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白搞得自己狼狈不堪,之后陆玉也没有强求,就让这娇贵的齐国公子坐在田埂上休息,她依旧帮着种田的老伯把剩下的农活赶完。
萧小白脑袋上顶了个大大的遮阳圆草帽,看着他和陆玉两个人的劳动成果。
同样是插秧,对比陆玉插得整整齐齐的秧苗,他那个有密有疏,歪歪扭扭的秧苗简直不像话。
陆玉作为贵女,亲自下田劳作,表明自己对老百姓的重视,她建城以来指定的税法较其他国家要宽松很多,感动得那些老农民稀里哗啦的。
萧小白看着那些满布沟壑的老脸,虽说知道这女人是在收买人心,可不得不说,能够做到陆玉这种地步的,已经非常不易。
毕竟头顶烈日当空,稍微动一下就汗流浃背,田里污浊不堪,还有可怕恶心的吸血虫。
在田里吃了两天的苦头,萧小白总算吃饭尽量不浪费粮食了。
不过他并不全是因为心疼那些农民的劳作,知道要爱惜粮食,更重要的是担心自己又被陆玉捉去干苦力活。
把记忆从那种糟糕的场景里收回来,萧小白把盘子里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了点黄褐色的酱汁。
碗筷是由专人来洗的,他用的还是陆玉专门让人为他烧制的一套厨具。
这宫里人少,陆玉每次都让人烧六个菜一个汤,她没有特别的喜好,都是按照健康营养的方向合理搭配,有荤有素,少油少盐。
好在萧小白因为身体不好,从小吃惯的口味也清淡,能跟着她一起吃。也不浪费。
两个人吃六个菜,起初也是陆玉吃得多,萧小白吃得少,后来他觉得这样不行。
作为一个男人,力气却比女人还小,果然是因为吃太少。
这么勉强着勉强着,萧小白的小鸟胃也渐渐被他撑大了,变成了大鸟胃。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被萧小白放在心上。直到夜里,宫人来服侍他更衣,侍女变成了侍从,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陆玉不喜奢华,伺候的宫人只要够用就行,她不随意处罚宫人,所以一般宫人也不会轻易更换。
萧小白试探了几句,可惜来服侍他的新人是个真木头性子,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问什么都是紧闭嘴巴。
直到他净脸的时候,看到清澈的水面中的倒影,才恍然大悟。
刚抵达卡国时候那丑得和猴子一样的脸消失了,经历了千辛万苦,他的脸颊上总算是有了肉,看起来圆润许多。。
虽然因为没有专人打理,穿得衣物也较为朴素,他整体上没有能够回到颜值巅峰期,但这样的一张脸,已经足以达到一眼能捕获那些姑娘芳心的地步。
说句残酷的话,模样好的人,在多方就是能够获得比丑人多太多的优待,做了一段时间的丑八怪,美貌终于失而复得,萧小白不由得心情激荡。
他想着白日用膳时候陆玉盯着他看,今日又特地换了宫人,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莫不是她看中了他的美色,对他心怀觊觎。
萧小白下意识紧张得拽紧了他的裤腰带,突然有一种贞操不保的担忧。
当天夜里,他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境,次日起来的时候,弄脏了床褥,虽说萧小白看着瘦弱,身子骨比不得同龄人康健,可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年少慕艾,有些年轻的农家汉子便是看着了姑娘雪白的脸颊,卷起袖子露出的一截粉藕般的胳膊,都能做些懵懵懂懂意识流的梦。
不一定是喜欢,单纯是男人骨子里刻着的对女人本能渴求罢了。
萧小白这样的,相对他的同龄人,已经算的上性冷淡。
齐国的世家子弟,身边从不缺女人,萧小白因为年纪小,身体过于羸弱,如今还没有正式接触过,可不代表他不知道男女间那挡事。
一大早醒过来的时候,萧小白直愣愣地在床上呆坐了很久。
意识自己都梦了一些什么东西之后,他猛捶床板:“梦谁都可以,怎么会梦到那个该死的魔鬼!”
要是梦境里他占了主导,让那个女人跪在他脚下求饶也就罢了,偏偏梦境里对方也是强势的一方,最后硬生生把他给吓醒了。
受到那个梦境的影响,萧小白一天的工作效率都非常的低下,吃饭的时候因为要和陆玉一起用膳,他的状态更是异常得离谱。
陆玉眼睛再不好使,都能发觉萧小白的异常,她用陶瓷调羹敲了敲碗沿:“萧郎君!”
