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抬头嗯了声,拿着小凳往后挪了挪。
莫振邦从东厢屋走了出来,手里的包袱里装了些东西,走进正屋放在放桌上。想来是让莫三郎拿去牛四家的。
煮猪头用了些时间,衣裳的边儿也收好了。灶台上,宁娘待猪头凉了些,便将里面的骨头分离开来。猪头肉放进盆里,端进饭橱放好。
正屋里的活儿已经干完,洛瑾手里拿着做好的衣裳,回了西厢屋。
西厢屋,莫恩庭将外间架子上剩下的对联纸卷起来,用绳子捆好。
“二哥,你的衣裳好了。”洛瑾站在门边。
莫恩庭转身,“洛瑾,我把皮子放在那里了,你自己接起来,以后就铺着吧。”他指着板子上的一个布袋。
没想到莫恩庭还是把皮子拿了来,“我知道了。”
“你喜欢什么?”莫恩庭放下手里的活儿,他觉得单看那双眼睛,总是无欲无求。
“以前吗?”洛瑾想了想,“一般不出门,就是在家里,什么也不用做。”
真是纯真的一张脸,让人不忍心伤害,可是莫恩庭心里又不禁想,如果欺负了她,她会是什么样?
“哪里也不去?”莫恩庭伸手接过自己的衣裳,搭在手臂上,“想想的话,是否太清净了?”或许这样的女子的确适合养起来。
洛瑾只道是两人之间闲聊,“习惯了,因为从小就是那样。”
所以她什么也不会,来到莫家扮丑,以为这样自己会安全,还从他这里换了一张凭证去。
“我回正屋烧饭了。”洛瑾看看外面,差不多到晌午了。
因为家里人多,所以下午的时候,活儿忙的也差不多了。
莫振邦带着莫三郎去了牛四家,事情最好就此压下去,搭上几斤小米也算值得。
临出门前莫振邦给了莫恩庭一个包袱,“去吧。”
伸手接过包袱,莫恩庭低头看了看,“我要带洛瑾一起去。”
“什么?”莫振邦看着正屋里扫地的洛瑾,“可……那你去问问人家。”
“知道了。”莫恩庭应道。
眼见日头西斜,莫恩庭将洛瑾唤到身边。
“二哥。”洛瑾乖巧的叫了声。
“我要去个地方,你跟我一道。”莫恩庭将包袱挎在肩膀上,“不是很远。”
洛瑾点了点头,“好。”
出了莫家,沿着去水井的小路走着,经过家里的菜地。两垄菠菜,被寒冷冻的蔫蔫的。紧靠着的是几排葱,也是一副无精打采。
洛瑾跟着莫恩庭,他一直往前走着,沿着曲折蜿蜒的小路。
“这里是小路,走的近。”莫恩庭解释道,“不远了。”
穿过小路,前面是一条比较宽的土路,离着村子倒也不远,仔细看看,竟是一个十字岔路口。
周围没有人家,只有光秃秃的田地。莫恩庭蹲下身子,伸手解开包袱。
洛瑾在一旁看着,见包袱里面的是打好的纸钱,三支香,以及一个小葫芦。
“我不是莫家的孩子。”莫恩庭将纸钱放到地上,点了火,天气干燥,纸钱很快烧了起来,“你知道了吧?”
洛瑾嗯了声,她是从凤英那里听来的,只是觉得不关自己的事,她也不想打听。
“每年腊月二十九,我就会来这里烧些纸钱,祭奠死去的父母。”莫恩庭从旁边捡了根木棍,轻轻将摞在一起的纸钱挑开,“只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洛瑾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要不要开口,只安静的站在那里。
纸钱很快化为灰烬,寒风一过再找不见痕迹,只留地上熏黑的砂石。莫恩庭将葫芦里的酒洒在地上,三支香插在地上,跪在那里磕了三个头。
“其实,他们会知道你的孝心的。”洛瑾好歹憋出一句话。
莫恩庭起身,拍了拍膝盖处的尘土,对着洛瑾一笑,“你根本就不会安慰人。”
见洛瑾低下头去,莫恩庭望着远处,“我不知道他们是谁?爹说看我当时的样子,应该是八岁,就带了我回来。那时我昏睡了好几天,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洛瑾干脆只站在那里听。可是她不明白,莫恩庭要自己跟过来做什么?
