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不两立,魔教教主的儿子,也不同于那些普通的小弟子,若是陆玉因为私情放跑,她的名声也会因此有污点。
陆玉亲手杀了朝夕相处的好友,心中自然会产生难以磨灭的心魔。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这个印记,而且万一他身上要是没有,你让我怎么办?”
那个黑影嗤笑一声:“我是看你可怜,才给你提这个法子。你若是输了,不过就是遭那燕南风的记恨,最多丢几分面子,被斥责几句。也罢,你要是没有这个胆量,我走就是。”
陆戈眼神闪烁,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你告诉我,那个印记是什么样子,说详细一点……”
要是不出这么一口恶气,他怕是不得长寿。
次日一大早,陆戈果然按照黑影的吩咐,聚集了一群人,一步步地设下言语的陷阱,要求燕南风自证清白。
陆玉也在旁侧,对此不发一言。
不用陆戈说,她也知道燕南风是魔教之子。联想温泉山庄的杀人迷案,她把真相琢磨了个七七八八。
魔教教主的儿子有十来个,不可能各个都是废物。
燕南风一直在利用他们自相残杀,还建立个摘星阁搅浑水,焉知背后没有捕蝉的螳螂。
她算了算系统说的燕南风当上魔教教主的年纪,想来此时应该是这群人进入到了收尾阶段,剩下的各个都是人精。
她看向燕南风,陆戈步步紧逼,咄咄逼人,而燕南风始终保持冷静。
陆戈言明印记一事的时候,燕南风便讥讽道:“我素来知道,这位陆戈兄弟,对自己的堂妹嫉妒非常,只是没想到你陆家的家事,竟然牵扯到我身上来,还用这么个荒谬至极的理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陆戈心一跳,却坚持道:“若你毫无问题,那人如何会指认你。况且正是因了你是我陆家贵客,才会导致下人疏忽,忽略你的不对劲。”
“那敢问陆小友,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得知,那魔教教主的儿子身上会有这种特别的印记?”
陆戈道:“我自然是从书中看到记载。”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摔到燕南风跟前:“这书很多人家中都有一本吧,我这个人就是爱读一些杂书,所以注意到这个细节,你们若是不信,回去家中,翻出这本武林秘史,看看里头的第七十四页,是不是记载了这个印记。”
见燕南风神色变化,陆戈心头一荡,乘胜追击:“我这也是为了风兄的清白着想,若是你当真无辜,脱下衣物一看便知,还是说,你的身体上,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燕南风冷笑,接过陆戈的话茬:“好啊,我可以脱,只是今日陆小友如此咄咄逼人,若是没有印记,你不仅要向我赔礼道歉,还需脱光衣物,围着这听竹轩,倒立走上十圈!否则让你开了这个先例,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污蔑于我了!”
燕南风是摘星阁的阁主,让他脱衣验明正身,的确是有些侮辱的性质,他提的这个要求,倒也算是符合常情。
陆戈没想到燕南风会这么刚,他本以为对方会借机逃走,不知为何,他觉得事情有些微妙。
可众目睽睽,他如今骑虎难下:“好,那请几个前辈一同见证,若是我冤枉了你,我便褪尽衣物,绕着这栋楼倒立走三圈!”
燕南风勾唇一笑,便要解开衣衫。
还是陆玉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且慢。”
她看着燕南风,语气凉凉的说:“你们莫不是忘了我的性别,要脱要看,到屏风后头去。”
青天白日的脱衣服,要是有丫鬟女侠客之类的闯进来,那不是污了她们眼睛。
在场的男子便神色讪讪,乖乖去了雕龙画凤的屏风后头。
陆玉的耳力很好,能够听到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之后,响起的陆戈的难以置信的惊叫声:“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没有?!”
紧接着的是兰弈的呵斥:“姓陆的,你闹够没有!”
徒弟先是被凶手污蔑,又在陆戈的强压下,被迫自证清白。
这要是换做他,早就一剑砍了过去,兰弈早就积累了一腔怒气。
燕南风穿好了自己的衣物,才道:“陆戈小友,给个解释吧。”
陆戈毫不犹豫地把黑影出卖:“是他,是站在我身边的黑影骗我!”
燕南风下了论断:“那黑影,想来和先前杀死那些无辜弟子的人有关。”
陆戈忙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对,他的确知道,他还说,那些人就是魔教杀的。”
燕南风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便是如此,你方才给予我如此羞辱,看在诸位前辈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现在还劳烦你脱了衣裳,到这听竹轩外头走三圈吧!”