萧小白一看,因为他失神的缘故,方才夹的饭菜都被他弄到了碗的边沿。
他抬起头和陆玉对视,没有从这个女人的脸上发觉哪怕是一丁半点的羞涩之情。
萧小白的心情突然就很不爽起来,感情他昨天想了那么多,都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心下忿忿,这容貌昳丽的少年郎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吃完了一碗饭,只除了方才走神时候不小心调出来的米粒,没有再浪费半点食物。
都得归功于陆玉这段时间强压之下给他养出来的好习惯,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一旦习惯了某件事,哪怕心里不是那么想的,身体也会下意识地做出惯性的事情。
再这样下去可不信,萧小白抿紧了唇,觉得自己要是待下去,怕是不等到得到这魔鬼的信任,就被对方所驯服。
等宫人收走了碗筷,萧小白便要起身离开,他得好好捋一捋,不能再这么神不知鬼不觉被对方给带歪,陆玉出声绊住了他的脚步:“昨日本王刚收到了一封信,是萧郎令尊的来信。”
第133章 暴君(16)
萧小白愣住:“我父王的来信?”
陆玉递给他:“你若是不信,自己看看便是,齐国国都离我卡国甚远,现在这个时间送过来再正常不过。”
算一算,她写给齐国国君的信送出去也有个把月了,毕竟齐国是大国,不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能够得到国君的召见。
当初考虑到这一点陆玉就特地安排了自己十分依赖且口才极佳的谋士前去。
她手底下人本来就不算多,但是这种事情关众大,随随便便丢给无关紧要的人,陆玉也不放心。
见萧小白翻阅书信时候的神态严肃非常,陆玉安抚了他几句:“齐国君送信过来,想来是信了萧郎君身在卡国。”
她命人送信的时候,便事先吩咐过,再以她的名义求见国君之前,先打探一番公子小白的消息。
倘若那个冒牌货还在宫内待的好好的,她便趁机多留一阵萧小白。
陆玉当时写信的时候事情倒没有想让萧小白能够留下来做什么事,可她也清楚,时间拖得稍微久一点,她们这边就能够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若是有个以假乱真的假货在,萧小白想要证明自己的真身,总得借助她的力量回齐国。
这样便是他和整个齐国欠了卡国的一大份人情,陆玉也能借机以此牟利。
如果冒牌货已经露陷,那她们这边就稍微吃点亏,早点把这娇弱的齐国公子送出去还钱。
卡国离齐国的王都,正常来回也要月余,齐国那边得了消息,肯定不能说信就信,还要安排人手来确认。
这路上来来回回耽搁的时间,少说也要两三个月,自己手底下为数不多的能干谋士去了齐国,公务堆积如山,陆玉当初当然要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的压榨萧小白的价值。
要是来回就几日的路程,她肯定就早早拿了萧小白去换钱,哪里会搞得这么折腾。
她又是恐吓又是棍棒教育,恩威并施,还专门安排人盯着,就是希望萧小白安分一点不搞事。
不过这次那位谋士只送了书信,人没有跟着回来,就说明这事情还有得磨。
果然,萧小白看完书信之后,手都把纸抓皱了,牙齿摩擦得咯吱作响。
第134章 暴君(17)
面对萧小白孩子气般的泄愤动作,陆玉只略皱眉,吩咐到:“把它给我。”
“我若是不给呢。”
萧小白神情阴郁,作手要撕,陆玉动作却比他更快,少年郎只觉得自己手肘一痛,指尖蹭过年轻女郎柔软滑腻的指腹,手里的东西就被后者轻易夺了去。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掌心,那种疼痛感只是一瞬间,对他的手肘并无任何损害,但刚刚肌肤相触的感觉尚存。
萧小白磨了磨牙,虽说男女之间大防并没有那么严谨,但他同这年轻女郎男未婚女未嫁,这女人行事未免也太过肆无忌惮了些。
不知男女大防为何物的陆玉摊开那皱巴巴的信纸,说是齐国国君的来信,但信上却只有寥寥几句,说的是让这卡国不要胡言乱语,齐国公子好好端坐在宫中,怎么可能流落在外。
除了齐国国君的信,其实还有陆玉谋士给她的密信,不过那封信写的是臣子对主君的建议,陆玉自然不可能拿给萧小白这个外人来看。
“我安排人去的时候,倒也没有拿什么信物,若是齐国的王都有了个冒牌货,国君不信也是自然。”
陆玉的语气算不上温柔,但这话听起来也是在安慰他,而且她一口一个王都的冒牌货,说明她信他才是真的齐国公子。
想到这一点,萧小白脸色这才好了些,不过他立马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我身上的那枚玉佩不是在你那里,你怎么不拿那东西去当信物。”
都知道口说无凭,所以萧小白被带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一些贴身的饰品。
他一直携带在身上,流落到人贩子手里的时候,东西也被他藏得好好的。
毕竟沦落到人贩子身上的时候,他经过了乔装打扮,看起来灰扑扑的,当时另外一帮人查东西又查的严格,那些人就没有搜他的身。
