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今日倒是病倒了,她心眼儿小,昨日急火攻心,一整天都是晕的,所以早早的睡了。
小七来到莫家,原先洛瑾睡觉的床板现在成了他的。而洛瑾自然卷着铺盖被逼去了里间。
“看你怎么一副不情愿?”莫恩庭打趣着,果不其然看着那张雪白的脸儿飞上了红晕,“明明什么都做过了。”
洛瑾只低着头,爬到炕上为莫恩庭收拾好矮桌上的书本,假装没听见那些羞人的话。
“公子,有人找你。”小七经过前一次的事,学乖了,站在门帘外问道。
莫恩庭从炕上下来,伸手掀开门帘,叫了声:“九哥来了?”
洛瑾看着走进来的竟是段九,看了眼莫恩庭,知道他可能有事,“我去泡茶。”
段九吊儿郎当的看着洛瑾,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有劳嫂子了。”
莫恩庭不喜欢别人这样对着自己的媳妇儿看,只是眼前的人现在自己用的着,遂放下了门帘,将内外隔绝开来。
“二郎,你说你坑得我多惨?”段九跳到炕上坐着,伸手拿起莫恩庭的书,翻了几页,就扔回到矮桌上。“莫钟被发去了塞外,银子是收不回了。你就说那块地吧,我又不能大老远的跑来耕种。”
听着段九的一通牢骚,莫恩庭面上不改,“九哥可以将地卖了,一样能得到银子。那块地靠近河边,浇水方便,应该有的是人要。”
“能要的也就你们村里的人,别的村,谁跑这儿来?”段九双臂后撑着身子,“要是你,你买吗?”
“九哥觉得可以,我家买来也行。”莫恩庭应道,“反正日后三郎成了亲,总是要分家的,到时地多些,也不是坏事儿。”
段九抬起手指点着莫恩庭的方向,“我就说,做你的兄弟真好。”
“这是应该的,好都是相互的。”莫恩庭挂着儒雅的笑,仔细看那笑却是不达眼底,缺了些温度。“那块地,我给九哥十两银子。”
段九笑了,“二郎,你忘了利息。读书人怎么就不会算账?”
“利息呀?”莫恩庭手指在腿上敲着,“让读书人仔细算算。”
洛瑾泡了茶,送进里间,放在矮桌上,倒满了茶碗。一旁的段九看得肆无忌惮,他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怕的人,整个金水谁也不敢惹他。
段九的目光让洛瑾很不自在,觉得十分厌恶。
“二十两!”莫恩庭道了声。
段九不再看美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莫恩庭,“二十两?”他蓬松着眼皮,“是不是有些少”
洛瑾掀帘走了出去,小七正在外间的床板上铺着自己的褥子。里间是莫恩庭与段九的低声交谈。
夜深了,莫振邦回了莫家,段九离开了大石村。莫家也静了下来。
洛瑾睡去了炕北头,她给莫恩庭在炕南头铺好被褥。见着莫恩庭躺下,想来是两宿没睡好,累了。便松开了自己的头发,躺在褥子上。
夏日的夜晚也是热的,所幸大石村靠着山,倒是有些清凉。洛瑾躺下,松了松身子。忽觉有只手伸进她的身下,她忙躲开。
身后是一声轻笑,“我一直等着你钻我的被窝,你却不来,枉费了我一番期待。”莫恩庭将人搂住,轻咬着她的耳朵,“你说,怎么补偿才好?”
“二哥,别这样!”洛瑾压低嗓子,生怕两人的动静传去外间,被小七听见,这只隔了一张布帘子,还不是清清楚楚的?
“不怕,我又不做什么,只是抱抱你。”莫恩庭是这么说的,但是并不是这么做的,他将人抱去了他那边。手缠上细细的腰肢,嘴唇吻上她的。
抵死纠缠的吻,洛瑾推开眼前的脸,呼吸有些顺畅。
“睡了。”莫恩庭的臂弯紧了紧,满足的抱着自己的所有物,安心的阖了眼。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的确是累极了,两日来不曾好好休息过。
黑暗里,洛瑾伸着手指头,画着莫恩庭的眉眼。他的每一处都长得那么好看,看上去像美玉雕刻而成。他现在睡了,她才敢这般大胆,若是醒着,她绝对不敢,只怕会羞死。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莫大郎和莫三郎依旧拉着桃子去了镇上,这次莫恩庭是同他们一起的。莫振邦惦记着桃园,吃过早饭也带着黑狗去了。
被子已经缝好了,宁娘过来和洛瑾缝衣裳,顺便看了那件大红嫁衣。嘴里啧啧称赞着好看。
“其实推几天也无所谓。”宁娘多少有些安慰的意思,“毕竟之前爹娘为你俩定的时候,的确仓促了些。”
当时是两人从州府回来,张婆子提了那么一句,后来莫振邦也同意,就想着快些将亲事办了,让莫恩庭一心一意上学,不然整日里吊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嫂子说的是,正好可以多些时候准备。”洛瑾回道。“月桃回来了没有?”