陆戈在那里走得满脸羞耻,脑部充血,其余的人也因为先前的咄咄逼人,没脸看这个热闹,纷纷散去。
兰弈看完了陆戈走这三圈,又同昔日的老伙计一起去外头的酒楼喝酒吃肉,只剩下被人冤枉的“小可怜”燕南风,还有在武林大出风头,美名远扬的陆玉。
倒立走完三圈的陆戈,被陆玉让人抬走,交给刑房那边,好生盘问昨日的事情。
而陆玉本人留下来,同燕南风说些私语。
等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陆玉便反锁了房门,突然欺身向前,将燕南风压制屏风后的软榻之上。
燕南风白净的脸蛋涨红,结结巴巴地道:“陆……陆玉,你这是做什么?”
陆玉的表情并无半点旖旎之色,她素白的手指挑开燕南风的衣襟,右手食指压在青年胸口白皙光滑的肌肤上。
她的手指稍稍使力,顺着记忆里的位置,按压着燕南风皮肤上细腻的纹路。
在燕南风心脏上三寸的位置,有一块非常微小的凸起,仔细一看,这里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但实际上,这个地方,有着一个非常精妙美丽的,证明燕南风魔教教主子嗣身份的印记。
它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经过了能工巧匠的精心描绘,被燕南风巧妙得藏了起来。
倘若不用手指一寸寸的去触摸,肉眼根本看不出异常之处。
她压低了嗓音:“这个地方,有陆戈说的印记吧。”
陆玉的手指上移,抵住燕南风欲开阖的嘴唇:“无需在我跟前辩解,我同你共处五年,曾无意间见过这个印记。”
早期的时候,燕南风行事可没有如今这么缜密,这印记也是他近两年扩张了势力,才命工匠助他隐藏起来的。
燕南风脸上的红霞瞬间褪去,面容看起来有种脆弱的苍白之色。
“你早就知道了?”
陆玉否认说:“这倒没有,你知道我整日习武,没有那个闲心去看什么武林编年史,只是我的记性不错,今日看了陆戈拿来的册子,想起来这件事而已。”
她早就从系统处知道了他的身份,但这种秘密,反派死了也不可能知道的。
燕南风冷静下来:“你又想如何?”
陆玉重新替他合拢了衣衫:“风南这个身份,不能留了。为了你万梅山庄,也为了我同风南的五年情谊,你回魔教去吧。”
她冲着燕南风微微一笑:“魔教教主的位置,合该属于你。”
“你想要我当上魔教教主,为什么?”
这可能是燕南风问题最多的一日,但他当真琢磨不透陆玉的用意。
“当上魔教教主,然后约束你的那些教徒。”
燕南风懂了陆玉的用意:“你想让我洗白魔教?”
比起让魔教落在那些不可控的邪魔外道手里,他的确更让陆玉放心。
只是这么一想,燕南风莫名有些不爽:“你就这么信我?若是我非要同你对着干呢?”
陆玉摸了摸随身带着的斩龙刀,语气颇为笃定道:“你不会这样做的。”
“那如果我说我就会呢,你现在要拿刀杀了我吗?”
燕南风知道自己的问话有些幼稚,但是他就是想这么问。
陆玉看了他一眼:“我不杀你。”
燕南风刚要露出一点微末笑意,就听得陆玉说:“你若是敢伤无辜者一人,我便杀魔教十人,你若是敢灭正道一门,我便屠尽魔教上下,只你除外。”
第19章 有朝一日刀在手(19)
系统不让她杀燕南风,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她要护着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反派活过前期。
但后来陆玉想明白了,她不能拿反派下手,却可以杀尽魔教之人。
魔教倾覆,燕南风不过一个光杆司令,自然立不起来。
燕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回过神之后,又紧紧盯着陆玉:“你也觉得魔教上下,人人该死,人人得而诛之?”
他一直以为陆玉不是那种人,尽管她出身名门正道,为人却并不过分刚直。
世间的黑白曲折,是非分明,有时候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辩别清楚。
成人的江湖,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有很多灰色地带。
陆玉不作声,燕南风便更进一步:“正道之中同样多的是伪君子,他们手上难道少沾了无辜的血,那他们呢,你打算一个个杀他们满门吗?”