他很确定,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信物是佩戴在身上的,又有出身齐国贵族的温衡在,后来那消失的玉佩到了谁手中,萧小白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清楚。
陆玉轻咳一声:“信送得急,信物没有戴上,况且若真的有冒牌货在,这玉佩不足以说明什么。”
这倒也是大实话,涉及到王君唯一的子嗣,自然是要慎重非常。
萧小白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但若是有信物,至少能够博得我父王重视。”
说到底,还是卡国不够尽心。
“你这是在指责我?”陆玉的声音带了几分不悦,“若非卡国百姓察觉异常,萧公子这颗聪明的脑袋瓜兴许早就变成了个傻子。”
说到傻子,陆玉出言警告:“若是齐国公子成了个傻子,令尊一片爱子之心,想必也会愿意好好养着一个傻儿子。”
齐国国君是萧小白的亲爹,只要他是真的爱重这个儿子,多加观察,不可能发现不了端倪。
萧小白如今十七岁,国君也才过而立之年,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按照命运的轨迹,这位齐国国君怕是和他心爱的王后再也生不出儿子来。
但萧小白不一样,他若是成了傻子,对女子就不会那么抗拒挑剔,到时候齐国国君给儿子安排个几十几百个女人,总能在死之前培养出个孙辈来。
只要萧家的血脉还能延续,那位爱子如命的齐国国君兴许就不会那么疯。
不,从自己安排的使者送回来的信件上看,齐国国君或许也没有旁人想的那么在意这个孩子。
真要那么得在意孩子,应该很容易分辨出冒牌货的真假才是。
“你威胁我?”
萧小白整个人像是炸了毛的刺猬,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眼神转为深黑色,流露出几分疯狂阴郁的气息。
陆玉相当平静地开口:“我只是在告诉你实话。”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原本她就打算过让萧小白变傻,但当时他来的时候,看起来病怏怏的,要是药物下重了,搞不好对方一条小命就直接死翘翘了。
这段时间萧小白养好了不少,病态感褪去许多,看起来是个活蹦乱跳的少年郎了。
而且她多次令太医把脉,对萧小白现在的身体状况最是了解不过。怎么用药,用多少药,能够让他变傻,她心里有了分寸。
她是一个相当务实的人,如果萧小白带来的麻烦远远低于他带来的利益,她是不会做疯狂的赌徒,去博取这笔钱财的。
毕竟萧小白虽然有着一个听起来可爱无害的名字,实际上却是一只有着锋利爪牙的狼崽。
不,准确的说,他是一只嘶嘶潜伏者的毒蛇,随时都能一跃而起,咬好心的农夫一口。
面对“好心的农夫”的强势,萧小白像是一只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来。
他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用,也只有陆玉这样可恶的女人一点也不为所动,动不动就把把他变傻这种可怕的话挂在嘴边上。
倘若只是说说也就算了,要命的是,萧小白看出来,她是在说实话。
他的身体耐药性很不错,陆玉若想给他下药,他也不是不可以将计就计,装疯卖傻。
可药也不是那么好吃的,没有绝对的把握,萧小白并不想拿自己的身体作筏子。
特别是京都有个以假乱真的冒牌货的情况下,他更是要慎重。
为了避免陆玉再继续往对自己不利的危险道路上狂奔,萧小白忙转移话题:“来得急不要紧,我亲自写封信,再带信物一起过去,我的父王定然会看重。”
他倒没有说什么让陆玉把他带去齐国国都这样的傻话,在没有能够把他换取足够的利益之前,这女人是不可能干这种傻事的。
真这么说出口,他只会得到来自陆玉的鄙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萧小白立马着手研墨,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封感谢信,用的是自己惯用的语气,先是写了几个他们父子两人才知道的秘密,又着重点名了卡国对自己的帮助,望又言明那冒牌者的可恨,望父君能够严惩冒牌货,再派使者来卡国接他回去,当然要带上价值不菲的谢礼。
他在信件里特地注明了接他的人选,是他的母亲的娘家人,也是齐国骁勇善战的将军。
这字迹是萧小白的字迹,秘密加上信物,想来会增加不少说服力。
齐国和卡国的国力悬殊,若是人真死在了卡国,那卡国便是灭顶之灾,所以只要自家儿子真在人地盘上,那位陆玉口中的老暴君是一定会按照这个要求把人送过来谈判的。
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陆玉把这封信来回看了几遍,并未找出萧小白做的什么手脚。
鉴于陆玉在收下信件的时候,打量自己的眼神还带了几分狐疑之色,萧小白颇有些伤心地开口:“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陆玉诚实开口:“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