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榛淡定的拿出一块食物,再次招手:“来。”
狗子鼻子动了动……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仍然没动,干脆坐在地上,抬起后爪挠脖子。
向英:……
好吃的点心都不要,这是胃口被养刁了。
想想也正常,公主府什么财力,小郡主什么样的吃食找不到,表姑娘什么味道试不出来,这狗子吃的……怕是比他们吃都吃的好,甚至比大少爷好!
想到这,他就觉得大少爷手上的点心无比寒酸。
之前还摆在桌子上自用,现在……狗都嫌弃。
裴明榛眼梢可见的眯起,声音也变的冷厉寒凉:“你过不过来?”
他甚至站了起来,气压超低的冲着狗子方向迈进。
“呜呜嘤嘤……”
狗子吓尿了。
真的尿。
腿都忘了抬,黄黄的水渍流下来,很快洇湿一小片地。
它不敢跑,又嫌弃自己的尿,怂哒哒的往旁边移了两步,见裴明榛盯着它,又怂怂的停住,不敢跑,但也不敢近前,整只狗呆呆愣愣,跟丢了魂儿似的。
整个院子:……
其实也不怪狗子,真的,在它还小的时候,为了小郡主和阮苓苓悄悄奔波,试图避开所有人视线,但还是没能瞒住裴明榛。裴明榛闷骚么,那时尚不知自己心意,时常吃醋而不自知,总是对着狗子运气。小动物很能察觉人类的善恶情绪,每每见到他凛冽带着杀气,欲除之而后快的眼神,怎会不害怕?
狗子从小黄长到大黄,一直是一条好狗,它很亲人,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团,偏偏到了裴明榛面前,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不敢靠近。
向英领悟到这个事实,相当唏嘘。
也很委屈。
你怕大少爷就怕啊,有什么关系,外面很多人都怕,我们这个院子所有人都怕,算得什么事?但祖宗你能不能不怕我?我没瞪过你,害过你吧?别跑了行不行!
不过这一回好像真的行了……
狗子被吓尿,四腿发软动不了,向英试探着走过去,它也不跑了,没力气跑,脖子上的东西自然很轻易的被向英拿下了。
“大少爷,给!”
长随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相当雀跃了。
裴明榛打开信,看到小姑娘的字,面色自然也就跟着好了。
“等着。”
他回房间去回信。
等写完信,带着愉悦的心情,重新把信纸绑回狗子脖子上,狗子仍然没缓过劲来,或者之前缓过劲来了,看到裴明榛又吓怂了,继续趴在原地,呜呜嘤嘤就是不肯动。
给吃不吃,给喝不喝,就是抖,浑身颤抖,特别害怕的样子。
向英没办法,转向自家大少爷:“要不……您先回屋?”
裴明榛脸色显而易见的黑了下去。
他想看着自己的信被带走,可他更想看到小姑娘的回信,不想让这个时间被拉长。
裴明榛甩了甩袖子,不怎么愉悦的回去了。
“祖宗,祖宗诶,求您给点力行不行?”
向英就蹲在狗子跟前各种哄。
也不知道是这样的‘亲切交流’起了作用,还是因为裴明榛没在这里,狗子一会儿还真起来了,理也没理向英,夹着尾巴就跑了。
阮苓苓这边一直没等到回信,也没见大黄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心里各种焦急,想要让人去找的时候,狗子回来了,呜呜嘤嘤汪汪,各种怪叫着求蹭求抚摸求安慰。
这是……吓着了?
阮苓苓只得先安抚狗子,一边安抚一边腹诽,那男人又干了什么!
一打开信完蛋了,阮苓苓刚看一行字,就忍不住面红耳赤的把信纸扣在桌上。
想顺着月光爬到你耳畔……
月光能亲吻她的脸颊,所以他也想要吗!
这流氓越来越大胆了,什么都敢写,也不怕别人看见,丢不丢脸!
