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烈面容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听到,正色道:“伯父请说。”
祁父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肖先生今年……”
“伯父可以直接叫我名字,11月11日满28。”
“家里……”
“我父母都已去世,家里还有外婆、姐姐、外甥女。”
“上次见面,其实我对你的印象不错,但是……”
“那件事是我不对,当时不应该说谎骗您,真的很抱歉,类似事件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伯父,暖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也将是最后一个。我爱她,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允许和祝福。”
祁父看着眼前长相俊秀举止得体诚意满满的年轻男人,几乎挑不出毛病来。
但,他今天就是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你怎么老抢我话啊?”祁父说。
肖烈:“……”不是您每次说一半就停下了吗?
这一幕,恰好被云女士看到,没想到自己老公几十岁的人了幼稚到这个程度,好丢脸。
她咳了一声。
肖烈敏锐地发现祁父一直端着的气势瞬间弱了那么一点,果然如云暖所说,他们家的大老板是云女士。
祁父喝了口茶,“暖暖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和她妈妈打心底里感谢你八年前救了她。不过对于你们的交往,我还是持保留意见。我希望她能找个老实敦厚的上进青年,踏踏实实地陪伴她一生。可是你,说实话,我不否认你很优秀,但是你能平衡好家庭和事业的关系吗?你能一心一意地待她一辈子吗?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分分合合很正常,可我不想我的宝贝女儿被草率对待,更不想她伤心。”
肖烈点头,声音坚定又诚恳,“我理解您作为父亲的心情。我只有一句话,暖暖的幸福只有我能给,我的幸福也只有暖暖能给。伯父,如果您同意将她嫁给我,今后,我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祁父哑然。良久,才道:“漂亮的场面话谁都会讲,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这算是过关了?!
一直在楼梯处听墙角的云暖欢欢喜喜地跑下来,抱着祁父的胳膊摇,“爸,你真好。”
祁父拍拍她的脑袋,无声地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了。就像电视里演的,天下哪有能拗过孩子的父母?
“暖暖,你虽说二十五了,但在爸爸眼里还是个孩子。爸爸没什么愿望,就是希望你们能平安幸福。”
“在江城那回,我们是骗了您。可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肖烈也想直接就那样和您见面的,但我害怕,害怕您打他,所以才说了谎。对不起。”云暖靠在祁父的肩头蹭了蹭,“爸爸,我很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每天都是快乐幸福的。”
“哎呦,多大的人了,还和爸爸撒娇呢。快去洗手,你哥有手术,说是要晚点回来,咱们先吃。”云女士做好饭,叫他们吃饭。
云暖去洗手,肖烈跟在后面。她打开水龙头,肖烈压出一泵洗手液,将她的手拉过来,他的手比她大出许多,绵密细腻的泡沫沾满两人的手。
云暖任由男人给她洗手,她用脑袋碰碰他的肩,“看不出来,你挺会说的啊,把我爸都给说动了。”
肖烈用带着水珠的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云暖抿嘴一笑,说:“呆会儿吃饭,你吃到六分饱的时候,就和我妈说自己吃饱了。”
“为什么?”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我妈是性情中人,待人很好,就是太热情了。”
云女士怕肖烈吃不惯京菜,又听女儿说他是辣青铜,所以今天的晚饭基本以海鲜为主。爆炒黄鳝仔、蒜蓉粉丝蒸波龙、清蒸螃蟹、红烧鲍鱼,油焖大虾、葱烧海参,还买了叉烧、鹅肝和烤鸭,非常丰盛地摆满了一桌子。
云女士热情地给肖烈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来,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肖烈站起来双手接过,喝了一口,点头:“很好吃,谢谢阿姨。”
然后他用行动证明这不是恭维话,很快就把一碗汤全部喝得干干净净。
云女士笑得眼睛都眯了。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当初两人在拍卖会上第一次见面,她就中意这个年轻人。如今心愿得偿,丈母娘的热情不用藏着掖着了。
“你多吃点,饭一定要吃饱的。”
“不要拘束,当在自己家里就好。”
于是,肖烈面前的碗碟里的饭菜堆成了小山。
第54章
肖烈这顿饭表现得无懈可击。
一边恭恭敬敬地和祁父说话,一边将云女士夹的菜全部吃完。
祁父举起酒杯,看向肖烈:“第一杯,我敬你。谢谢你当年救了我女儿。”
肖烈也连忙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给祁父斟满。
只听祁父说:“我们家的规矩,新女婿第一次上门,得陪老丈人喝高兴了。你是小辈,我也不能欺负你。《中国诗词大会》你看过吧,没看过也不要紧。飞花令知道吧?不知道也不要紧。就我说个字,咱俩一人一句用诗词来接,当然诗词里必须得有这个字,接不下去的人就罚酒一杯。你觉得公平吗?”