“没有消息。”宁娘低头作者手里的针线,“这个姑娘就是个不省心的,从小吃穿都不缺,比一般人家里的女儿强了不知多少。谁知偏要去攀那不实际的。”
洛瑾嗯了声,张家那边现在恐怕也不比莫家强多少。
张婆子经过昨日一整天的休息,精神好了些。家里人知道她心眼小,不会在她面前提死桃树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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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断指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没有人来莫家捣乱。却是张屠夫匆匆忙忙的跑来了莫家,脸色万分焦急。
儿子们都不在家,莫振邦从桃园里回来。见着张婆子不停的劝说张屠夫,知道又是为了张月桃的事情而来。
“姐夫,这次你可真要救救桃丫头啊!”张屠夫一个堂堂汉子带着祈求,那样子就差跪下了,“你让二郎去把她换回来。”
莫振邦看着张屠夫,又看了看自己的婆娘,“怎么回事,好好说。”
张屠夫手上拿着一朵绢花,“这是今儿早上在门口看见的,当时一起的还有一封信。”接着,他从腰间掏出一封信来,递到莫振邦手里。
接过信来拆开,莫振邦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到最后简直双眼怒火,饶是他这种脾气好的人都忍受不了。
“这还有王法吗?”莫振邦骂了一句,“把好好地姑娘拐了去,不放人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挟?”
“都是桃丫头的错。”张屠夫骂着自己的闺女,“可是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不救她,她就死了。”
“那你就让我的儿子儿媳去换?”莫振邦气得将信纸揉作一团,“他们都是孩子,哪一个我都不希望有事。”
“姐夫,我只是急糊涂了。”张屠夫忙道歉,“我知道这人和二郎有些仇怨,你看让二郎过去跟他赔个不是,将桃丫头带回来好不好?”
莫振邦沉默不语,这事的确是冲着莫家来的,而对方现在看来就是后山那个姓薛的。换句话说,最近莫家经历的这一切都是那人所为。
“这事并不是道个歉那么简单。”莫振邦愁眉不展,姓薛的应该也不是个好惹的,“晚上,他们回来,再商议一下。”
张屠夫留在莫家没有回去,办不成事,带不回闺女,他家的婆娘又是上吊又是跳井的。
晚上,三个儿子回来了,知道了这件事都很生气。可是毕竟人家在暗处,他们实在找不出。
莫恩庭捏着那封信,看了几遍,“我去看看。”
莫家的人吃惊的看着他,莫三郎最先开口:“你别去,他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去了就是送死。”
“不怕,他并不急着动手。”莫恩庭将信仍在炕上,“要不然他也不会送这封信来。他无非是想看着咱家乱套。”
“二郎,你想想办法,把桃丫头带回来。”张屠夫忙上前道:“你们从小一块长大,她最听你的话。”
“舅,你先回去,我会去看看的。”莫恩庭道,“只是表妹愿不愿意回来,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张屠夫一愣,的确是自己的闺女偷跑出去的,怪不得人莫家。而他这样厚着脸皮过来,也是没有办法了。
回到西厢屋,莫恩庭依旧拿着那封信。洛瑾从他的手里接过来,看了两眼。
“真是姓薛的?如果不去,他真的会切月桃的手指头?”洛瑾知道,依着薛予章的心狠手辣,他是干的出来的。可是月桃怎么说也跟过他,现在还带着他的骨肉,这人怎就这么狠心?
