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振邦点头哦了声,回头对张婆子道:“装些果子让人家带着。我回去拿银子。”
送家什的人走了,莫家几个男人去了正屋,女人们留在院子里,捡分桃子。熟透的好果子分开装,一般的就装另一处,而那些掉在地上有了伤痕的,便拾去了盆子里。
“二郎媳妇儿,你把这一盆给你三婶子家送去吧。”张婆子坐在一旁,一直盯着一堆桃子,仍是一脸的心疼,“就说让她捡着好的吃,不好的就扔掉。”
洛瑾嗯了声,端起盆子出了门。三婶子家在村口,洛瑾走到一半,碰上了下学回来的莫恩庭。
“要去哪里?”莫恩庭自己接过盆子,将手里的书和一个包袱递给了洛瑾,“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他脸上笑着。
“二哥,小七说在县城的屋子着火了?”洛瑾问道,为什么莫恩庭总是一副没事儿的样子,是不想自己担心吗?
“小七这嘴就是欠抽。”莫恩庭道了声,“你别担心,就是伙房里失了火。”
可是小七明明说过那是人为的。洛瑾也没再问,左右她什么也帮不上,就不要再继续添乱,跟着莫恩庭去了三婶子家。
往家走的路上,洛瑾开口,“二哥,家里的桃树被人砍了。”
莫恩庭停住脚步,他眉头一皱,“桃树?”
“还有,粮铺的东家也不做了,公公回来了。”洛瑾又道,不由觉得害怕,“二哥,是不是姓薛的回来了?”
“别瞎想,先回家看看。”莫恩庭往前走着,走的不快,像在想着什么。
捡好了果子,好的两筐搬去了车上绑好,剩下些有伤的,就送去村里分了人。
晚上,一家人聚齐了,吃了一顿没滋没味各怀心事的晚饭。没有一个人不觉得心疼,就连小小年纪的大峪都不再闹腾,安安静静的。
“今儿晚上,老大和老三,你们两个都到果园里看着。”莫振邦说道,“等白日里,我就过去看。我就不信,人在那里,他们还敢胡来?”
两个儿子应声点头,心里也憋着一肚子气。
“老二,你还是安心念书,家里的事你别操心。”莫振邦又道,“两日后,你成亲,到时候告一日假。”
莫恩庭没说话,家里现在这样,他哪还有心思成亲?只是不成亲又对洛瑾不公平,觉得亏欠她,让她受委屈。
“就这样,你们也都回去吧。”莫振邦觉得有些累,揉了揉额头,“明日还有送酒的过来。”
回了西厢屋,莫恩庭拿起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下,一直看着灯火。
“二哥。”洛瑾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要不,亲事拖一拖吧?”
莫恩庭拉过洛瑾道自己眼前,手抚上她的发,“你不觉得委屈?明明说好的成亲。”
“我不委屈。”洛瑾道,“以前二哥做了很多,家里也为我做了很多。这时候家里这么多事,成亲晚几天也没什么?”
“傻丫头,可是我觉得亏欠你。”莫恩庭心疼洛瑾,“你以前过得不好,总是患得患失的,对着什么都防备,我知道你是害怕失去。”
“二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而我也不想一直胆小。”洛瑾说道,一直以来都是他护着她,她什么也没为他做过,将来自己一直懦弱胆小,铁定会拖累莫恩庭。她不要,她要他没有后顾之忧,她要像姑姑那样,做个懂事的妻子。
“洛瑾不是胆小。”莫恩庭将人揽进怀里,手指轻轻捏着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你只是让人心疼,明明无依无靠,却还倔强的想离开这里,你是勇敢的。”
洛瑾环上莫恩庭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这个人给了她从来没有的安定感,只要被他抱着,什么烦恼忧愁,全部都会不见。
“二哥,我怕是姓薛的回来了,一定是他干的。”洛瑾说出自己的担忧,“莫家除了他没有别的仇家。”
“这些事我来处理。”莫恩庭捏捏洛瑾的鼻子,“给你看一样东西。”
洛瑾看着莫恩庭打开矮桌上的包袱,一片大红色露了出来,光彩夺目。
“嫁衣?”洛瑾心中欢喜,手摸上那滑滑的衣料,这是她心爱的男人给她的,是对她一生一世的承诺,“真好看!”