肖烈:(⊙o⊙)
“……公平。”
他这位岳父大人路子是真的野!
云暖急了,站起来,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把肖烈护在身后:“爸爸,你不能这样。小酌怡情,大醉伤身。他喝醉了,我会心疼。”
祁父一脸忧伤地看着她。所以说养儿女有什么用,胳膊肘全都向外拐。酒品测人品,他这都是为了谁呀。
“当年你外公就是这么考验地我,而且根本不玩那些虚的,和你几个舅舅轮番灌。”
云女士站起来,拉着云暖要往客厅走,“暖暖,你爸爸是医生,有分寸。走,陪妈妈去看电视。”
肖烈手从桌下伸过去,悄咪咪捏了一下她的指尖,朝她安抚地一笑。
云暖抿了抿唇,对祁父说:“爸爸,你现在不比年轻的时候,少喝点,明天还要上班的。”
祁父这才心里舒服了点。
正说着,祁泓胤回来了。
见到传说中的未来妹夫,他惊诧地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
肖烈想到自己昨天叫嚣的话语还犹在耳边,已经无话可说。看吧,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谁能想到他和祁泓胤今天就狭路相逢了。他识相地飞快站起来,恭恭敬敬叫了声:“大哥。”
祁泓胤本是谦谦君子,再加上未来妹夫又是自己未来小舅子,于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眉毛又落了下去,笑着应了。
接下来,两个人的战场变成了三个人。
到最后,肖烈不仅吃撑了还喝多了。
当然,收获也是非常大的。云女士看他越发亲切了,祁父和他也熟稔多了,临回房间时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晚上也别回酒店了,就住家里,还让云暖给他冲蜂蜜水。
客房里只开着壁灯,云暖端着蜂蜜水进来。男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手搭在前额,眉头微蹙,似是不太舒服。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
“是不是很不舒服,想吐吗?”云暖心疼地摸摸他的脸。
肖烈点点头。
“我都和你说了,让你提前就说自己吃饱了呀?”
肖烈捉住她的手,啄了一下,“我多吃一些,你妈妈会很高兴。”
“那我爸灌你酒,你不会装醉吗?”
“窃人明珠,哪能那么容易?!”
因为酒精的缘故,男人的眼睛竟比平日还亮,还能放电,看一眼就会沉溺其中。就连他吐息间淡淡的酒味,都让她醺醺然。
云暖心尖一颤,吻住了他,“你……怎么这么傻!”
原本是给他送消化药和蜂蜜水,结果两人像个连体婴儿一样黏糊在一起。捏捏手、亲亲嘴、摸摸头发,好半天才想起来正事。
看着他把蜂蜜水和药都喝了,云暖主动伸出小手按在他肚子上,“我帮你揉揉,能舒服点儿。”
肖烈点头,双手枕在脑后大爷似的享受。
刚开始还好,过了一小会儿,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她的手好像自带魔力,将他的身体慢慢点燃,熟悉的燥动从小腹升腾,渐渐脱离掌控。
偏偏小女人还在认认真真地给他揉肚子,长发散在身后,水润的唇瓣微张,像是无声的邀请。
真是甜蜜的折磨。
他闭了眼,呼吸都重了,面颊上的潮红比刚才更明显了。
察觉到他的古怪,云暖莫名其妙,视线向下一扫,看见了男人两腿间的剑拔弩张。
她半是疑惑半是感叹道:“你、你也太容易发情了吧?!”说完,站起来要走。
肖烈迅速地拉住她的手腕,可怜巴巴地挽留,“暖暖。”
云暖被他叫地长睫扑簌簌地颤,“干嘛?”
“你真得忍心吗?”男人说着还晃了晃她的手,颇有点撒娇地意味。
云暖心软地重新坐下来,别开脸不看他,“你……到底要干嘛?”
