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礼站在她正后方,翻阅她带回来的东西,腾出手慢悠悠帮顾倾摇着秋千。
“还要再高点吗?”容礼经过长久的观察,发现顾倾真的非常喜欢这个秋千架,一有机会就坐在上面。
可惜房间里没有风,她以前想荡秋千,必须用脚点在地上,同时双手握住两边。
荡秋千的时候,压根没办法做其它事情。
有容礼这个人形晃秋千器就方便很多,顾倾只需要稳稳坐在上面,通过语音声控,随时调整想要的高度和频率。
“不了,再高我就看不进去书了。”顾倾又翻过两页书,秀丽的眉结微微拧起。
容礼拿给她的书,都是最浅显易懂的类型,没有特别复杂的专业术语。
顾倾看完几本关于设计美学的书,总结出一个道理:美学是很主观的概念,即使书本上写了怎样的比例是完美的,可在不同人的眼中,完美并不代表好看。
就像刘顺的设计,永远是大钻石、鲜艳的配色,他认为那样是好看。
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审美,同样她自己认为的‘美’,在别人眼中也不一定好看。
真的没信心啊…
“怎么了?”容礼注意到她的停顿,放下手里的东西问。
“在想点事情。”顾倾仰起脖子,费力的看向身后男人,“你设计的东西,怎么让大家都喜欢啊?”
容礼听到她的问题,思索片刻,停止动作绕到顾倾身前,在上空打了个响指。
“看这里,你那样仰着脖子不累吗?”容礼拉过顾倾的注意力,顺势搬了个板凳过来,双腿交叠坐在她前方。
“你提出这个问题,代表你已经深入了解设计师这个职业里,最难逾越障碍。”容礼平视顾倾,慢悠悠起了个头。
顾倾认真的望着他,认真点了点头,小手连忙去摸自己的小本子准备做笔记。
她今天穿了粉色的小裙子,裙摆处有漂亮的荷叶边。
衣袖是公主袖的样式,垂下来的镂空花边会遮住半只手,看起来她的手更加小巧白嫩。
容礼视线挪到她露出来的小腿上。
顾倾的皮肤白皙、干净、光滑。脚指甲涂着白色的指甲油,上面画着两颗樱桃图案。
她专注的望着自己,像是认真听课的小学生似的。
这女的,真是全身上下都透着可爱。
“不继续说了吗?”顾倾紧张的捏住笔问。
“等你准备好。”容礼收回危险的想法,继续给她解释,“设计师的工作内容,就是按照自己的审美标准,设计出让多数人满意的产品。你也发现了,审美这个东西因人而异,你永远无法取悦所有人。”
顾倾赞同的点点头。像是她喜欢的东西,寇离就不喜欢。
她总嫌小动物图案幼稚。
顾倾郁闷的扁扁嘴,她其实很想跟寇离分享自己的喜好,奈何闺蜜实在太高冷了。
“既然注定无法取悦所有人,这种情况下,就到了体现设计师差异的时候了。在这个行业中,只要你能取悦更多的人,你就赢了。”容礼分析情况时,语气冷静而专注。
顾倾最无法抵抗他这种状态,深陷在他散发的魅力之下。
有能力的男人真的很帅,何况他长得本来就很帅。
“比如同样的粉钻首饰,A设计师的作品有100人喜欢,B设计师作品有1000人喜欢。在同等成本,同样生产条件的情况下,B设计师的等级明显要高一等。”容礼举了个简单的例子,最后总结道,“你不用徒劳的想要取悦所有人。不止是设计师,除了流通货币,这世界上的东西都无法做到让所有人满意。”
而且保不齐还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对流通货币也不满意呢。
“嗯。”顾倾赞同的点点头,抛出第二个问题,“那怎么才能让大多数人满意。”
“这就要涉及设计师的职业素养了。必须充分了解市场,积累经验,通过颠覆又重建自己的审美,最终确立广泛意义上‘美’的标准。”容礼给出自己理解的回答,遗憾的望着顾倾说,“积累经验这种事,没有捷径。”
道理顾倾都明白,无论是审美还是工作经验,这种东西都要靠自己琢磨。
别人能帮你少走弯路,但是该走的正道还是少不了的。
“我知道了。”顾倾握住麻绳,偏过脑袋靠过去,悠悠叹了口气。
容礼说完正经事,勾起唇笑了下,“其实美的标准还是有的。”
顾倾茫然的看着他,不懂容礼怎么突然推翻自己的言论。
“你就很漂亮。”容礼似乎在调情,又似乎不是。
他凝视顾倾,认真审视她的脸,她的打扮,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在我这里,你是美的标准。”容礼陈述这个事实。
遇到顾倾之前,其实容礼并不喜欢蕾丝、碎花、粉嫩配色等一切少女元素。而现在他盯着粉嫩嫩的顾倾,居然觉得非常符合自己的美学。
长此以往,他身为造型师的职业生涯,肯定要毁在顾倾手里。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顾倾眼神闪躲,脸热热的回答,“我知道我很漂亮。”
容礼没有解释,依旧专注凝望着她,继续道,“捷径也是有的。”
又变成有捷径了,容礼真是个出尔反尔的男人。
顾倾奇怪的扫了容礼一眼,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只要你提出要求,我可以帮你完成设计稿。”容礼伸出修长干净的手,重新握住秋千架的麻绳,“虽然画设计稿,会耽误我帮你摇秋千的时间。”
“根本不是那个问题!”顾倾耳朵红彤彤的瞪了他一眼。
跟容礼的设计图稿相比,给她摇秋千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
现任顶级、公认最有天赋的设计师,多少珠宝公司虎视眈眈想要挖角,足以见的他拿出的作品价值会有多高。
只是——
“你又不是FMer的设计师,帮我不合适吧?”顾倾纠结的问。
容礼不假思索的回答,“我现在没有公司,以个人身份赚点外快,难道不可以吗?”