莫恩庭将嫁衣抖开,小小的里间被映的红彤彤的,他往洛瑾身上比了比,“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洛瑾接过去,手指描着上面的刺绣,嘴角不觉得上扬,“绣的真好,比我绣的好看。”
“你以后绣花的衣裳不用再穿在别人的身上,我要让别人来绣花给你穿。”她跟着他苦过,所以剩下的人生他会好好待她。“不过,你可以为我做衣裳。”
洛瑾恋恋不舍得从嫁衣上挪开目光,“我做的不好,还比不上嫂子做的。”
“谁说的?”莫恩庭道,“媳妇儿做的最好。”
洛瑾觉得脸发烧,任那只无赖的手将自己卷了过去。她羞涩的双臂环上莫恩庭的脖颈,却是一眼都不敢正看他。
“委屈你了,这件事过去,咱们就成亲。”她为了他甘愿推迟成亲,这般懂事也让他欣慰不已,“二哥起誓,一辈子不负洛瑾。”
郎情妾意,彼此晃了彼此的心神,他愿意为她拼命,她亦愿意为他静静的等待。
“公子!”小七掀开帘子进了里间,看了眼前抱在一起的主子和姑娘,忙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洛瑾尴尬急了,慌忙推开莫恩庭,将铺在炕上的嫁衣伸展开来撑好。
“洛瑾,你等着,我现在就出去抠了那小子的眼珠子。”莫恩庭对着门帘哼了一声。
小七身子不由一抖,他这段日子跟在莫恩庭身边,怎会不知道主子是个什么人?外表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内里的心比谁都黑。他也在谢家待过,估计家里的那些少爷加起来也不是主子的对手。
莫恩庭到了外间,黑暗里也看不清楚脸色,只知道浑身冷意。“谢家就是这么叫你规矩的?进主子的屋子,直接闯?”
小七忙道:“公子,是家里来了客人,老先生让您过去呢?”他说的小心翼翼,他可不认为主子的那句抠眼珠子只是说说而已。
“烧火。”莫恩庭指着灶台,以后就让这小子给媳妇儿烧水。
来到莫家的是张屠夫,自从上次来,想将自己的闺女塞来莫家无果后,他就再没有来过。这次大半夜的跑过来,一定是出了急事。
“姐,桃丫头有没有来过?”张屠夫一脸焦急,“今儿晌午过后,她人就不见了,我把村里找了个遍,都没找着。”
“不是在家里看的好好地,怎么就跑了呢?”张婆子也是头疼,白天自家的事儿够她烦了,这个侄女儿又填了乱子。
“她娘也不知道怎么了,说是午后睡着了,醒了就不见人了。”张屠夫叹气,“你让大郎他们帮着找找行不?”
自己家已经是一团乱,现在张家那边也出了事,亲戚家的,当然要帮忙。莫振邦叫了三个儿子过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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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找人
“后山那边找了没有?”莫三郎故意说了一句,这事儿谁看不出来,就是张月桃跑去找姓薛的那个混蛋了,害得父母兄弟在家里担心。
“找了!”张屠夫摇头,“那大宅早已经没有人住了,只留着以前看门的。”
莫恩庭沉默不语,接二连三的出事情,这就根本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至于张月桃,他觉得这个女人太傻,找了一条死路在走。他倒是想起自己的媳妇儿,虽说心思简单,但是做事规矩,从来不用担心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大晚上的,莫家的人也没办法睡了,纷纷上了山寻找张月桃。家里的桃园没人看管,张婆子去求了村长,找了个年轻人去帮忙看着,也答应了会给报酬。
家里的女人也都没睡,张婆子只觉得天昏地暗,头疼的要命。
“老大家的,你快回去吧!”媳妇儿都在正屋陪自己,也是一片孝心,只是张婆子现在心烦,实在不愿意看见这么些人,“大峪要照顾,你也带着身子。”
宁娘应了声,回了后面的老屋,临走嘱咐洛瑾好好照顾婆婆。
“婆婆,你要喝水不?”洛瑾小声问了句。
“不喝了,头疼的厉害。”张婆子嘟哝着。
“我帮你揉一下吧?”洛瑾问道,“我以前在家的时候,给祖母摁过。”
张婆子抬了下眼皮子,“行吧!”
洛瑾找了枕头,让张婆子躺下,手指在她的头上摁捏着。
张婆子问起了两日后成亲的事儿,叮嘱着到时候要怎么做,新嫁娘不能说话之类,坐上了炕也就不能再动弹,等着男人挑了盖头才行。
“二哥说了,亲事不急。”洛瑾回道。
“亲戚那边都说好了,怎么能变卦呢?”张婆子现在的神经舒缓了许多,“家里是事儿多,真要延些日子,做女人的心里都会觉得委屈的。”
“不委屈。”洛瑾道,现在家里这样,哪能再添乱,“我与二哥都说好了。”
“难得你这么想。”张婆子深吸一口气,“当初我是真不喜欢你,你看看你当时的样子?邋里邋遢,要死不活的,好像我莫家配不上你似得。”
洛瑾记得当初来莫家的时候,张婆子总是对她冷言冷语,想来自己那副样子,在她挑剔的眼里十分反感吧!