面对燕南风的质问,陆玉总算开了口:“我未曾这么想过。”
她碰了碰指尖的斩龙刀:“有多大的力量,做多大的事情,我只想做到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要走的道。”
她是人,不是神,没有权利去左右任何一个人的选择,也对操控旁人的生死没有兴趣。
只是在江湖这讲究丛林法则之地,对方杀到她的头上,她自会毫不留情取人性命。
从谋杀她的死士,血魔老祖,或者是后来上罗浮山的刺客,她只是不够心慈手软,而非嗜杀。
“你既然觉得魔教不该死,那方才为何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自然是因为你是天道的棋子,承担着善恶的平衡走向。
陆玉静默片刻,方道:“如果你引导他们往正确的道走,他们自然不会死。江湖之中,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你若是不答应,他们是因你而死。”
魔教子弟,各个手染鲜血,她杀他们,世人只会夸她替天行道。
燕南风不怒反笑:“好一个因我而死。”
这摆明了还是威胁,只不过和小人背地里的算计不一样,陆玉用的是阳谋,光明正大地把条件摆在他面前,由他来选。
燕南风一口老血含在喉咙,和陆玉对视半晌之后,他终究是轻叹一声:“你比我狠。”
陆大小姐心若磐石,初见时便要杀他灭口,他早该知道的。
答应了陆玉之后,燕南风连夜查出了想坑害他的那个兄弟是谁,帮陆玉把藏在温泉山庄之中的魔教子弟抓了出来。
这几年魔教内部斗争厉害,无暇顾及中原武林。
至于这些所谓的正派江湖人士,对上魔教,大部分时候也就是以多欺少。
除了极个别几个野心家,只要魔教不整天想着侵略,大家还是喜欢圈起三分地,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都是安安分分小老百姓,真正喜欢杀戮的人到底是极少数。
对燕南风这个从小在魔教长大的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混在小老百姓之中魔教之人。
他追查过去,果然试图让他死在正道魁首手里的,就是他的便宜兄弟之一。
过了没几日,摘星阁阁主风南,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了魔教子弟的手中,凶手正是魔教教主之子,燕隼。
死了的风南以燕隼的名义托人给陆玉送了一封密信,上头只有一行字:愿不负君之所托。
燕隼的确是魔教教主的子嗣之一,也是剩下几个为数不多的聪明人,只可惜,他还是比受世界气运眷顾的大反派嫩了一点。
这几日揭露燕南风“身份”的事情,看着是在陷他于不义之中,其实都在燕南风的算计之内。
那小老弟身边早就安插了燕南风的人,他不过是将计就计。
只是陆玉是燕南风计划里意外的一环,他的确没有想到,自己早在陆玉这边暴露了身份,而陆玉明明可以杀他,却还是放他离开。
燕南风并不敢赌陆玉对他的容忍度,便命人杀了燕隼,再把两个人的身份对换,来了个金蝉脱壳,鱼目混珠,不对,是珠混鱼目。
等燕南风回到了本该属于他的地盘,系统才鼓起勇气问陆玉:“要是他真的乱来,你真的要杀尽魔教中人吗?”
它的宿主这样做,未免也太凶残了吧。
“当然不。”
陆玉细细地用软布擦拭着斩龙刀,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用过这么残忍的方式。对燕南风说的那些话,不过是骗他的。
魔教手上的确各个手染鲜血,但是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普通人。况且在魔教的庇护下,还有一些寻常百姓,对这些人而言,魔教和某些正派人士并无多少区别。
其实要不是注定会有燕南风这样的反派凝聚一群危险分子,血洗江湖武林,正邪之间自有平衡之道。
陆玉又不是杀戮机器,除非两军开战,一将功成万骨枯,否则她不可能真的屠魔教满门。
但燕南风看不透她,只知道陆玉的确是个狠心肠的女子,这些年来,杀起那些敌对的杀手来,也是和割韭菜似的一波接一波。
作为一个聪明人,燕南风自然会做出对他有利的选择。
不是就好,系统小小松了口气,却又忧心忡忡起来:“那要是他骗你,咱们要怎么办啊?”
反派就是个骗人精,天生一肚子黑水,他在系统心里,信用根本就是负数。
陆玉擦刀的动作顿了顿:“若他当真走了原定的轨迹,等到那个时候,我就把他抓回来关起来。”
反正让反派没有横死,她做到了,让反派成长为足够承担天道恶的力量,燕南风自己也做得不错。
到底是让整个魔教覆灭,还是放弃自己的野心,这也是燕南风自己做出的选择。
实在不行,她再造个为反派量身定做的小黑屋。
以前年纪太小,身边的人也都是将她当个孩子,但如今她已然成年,也会拥有绝对属于自己的势力,关个人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