“你家隔音好不好?”
云暖惊得眼睛都睁圆了,“我爸妈就在楼上呢。”
男人在她的手心意有所指地挠挠,然后渴望地看着她,像只欲求不满的小动物,就差在身后安根尾巴了,她有点拒绝不了。
二十分钟后,她的右手酸到颤抖,男人终于满足了。他重重地喘息着,从巨大的感官刺激中缓过神来。他温柔缱绻地吻着她红通通的耳朵尖和侧脸。然后抽出纸巾,缓慢仔细地将她辛苦劳累的手,从手指到掌心,全部擦拭干净。
*
时间晃悠而过。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江城下了第一场冬雪。小小的晶亮雪花羞涩而委婉地飘飘忽忽从天而降,落地片刻,悄然融化。
恒泰一年一度的年会,依然盛大而隆重地在逸豪君悦举行。
快要结束时,宴会厅内所有的灯光突然熄灭,像是跳了闸。
没等大家慌乱,下一瞬,一束柔白的灯光倾泻在一道颀长挺拔的人影身上。褪去了平日寒塘冷月般的高傲和冷漠,肖烈眉眼柔暖无限,唇角带笑,目光凝着那个已经站起来,捂着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女孩儿,爱意毫不掩饰。
宴会厅内嗡地一下炸了。
“这是要求婚吗?”
“妈耶,我酸了。”
“哎呦,老夫的少女心要炸了。”
肖烈缓步走到云暖的面前,单膝跪地,将手里的一小捧玫瑰花往前递了递。
“云暖,嫁给我。”
他专注且深情地仰望着她。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带着他一如既往的霸道和笃定。
云暖俯视着他,四目相对,刹那芳华。
砰,砰,砰……
她听到了自己重若擂鼓的心跳声。
云暖眼中迅速蕴了一层泪光,模糊了视线。
她哽咽着重重地点头,“好。”
说完,她颤抖着伸出手,肖烈眼中的笑一点点飞溅出来,随即迸发出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芒。他握住云暖发抖的手,郑重地缓缓往她的无名指上套上戒指。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在场的员工一起起哄,声音震耳欲聋。
肖烈站起来,捧着她的脸,怜惜又温柔地吻掉她的泪水,继而吻住了她的唇。
众人起哄地愈发厉害,口哨声掌声此起彼伏。
像邓可欣、小姚这样的小姑娘们甚至也红了眼。
云暖更是又哭又笑,像个小傻瓜。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十六岁遇见他,她一见钟情。曾经,沉醉与甜蜜、痛苦与折磨,都只有自己一个人承受,从未想过会得到相应的回应。
但此刻,她美梦成真。
回想起来,往日种种,也似沾了蜜,没有苦,只有甜。
二十五年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幸福。幸福到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炸开了烟花。
*
肖烈是个行动派,元旦假期一过,头一个工作日,一大清早的,他就把云暖折腾起来。
“今天我们去领证吧。”
云暖:“……?”
她一脸懵:“今天?不上班了吗?”
“先去领证,再去上班。”肖烈揉揉她睡得有点乱的头发。
“可是……”云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莫名地有点紧张,“领证即便不是婚礼,但是不是也需要挑挑日子?比如情人节,520这样的有好兆头的日子。”
怎么能上班路上顺便去领个证呢?
好仓促。
肖烈当然清楚她的意思,但他觉得自己实在等不了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合法化,给她加上‘肖太太’的头衔。于是施展美男计,露出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魅惑笑容,“别犹豫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他温柔地含住她的唇,深深浅浅地吮,“所以今天咱们就去把证领了吧。”
云暖眨眨眼,不再犹豫。
爱眼前这个男人吗?当然爱的。
愿意和他过日子吗?愿意的。
家人朋友都祝福吗?是的。
所以,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只要对象是他,哪一天都可以的。
只要是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去民政局的路上,云暖时不时掏出小镜子,一会儿照照头发乱没乱,一会儿看看脸上有没有浮粉。
“别紧张。”肖烈握着方向盘,侧头看着一路忙忙叨叨的她笑。
“怎么能不紧张,我第一次来民政局嗳。”
“好巧,我也是第一次。”
云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傻话,噗嗤一下笑了,瞬间感觉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