“怎么了?”莫恩庭看洛瑾站在那里,乖巧顺从,冷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好似随时会随风而去。“其实,我觉得无所谓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就连别人背地里说我是私生子,我也没什么感觉。”
天色暗下来,四周变得朦胧,路边的荒草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发丝被风扬起,洛瑾伸手理了理,“二哥,不回去吗?”这里是风口,有些冷。
“你到底开口了。”莫恩庭看着洛瑾,手伸过去,抚上了那张小脸儿,拇指划过细嫩的脸颊,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滑。
洛瑾瞪大眼睛,因为莫恩庭突如其来的举动,愣在那里。
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蒙了,看得让人想得寸进尺。莫恩庭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洛瑾的腮,“你老看我做什么?醒醒呀!”
洛瑾忙退了两步,伸手摸了摸腮,“我……”她没有看。
“这里风大,回去吧。”莫恩庭收起包袱,转头看着洛瑾,“疼?”
“不是。”洛瑾很小声,仿佛风再大一点儿,就会将那声音吹散,“你为什么掐我脸?”
“因为觉得洛瑾有趣。”莫恩庭倒是不避讳,直接开口,“没有人说你像一只兔子吗?”
“没有。”难道兔子就该被人家捏脸?
“在莫家,你没必要害怕。”莫恩庭往前走去,见洛瑾没动,回头示意她跟上自己,“他们脾气虽然不一样,不过都是好人。”
洛瑾点头,“我知道。”所以他要自己跟来,就是想告诉自己莫家都是好人?
回到家,宁娘已经开始张罗晚饭。早些吃过,晚上还有最后的准备,打猪蹄冻,将猪蹄切成小块,也要先焯水,再用火慢慢炖煮,作料依旧是张婆子加的。
熬到最后,汤汁浓稠,用筷子将里面的骨头挑出来。汤汁装进盆里冷却后,猪蹄冻就好了。
忙好了后,人身上总会沾上一些味道,头发里也是,不洗掉的话很难受。
回到西厢屋,外间并不像以前那么冷。洛瑾看了眼灶膛,里面是黑的,但是能感觉到热度。伸手摸着盖帘,果然是热的。
应该是莫恩庭嫌自己回来晚,所以已经自行烧了水清洗。
里间的门帘掀开,正是莫恩庭端着水盆出来。墨发披肩,衣衫松垮。
“二哥。”洛瑾退到一旁,不敢抬头。
“我已经热了水,你不用烧了。”莫恩庭走到门前,将水泼了出去,回来经过洛瑾身旁,他停住脚步。
人离着自己很近,只有一步,洛瑾抬头,黑暗中,莫恩庭似乎一直在盯着她。“二哥?”
莫恩庭往洛瑾的脸凑了凑,没有说话。
“你要做什么?”洛瑾往后退,双手摁在身后的灶台上,声音有些抖,因为她能感受到莫恩庭的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洛瑾:我真的没看。
莫二:你就看了,必须负责。
哇,多了好多新的小伙伴,好开心。
感谢关注,我会加油哒。
提示的错字已修改。
第34章 年节
“洛瑾,你身上什么味儿?”莫恩庭嗅了嗅,站直身子,“能熏死人。”
洛瑾一听,有些尴尬的抬起袖子凑近自己的鼻子,的确难闻,“是熬猪蹄冻,衣服上沾了味道。”
“锅里还有水,你用来洗洗吧!”莫恩庭想了想,“一会儿我要去大哥那里,明天事儿多,要商量商量,应该会晚些回来。”
洛瑾明白这是莫恩庭怕她难为情,故意找的借口,点头道了声谢。
莫恩庭回了里间,穿戴好。再次出来时,手里端着油灯,放在灶台上,带了斗笠在头上,便出了西厢屋。
洛瑾关好门,往盆里舀着热水。也许以前真的是她防备心太重,现在放下心来,觉得莫家的每个人其实都挺好。
外间比里间大一些,油灯的火苗晃动,女子的头发散开,手指伸进温热的水中,掬起一捧。
换下的衣裳,洛瑾泡在盆里,用着剩下的温水洗干净。她找了跟竹竿,搭在后窗与架子之间,将湿衣晾了上去。
一切做好后,洛瑾坐回到睡觉的板子上,手摸到一旁的布袋,那里面是兔子皮。
伸手进去掏出一块,皮子是被莫三郎处理过的,所以很柔软。
洛瑾想了想,从一旁拿出针线,找了跟小凳子,坐到油灯下,想将皮子接起来。
皮子和布料是不一样的,它们不规整,所以缝接的时候还是要仔细的。
两块兔子皮接好,再将四边好好收一下,倒是一个很好的软垫。
莫恩庭回来的时候,门外没有听见水声,敲了敲门,“我进了?”