“我以后不会了。”洛瑾道,她要一心一意跟着莫恩庭,不管他去哪里,是富贵还是贫穷,她都会陪着他。
“其实我一早看出你带了个福相,当时就觉得长得真好看。”或许是白日里憋得太多,或许是现在头不再疼,张婆子说的话也多了,“那张嘴长得像一个小元宝,盛满了福气。就是人太瘦了,怕是不好生养。”
洛瑾手一颤,想起了昨晚的荒唐,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张婆子传出了微微的鼾声,洛瑾轻轻的扯了被子给她盖上,然后吹熄了灯,出了正屋。
回去西厢屋,小七烧的水早已经凉透,洛瑾去了床板坐下,等着莫恩庭回来。
一晚上过去,莫恩庭没有回来。其他人回来了,结果自然是找不到人的。来不及休息,莫大郎和莫三郎拖着疲惫的身子,推着板车去了镇上。
小七来到西厢屋,见着洛瑾,说了莫恩庭已经去了镇上,叫他回来帮着照顾家里。
太阳出来了,今日又是一个大热天。莫振邦吃了早饭就去了果园。
宁娘和洛瑾在西厢屋的炕上缝新被子,不免就会提起张月桃的事。
“这个姑娘就是不懂事儿。”宁娘引上针线,“这是要把自己作进去?”
“是姓薛的太坏了。”洛瑾道,张月桃一个乡下姑娘怎么可能是那种纨绔少爷的对手,定是听信了花言巧语。
“这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宁娘不这么认为,“你想她当初为何往半斤粉的家里跑那么勤?事后我可听说了,月桃是看上了姓薛的,拖着半斤粉想办法。”
“半斤粉这种人怎么能信?”洛瑾想起当日凤英是如何伙同莫钟将自己和素萍绑了的。
“可不就是说吗?关键刚才那些话都是半斤粉自己传出来的,月桃是真傻。”宁娘摇头,“现在可好,带了个孽种,一辈子算是毁了。”
说起来,如果不是张月桃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哪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两个人干活儿很快,两床被子没一会儿工夫就缝好了。
莫家来了送酒的,是莫振邦为莫恩庭成亲定的。张婆子给了银子,看着院子里的几坛酒叹了口气,觉得拖迟了婚期,有些对不住孩子。
晚上,莫大郎和莫三郎去了果园看守,莫振邦则去了村民和亲戚家走动,说是莫恩庭的亲事要推迟几日。
莫恩庭知道这个婚事必须推迟,他可不想自己的成亲之日有任何意外,他要的是万无一失,而他要做的就是铲除后患。
张婆子今日倒是病倒了,她心眼儿小,昨日急火攻心,一整天都是晕的,所以早早的睡了。
小七来到莫家,原先洛瑾睡觉的床板现在成了他的。而洛瑾自然卷着铺盖被逼去了里间。
“看你怎么一副不情愿?”莫恩庭打趣着,果不其然看着那张雪白的脸儿飞上了红晕,“明明什么都做过了。”
洛瑾只低着头,爬到炕上为莫恩庭收拾好矮桌上的书本,假装没听见那些羞人的话。
“公子,有人找你。”小七经过前一次的事,学乖了,站在门帘外问道。
莫恩庭从炕上下来,伸手掀开门帘,叫了声:“九哥来了?”
洛瑾看着走进来的竟是段九,看了眼莫恩庭,知道他可能有事,“我去泡茶。”
段九吊儿郎当的看着洛瑾,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有劳嫂子了。”
莫恩庭不喜欢别人这样对着自己的媳妇儿看,只是眼前的人现在自己用的着,遂放下了门帘,将内外隔绝开来。
“二郎,你说你坑得我多惨?”段九跳到炕上坐着,伸手拿起莫恩庭的书,翻了几页,就扔回到矮桌上。“莫钟被发去了塞外,银子是收不回了。你就说那块地吧,我又不能大老远的跑来耕种。”
听着段九的一通牢骚,莫恩庭面上不改,“九哥可以将地卖了,一样能得到银子。那块地靠近河边,浇水方便,应该有的是人要。”
“能要的也就你们村里的人,别的村,谁跑这儿来?”段九双臂后撑着身子,“要是你,你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