“你说的轻巧,我又付不起你酬金。”顾倾现有的积蓄,给林清遥交完学费之后,就可以直接去天桥底下乞讨了。
“小姐,考虑一下。”容礼以上门推销的口吻,半真半假的说,“我很便宜的。”
骗人,哪里便宜了?顾倾睁大眼睛瞪他。
质问的话还没开口,秋千摇摆的速度骤然加快。吓得顾倾握住麻绳,身体被抛到高高的地方。
“太、太高了!”这个秋千架在家里装了好几年,顾倾从来没有尝试过荡到这么高的位置,甚至有种处在云端的错觉。
“要继续吗?”容礼我问了句。
“要!”顾倾有些害怕,还是咬着牙要求继续,享受被抛上抛下的刺激。
毫无负担的玩了三四分钟,顾倾边吓得大叫,边嚷嚷着让容礼继续。
“汪汪汪!”突然之间,急促的狗叫声掩盖了她的声音。
两人连忙停下来瞧过去,只见杰弗森焦急的围着萨摩转圈圈,迫切朝着他们叫嚷。
“呜…”奶酪色的萨摩发出痛苦的哀叫,趴在狗窝里,身体微微抽搐。
“它、它生病了吗?”顾倾担忧的问。
“不是生病,”容礼冷静的做出判断,“应该是快生了。”
第25章
“应该是快生了,我回那边准备温水和产箱。”容礼以前在国外时,见过家里狗狗生产的情景,迅速做出正确判断。
“准备温水做什么?不送医院吗…”顾倾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望着因为阵痛身体抽搐的萨摩,慌乱的手足无措。
在她感知中,生产对于雌性而言,相当于走一遭鬼门关。即使对方是条狗,顾倾也非常为它担忧。
容礼瞧出她的顾虑,很快回答道,“现在送医院肯定来不及来了,我来给它接生。”
狗狗不比人类,分娩期间情绪敏感而狂躁,没办法在这种状况下送到宠物医院去。
现在时间很晚,附近的宠物医院早都下班了,想联系宠物医生来家里,八成也会来不及。
容礼以前看过父母给狗狗接生,大概了解具体过程。他之前跟宠物医生了解过具体流程,因此还算有些把握。
可顾倾已经慌得不行,手足无措的在狗窝旁边转圈圈,担忧的望着承受痛苦的小萨摩。
明明是狗子生孩子,她表现的比狗狗还紧张些。
“嗷呜…”杰弗森嚎了声,凑过去舔萨摩的脸和嘴,焦急的安慰它。
虽然哈士奇平常二了点,这种时候倒是挺靠谱的。刚才如果没有它叫那几声,两个主人或许还要过很久,才发现萨摩的状况。
顾倾紧张的握住拳,调整呼吸,忧心忡忡的望着萨摩给它打气。
“等我布置好产箱,会把它带回去的。”容礼瞧见她有些害怕,准备把狗狗带回自己那边接生。
在他眼里,分娩过程是很普通的新生命延续,是自然界很平常的环节。可让顾倾看见,她多少会觉得血腥害怕。
容礼关心自己的‘妹妹’,却也不希望吓到顾倾。
“为什么?它看起来很难受,没力气再去你那边了。”顾倾意识到,自己干巴巴着急,无法帮萨摩减轻痛苦,连忙跟在容礼身后来到他屋子里。
“在我房间更方便,别挪了吧。”顾倾迅速做出决定,见容礼搬出提前准备好的大木箱,冷静的放了毛毯和暖水袋进去的,急切的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容礼翻出之前兽医给的提示,仔细检查还有什么东西没准备。
顾倾遭到拒绝,失落了两秒,又打起精神,努力的自我推销道,“我绝对不会添乱的,你让我帮忙好吗?”