洛瑾跑去将门开开,“二哥。”
她总是这样,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多说,十分乖巧。“还没睡?”莫恩庭看见洛瑾手里的兔子皮。
“想缝一个软垫。”洛瑾抬手,将没有完工的兔毛软垫送到莫恩庭面前,“给婆婆的。”
接过软垫,那是两张兔皮合在一起的,还有边没有缝好。“给娘?”莫恩庭问。
洛瑾点头,“婆婆怕冷,就做了。”她能觉出张婆子不像以前那么讨厌她,大约就是上次大峪说她买了泥老虎给他开始。
“你都不记仇?”莫恩庭见软垫缝的规整,就跟她缝的衣裳一样,“娘那次还打算把你交给段九。”
“可是她并没有真的伤害我。”洛瑾低头说道,“其实还是二哥帮了我。”
“哦?”莫恩庭嘴角一翘,“什么时候?”
“泥老虎。”长长的头发没有干透,黑得发亮,“你说是我买的。”
“大峪是娘的心头肉。”莫恩庭把软垫还回去,“既然做了一个,不若再做一个。”
洛瑾抬头,“给大峪?”
“你自己想啊”说完,莫恩庭抬步进了里间,“小丫头,你其实挺懂事的。”
洛瑾看着手中的垫子,大峪一个顽童,应该用不到软垫呀?
年节到了,莫家的人早早起来,女人们忙活的做饭,男人也开始了各种准备。大峪起的特别早,穿上了张婆子给他缝的新棉袄,还没吃饭就嚷着要去找川子玩儿。
与往常不一样,张婆子亲自到了东厢屋,取来一些小米。让媳妇儿们淘干净,放锅里煮。并叮嘱早上要吃的菜是那几样,必须是双数之类。
“娘,您歇着吧。”宁娘道了声,“我和洛瑾做就行了。”
“这又不是平日,哪里都不能出错。”张婆子坐在正间凳子上,“还有,今日都不许多说话。”
“知道了。”两个媳妇儿应道。
吃过饭,莫大郎和莫二郎就要准备贴对联,头天宁娘已经打好了浆糊。莫三郎将家里的水缸全部担满,送年之前不会再去井里担水。
宁娘和洛瑾去了地里的菜窖,挖了些白菜萝卜。又从地里挖了几棵菠菜。
正巧又碰到前来挑水的素萍,三人打了声招呼。
“素萍嫂子,家里都准备好了?”宁娘问了声。
“差不多。”素萍放下扁担。
“钟哥在家忙呢?”宁娘又问,可能是前些日子受了罪,莫钟这两天倒也安分,不曾往莫家跑。
素萍只嗯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回答。
将菜带回家,接下来就要准备摆贡盘碗。这些活儿,张婆子是亲自动手的,一来是对祖宗的敬重,二来她总觉得交给宁娘不放心,怕她摆错了。
莫振邦已经在正间的后墙上,将族谱挂好。香炉,蜡烛摆在前面的方桌上。
祭品有碗有碟,碗里的有白肉,豆腐,黄花鱼,鸡蛋之类,碟里的是水果,点心,花生之类。
带回的菠菜经热水一烫,重新变得翠绿。洛瑾拿去给了正在摆桌的张婆子。
张婆子将菠菜的放在碗里,再将叶子伸展开,搭在碗沿上,像一朵开了的花儿。
天公作美,这天风不大,所以在外面贴对联也并不觉得受罪。偶尔传来兄弟们说话,递东西的声音。
洛瑾拿着布袋进了里屋,张婆子坐在炕上,正在擦着矮桌。
“婆婆。”洛瑾叫了声,她将布袋放到炕上,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和张婆子说话并不多。
“什么?”张婆子看了眼布袋,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二哥从三叔那里要了兔子皮,我接了起来。”洛瑾将布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将软垫送到张婆子面前。
张婆子扔掉手里的湿布,接过软垫,拿到靠窗的的位置,眯着眼睛看着。
“我缝了软垫,您看坐着合适不?”洛瑾心里有些忐忑。
抬起细小的眼看着站在炕沿下的洛瑾,张婆子嗯了声,“针脚还算不错。”
“还有……”洛瑾手里拿着一张接起来的皮子,“您给大峪做过衣裳,能不能给我说说尺寸?剩的这些可以做个背心给他。”
拿过那块儿大的皮子,张婆子反正看了看,“所以,问老三要了皮子去,是要做这些?”
“我没做过,知道做的不好。”洛瑾说话依旧小声。
“我来裁,裁得大些,能多穿两年。”张婆子将皮子放在自己身旁,“给你说了尺寸,还怕你手里没数,裁坏了多可惜。”
“是。”洛瑾觉得张婆子说得对,这裁衣不是裁纸,你折起来一刀子就行,衣服裁坏了那可没办法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