“你听二哥说,这件事你别担心。”莫恩庭知道洛瑾心里肯定自责,“你看,咱们经历了很多事,现在不是好好地吗?这次也是。”
“可是你去了,他也不会放过你。”洛瑾拉住莫恩庭的手,他现在是她的夫君,她不要他有事,“我们可以报官。”
莫恩庭笑了,手摸上洛瑾的脸颊,“不报官,报了官就没有意思了。”他嘴角笑着,却无端瞧出了一丝残忍。
家里现在这么乱,洛瑾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能做的就是和以前一样,收拾好家里,不给莫恩庭添乱。她已经决定做个懂事的妻子,就该相信他,就像姑姑相信姑父一样。
“我知道了。”洛瑾道了声,“二哥,你不要有事。”
“我当然不会有事,我还没有成亲,我不做亏本的事。”莫恩庭脸上看不出多少烦忧,“洛瑾那么好,我也舍不得有事。”
他最后总是这样,说上几句没脸没皮的话。洛瑾听了点点头。
信上约定的地方是镇上的花街,地点就是最大的花楼。莫恩庭依着定好的时辰去了那里。
晚上是花街最热闹的时候,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亭台楼阁,处处都有曼妙女子的身影,腰身扭得像风中的柳枝,只是叫人觉得做作的很。
莫恩庭站在花楼门前,眼睛看向里面,一片人影嘈杂。正待他抬脚想进去的时候,一个人的手臂拦下他,挡住了他的去路。
莫恩庭眼睛微眯,看着拦住自己的男人,身材高大,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何事?”他轻轻问了一句。
“少了一个人,还缺一个女的。”男人并没有将一个文弱书生放在眼里,手中一个木盒递到莫恩庭面前,“我家主子说了,少了一个,就送一份礼物给你。”
眼睛看着不起眼的木盒,莫恩庭伸手接过来,这趟是见不到薛予章了。其实他也料定这趟是白跑。薛予章不过是玩着他自以为是的有趣游戏。
莫恩庭转身便走,不再理会木在原地的男人。低头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截手指,上面套着一枚银戒指,一猜便是张月桃的。事情如他想的一样,薛予章无非是在玩游戏,那手指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根本就是早切下来的。
“识人不清,落得这样怨得了谁?”对于张月桃,莫恩庭没有怜悯之意,这个表妹就是自作自受,竟想着去攀一条毒蛇。
张屠夫一家待在莫家,一直等着莫恩庭带回自己的女儿,却不想带回了一截指头。张屠夫的婆娘当场晕了过去,众人又将这添乱的女人送去了老屋。
莫恩庭回了西厢屋,正屋张屠夫吵得他不胜其烦,还不如回来守着自己安静的媳妇儿。
“真的切了一根指头?”洛瑾问道,想那薛予章实在狠毒,“你没受到为难?”
“没有。”莫恩庭坐到炕上,这次他可以确定,薛予章想要莫家陷入恐慌,继而除去莫家,所以这个祸患必须除去。
“他不会真的杀了月桃吧?”洛瑾问道,不管张月桃做的有多错,到底是一条人命。
“会!”莫恩庭斩钉截铁的回答,薛予章是个不在乎人命的人,他不但会杀张月桃,就算莫家他也一个不会放。“不要跟家里说这些话。”
“家里给你留的饭,我去给你端。”洛瑾应了声,想着出去外间。
“洛瑾。”莫恩庭拉住往外走的人,“你说原先钟哥押给段九的那块地值不值五十两?”
洛瑾不明白莫恩庭为何突然问这个,只摇了摇头,“我不懂,不过二哥觉得值那就值。”
“好。”莫恩庭点头,“我明日就与他签契约,明面买卖,白纸黑字,过后两厢不欠。”
“买地不都是这样吗?”洛瑾看莫恩庭,眼下莫家的事这么多,他为什么突然买地?
如莫恩庭所言,次日他与段九签了契约,待到银子齐时,地就是莫家的,白纸黑字,写的分明。写完后,莫恩庭吩咐小七回了城里,要银子的话自然是要和齐先生商议的。
傍晚,张屠夫的婆娘过来了,与张婆子又是一顿哭诉,看得出这些日子她过得并不好,双眼布满血丝。说着以前张月桃多听话,多懂事。
张婆子心烦,怎奈这弟妹就是不走,死活赖在莫家,好像是莫家绑了她闺女一样。无法,夜深了,也只有留人住下。
正好莫三郎去了果园,张婆子叫了弟妹去那边住下。
晚上,莫恩庭和莫三郎去了果园,宁娘身子有些不舒服,莫大郎就留在了家里。
夜深人静,草丛里的小虫低声鸣叫着,山村陷入了沉睡。
张家婆娘并没有睡下,她一直醒着,待到人全部睡去,她才悄悄出了东厢屋,来到西厢屋门前,伸手轻轻敲着门。
洛瑾醒了,披了件衣衫过来开门,看着张家婆娘站在门外,“妗母,您有事儿?”
张家婆娘当即跪了下来,“二郎媳妇儿,你就救救桃丫头吧,她是我的命呀!”
洛瑾伸手去扶张家婆娘,“妗母快起来,您这是做什么?”
张家婆娘流着眼泪,“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你就帮帮妗母吧?”
让自己帮她?那不就是让自己自投罗网,去找姓薛的那个混蛋?洛瑾心里不太好受,张月桃是人,难道她就不是吗?妗母的眼里,是不是自己到了薛予章手里,他就会好好地招待自己?
“我知道自己自私。”张家婆娘见洛瑾不说话,又道:“可是那贵人先前看上你,想来也不会伤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