子肠胃弱,很容易生病,吃了药好好养着就没事了。”
她的话,多少给了姜楚一些安慰。
“嗯,希望如此。”姜楚让人搬了个小墩子过来,陪着云云坐着,时不时帮它顺顺毛。
远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药房把一小碗黑乎乎的药汁抬了过来。
药汁味道苦,也不知云云肯不肯喝。
“云云身子小,喝上两勺就可以了。”远夏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药汁,放在云云面前。
药汁苦兮兮的,云云看都不看一眼。
她又试了几次,不管怎么喂,小东西还是不愿意喝。
“这可怎么办?”远夏开始发愁。
“拿一小块桃子肉引着它喝试试。”姜楚说完,让一旁的侍女去切一块干净的桃肉过来。
云云平日里最爱吃桃子肉了,希望这个能让它喝下一点药。
桃肉放在云云嘴巴前面,它鼻子动了动,立马就吃了下去。
趁着这会儿,远夏把药送了过去。
云云不肯喝,前脚抬起站起来,想要够她手中其他的桃肉。
“云云乖,喝了这个就给你吃。”姜楚温柔地摸了摸它耳朵中间的毛。
趁着云云抬头,远夏把勺子里的药往它小嘴巴里面灌了些。
有一部分洒了出来,姜楚伸手过去,打算用帕子擦了。
却看到云云很不开心,自己把毛上的药汁给舔干净了。
这下主仆二人有了法子,故意在云云嘴巴四周抹一些药汁。
云云爱干净,一察觉到有药汁就会舔掉。
最后两勺子药总算是喂下去了,为了奖励云云,姜楚给它吃了一小团它爱吃的干花。
桃子肉虽然是它最爱吃的,但云云毕竟还病着,不适宜吃太多果子。
喝了药,云云依然有气无力地趴在角落里。
“这是怎么回事?”姜楚去摸云云,可它还是没反应。
“喝了药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治好呢。”远夏心下暗笑。
哪有喝了药立马药到病除的?王妃真是担心过度了。
姜楚这才放下心,她确实太心急了些,竟是连常识都忘记了。
她正欲起身,却忽然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疼得她立马弯下了腰,双臂抱着自己的肚子。
“王妃!”远夏赶紧扶住她,手指顺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肚子......疼。”姜楚眉心紧紧皱了起来,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王妃,您是不是快来癸水了?”远夏半抱着她,把她扶回了屋里。
姜楚疼得嘴唇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远夏帮她盖上被子,然后赶紧让人去药房煎一服止痛的药来。
方才姜楚疼痛之下,下意识捏紧了远夏的胳膊,在她手腕上捏出了一道红痕。
“抱歉。”姜楚余光看到了,有气无力地开口。
“没事的,奴婢皮糙肉厚,王妃不必担心。”远夏完全没放在心上,去一旁倒了杯热茶。
莫说楚楚的力气小,根本不疼,就算真的捏疼了也无事。
她走回来,扶着楚楚,喂她喝了些热乎乎的茶水。
“你去,上药。”姜楚这会儿没之前那么疼了,断断续续地说道。
远夏不肯去,可架不住姜楚倔强的眼神,她只好快速回了自己房间,涂上了化瘀的药膏。
等她回来,姜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连唇色都有些发白。
“王妃再忍一忍,药很快就好了。”远夏拿着沾了温水的帕子,拭去她额头的冷汗。
姜楚的癸水时间向来不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来一次。
“奴婢帮您换衣裳吧?”远夏小声道。
“不必。”姜楚无声说道。
还没来呢,只是开始疼了而已。
姜楚脑袋晕乎乎的,直到远夏把她叫起来,一勺勺的苦药汁入口,她这才恢复了些神智。
“唔......”也不知里面煮的是什么药材,苦得叫人受不住。
“王妃,喝了药就好了。”远夏知道这药确实苦,开口劝道。
“等等再喝。”姜楚是真的不敢喝了,只能先缓缓。
再喝上两口,她怕是要直接吐出来了。
盛允刚一进院子,就看到远夏在劝楚楚喝药。
他心下一慌,忙快步走了进来,担忧地问道:“楚楚怎么了?”