容礼垂下视线看她。顾倾双手捏成拳,双眸亮晶晶的,眼中带着坚定和期盼。
她跟萨摩相处两个月,看着狗子怀孕到现在,怎么也算培养出了感情。
再说萨摩肚子里的孩子是杰弗森的,杰弗森是顾倾带回来的儿子,按照这种关系算下来,萨摩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
儿媳妇生崽,顾倾必须尽点力!她做好觉悟,等待容礼给自己分配任务。
…但是按照这个逻辑来说,她好像比容礼大一辈啊。
“你不害怕吗?”容礼不清楚她小脑袋里在想什么,疑惑的看向顾倾问道。
“其实,有点害怕。”顾倾紧张的握紧拳头,咽了下口水,“但是,我可以的!”
顾倾人生中害怕许多东西,怕虫子,怕黑,怕孤独。
可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除非遇到特别恐惧生理无法克服的事,否则顾倾总会选择直面挑战。
更何况,给狗狗接生这种事,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对新生命的敬畏。
狗狗作为生物,要成为母亲时,会变得强大而勇敢,即使承受着苦难,也在为了迎接自己的孩子而努力。
“我很想帮帮它。”顾倾低低的说。成为母亲是一件伟大的事,顾倾不希望因此给萨摩造成太多痛苦。
“那好吧,等会你如果受不了,就全部交给我。”容礼把产箱拖出房间,跟顾倾交代道,“准备一些温水,它可能会生几个小时,期间要保证水粮充足。”
“好!”顾倾连忙应了声,哒哒哒跑回房间准备。
容礼将沉重的木制产箱搬到顾倾屋内,让萨摩躺在布置好的产箱内。
旁边哈士奇亦步亦趋跟在容礼腿边,直到萨摩挪了位置,它才探头进去,呜咽着舔了舔抽搐的狗子。
顾倾准备好温水和食物,摆在萨摩能够轻易吃到的地方,又连忙去卫生间拿了纸和抹布来清理过程中的血水和污渍。
等她再回到产箱旁边时,第一只狗子已经生出来了。
黑白相间的斑纹,身上裹着母体中带出来的粘液,躺在毯子上一动不动,看起来毫无声息。
仿佛生命刚努力的来到世界上,又匆匆告别。
顾倾瞧见只有自己半只手掌大的小东西,安静的躺在那里,了无生气。她的心‘咯噔’一下,难过的差点哭出来,“死、死了吗?”
明明大狗都那么努力,用尽力气让它来到世界上…顾倾红着眼眶,感觉自己心态几乎崩溃。
“没有,小狗生下来呼吸微弱而已。”容礼抽空安抚她,面对状况丝毫不慌,动作迅速的抱起狗,用沾了水的毛巾和棉签清理幼崽口鼻,抹掉堵住呼吸道的黏物,“第一只在产道憋得时间太长了,经常会出现假死的情况。这种时候主人如果当死了来处理,幼崽可能就真的死了。”
他语气镇定,手底下动作算不上娴熟,倒也称得上有条不紊。
轻柔的语气连带让顾倾都冷静下来,按照容礼的要求换水,让萨摩随时能喝到温热的水。
杰弗森感知到什么,从萨摩跟前起身来到容礼旁边,伸出热乎乎的舌头舔小狗的脸。刚才还毫无反应的狗狗动了下腿,借着又动了下爪子,渐渐恢复生命迹象。
快吓哭了的顾倾终于恢复过来,后怕的望着那只小狗,下意识捂住胸口。
她再看向容礼时,忽然感觉这男人身上带着光,柔和的不可思议,连那双眼睛里的冰都化开了,变得温和而柔软。
第一只狗崽艰难的生出来,后面两只诞生便容易许多。顾倾挨着容礼蹲下,观察新出生的三只小狗。
首先生出来的那只是黑白花纹,后来两只都是灰色,颜色越来越浅。
顾倾想起之前网上的调侃:生着生着没墨了。
她绷不住笑出声来,把这个段子讲给容礼听,想让他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可容礼听完之后,依旧冷着脸,瞧上去并不像放松的样子。
“怎么了?我的梗很冷吗?”顾倾紧张的问。
看来以后,手机里不仅要准备《吵架没发挥好》的文档,还要再加一个《相声没表演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