远夏把药放在旁边,屈了身子行礼,“王爷,王妃腹痛不止,可这药实在太苦,王妃不愿喝。”
“下去吧。”盛允摆摆手,目光一直落在楚楚身上。
他洗干净手,亲自拿起碗,舀了一勺药汁,送到楚楚唇边,“楚楚乖,先把药喝了。”
姜楚见他回来,原本无神的眸子瞬间恢复了神采。
“殿下。”姜楚虚弱地开口。
“怎么又病了?”盛允心疼不已。
他刚回来,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姜楚费力地扯出一抹笑容,略有些羞涩道:“我没病,只是来癸水了而已。”
盛允眉梢微扬,这么说来,楚楚还没有怀上他的孩子。
不过不急,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先喝药,一会儿吃两块蜜枣就不苦了。”盛允温柔地拨开她散落在面颊两侧的发丝,柔声哄道。
“嗯。”姜楚乖巧地应下。
楚楚皱紧眉头,忍着苦,一口气把剩下的汤药全给喝了。
她刚咽下,嘴里就被人塞了一颗甜甜的蜜枣,总算是驱散了口中的苦味。
蜜枣是远夏放在桌上的,盛允又捏了一个送到她唇边。
连着吃了两颗蜜枣,一点苦味都不见了。
“殿下,西城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么?”姜楚细声细气地开口。
“嗯,都已经处理好了。”盛允说着,大手又伸进了被窝里,用内力帮她暖肚子。
姜楚耳尖发红,羞得不敢看他。
在药效和内力的双重作用下,疼痛确实减缓了不少。
“殿下,您是不是还没有回宫复命呢?”姜楚想到这一茬,转过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扯了扯他宽大的衣袖。
“一会儿就去。”盛允若不是怕弄脏楚楚的衣裳,早就像以前一样,把她抱进怀里了。
他这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身上沾满了尘土。
“您现在就去吧,别耽搁了。”姜楚知道他想多陪她一会儿,可还是懂事地劝他先走。
耽搁了进宫,那可是大事。
看着小姑娘乖巧又懂事的小模样,盛允心里痒痒的。
“嗯,我这就去更衣,楚楚等我回来。”过了会儿,见她的脸色好了不少,盛允这才收回手。
随后,他去偏间沐浴更衣。
换好衣服出来,盛允匆匆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便骑上快马,朝着皇宫而去。
他一回府,姜楚心里总算有了着落。
她缓缓闭上眼睛,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渐渐睡了过去。
*
一入宫,盛允就直奔御书房,把西城的事情尽数禀报与皇帝。
“嗯,十七弟,这次你辛苦了。”皇帝看了他呈上来的奏折,甚是欣慰。
这次的事情,盛允可以说处理得滴水不漏。
换了旁人过去,怕是不会这么快就处理好。
“谢皇兄信任。”盛允拱手道。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里还是不明白,为何要把这事交给他去做。
皇帝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开口:“你是不是在想,朕为何偏偏要把这事交到你手上?”
包括朝中大臣在内,知道此事的人都以为,皇帝会把这件事派给那几位成年的皇子。
为了这事,盛锦和他的弟弟们可没少争,都希望自己能前去西城。
可最后却落到了盛允头上。
圣旨下来的时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臣弟愚钝,恳请皇兄解惑。”盛允沉声道。
虽然这事既好解决又能挣到名声,算是旁人抢都抢不到的好差事。
但在盛允眼里,什么都比不上陪着楚楚重要。
皇帝不语,只是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盛允垂首而立,静静等着。
半晌,皇帝忽然叹了口气,略带沧桑的嗓音缓缓道:“十七弟,朕对你,寄予了厚望。”
盛允被惊了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向皇帝。
他怎么总觉得,皇兄这话,有其他的意思?
“这么紧张作甚?”皇帝低低地笑了两声,“你才刚成亲不久,朕就让你们夫妻分离,着实太不近情面了些。”
盛允正欲说两句客套话,皇帝看出了他的意思,继续道:“你不用说朕多虑了这些话,朕心里明白着呢。从今日起,准你三日假,在府里好好陪陪你的王妃。”
“谢皇兄关怀。”盛允唇角勾起,心下已经在琢磨着,该陪着楚楚一起做什么了。
“这三日只是不让你去军营那边报到,可没说你能把事情都扔了。”皇帝难得打趣道。
“臣弟明白。”
盛允春风满面地从御书房离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