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
阮苓苓感觉不对劲,走出房间来到廊下,发现裴明榛竟然站在墙头。
月光之下,夜风猎猎,他负手站在墙上,目光看过来,深邃而多情,薄薄唇角勾着笑意,竟有种与众不同的美感。
还有点坏。
阮苓苓突然想起了看到的各种话本故事。话本里公子窃玉偷香,可都是这般风流?
“阮阮。”
看到她,裴明榛竟然从墙上跳了下来。
阮苓苓大骇,赶紧提着裙子跑过去:“你疯了!”
这里是公主家的别院,可不是裴家地盘,这样跳过来太过失礼,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裴明榛倒很安然,没一点擅闯别人家门的窘迫:“放心,她们不会过来。”
阮苓苓当然知道,小郡主和小郡王都是有分寸极聪明的人,听到动静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不会让她难堪,可是——
“她们不会过来,你也不应该这样!”
阮苓苓推着裴明榛:“走,你快点走,快点回去!”
裴明榛却双臂一展,把她抱住了。
“可我忍不住。”
阮苓苓被他抱的喘不过气。
“想到你在我身边,触手可及——”裴明榛把头埋在她发间,深深呼吸,“我就忍不住。”
“你……”
阮苓苓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裴明榛寻着唇,吻了上去。
这个吻急切又热烈,带着克制,又克制不住,仿佛诉说着数日不见思念,这思念倾巢而出,如大海翻潮,越压抑,越疯狂。
呼吸渐渐炽热,气氛渐渐暧昧。
阮苓苓似乎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那是不能诉之以口的野望,是深深压在心底,小心封存,不能给任何人看的东西。
他似乎一点也停不下来,或者说,他停不下来。
危机感浮上心头,阮苓苓不得不抵住裴明榛胸膛,将他往外推:“不,不行——”
裴明榛:“那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阮苓苓推不开他,当然也拒绝不了这个拥抱。
“我后悔了。”
裴明榛声音低低:“方氏为了给儿子说亲,婚事都能定到春天,为什么我一定要等到秋天?我现在就想把阮阮……你想不想?”
阮苓苓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变化,欲哭无泪:“我不想……”
一点都不想!
“你放开我。”
“骗人。”裴明榛低笑的声音响在耳畔,“你想的。你想我这样亲你,你也想这样亲我,你看……”
他吮了下阮苓苓的唇。
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被撩拨的下意识反应,阮苓苓回应了。
裴明榛眼神更深:“阮阮是个小骗子,明明想我,却不承认。”
阮苓苓:……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冷静点啊大佬!
“你想我对你做更多。”
随着一句话,裴明榛的唇又压了过来。
“阮阮好狠的心,这么多天都不见我……”
随着亲吻,别处也开始蠢蠢欲动。
阮苓苓忍无可忍,用了点力,咬了他。
“嘶……”
这回裴明榛会疼了,也放开了她。
感觉到腰间的手停下了,阮苓苓闭着眼:“清醒了么?”
裴明榛长长叹气:“你对我总是这般绝情。”
大约那个劲过去了,他再想,也能控制住自己,真的只抱住,任自己身体热的发疼,也没多动,只不过,不愿意放开她。
“你可知道,这些天,我要在心里一遍遍念你的名字,才能坚持下来。”
阮苓苓羞的脸通红:“不,不不要说这样的话啊……”
“看到吃的东西,会想阮阮有没有吃过,现在饿不饿;看到街边小东西,想买给阮阮,想着我的阮阮会是怎样表情,会惊喜么,会拽着我的袖角软软乖乖叫表哥么;看到一本书,会想讲给阮阮听……”
“我这辈子,做什么都硬气,只有面对你的时候,时时低头,还甘之如饴。”
“你就不能疼疼我,嗯?”
阮苓苓眼眶雾雾的,有些酸,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裴明榛。
她知道裴明榛想干什么坏事,她也不是特别拒绝,但是不行,不能在这个时间,不能在这个地点,明明已经是恋人了……想想就很心疼。
“你还是回去吧,眼下我们离得近了,想见就能见到的,好不好?”她小小声哄。
裴明榛仍然不愿意放开她:“那你今晚要梦到我,嗯?”
阮苓苓还想说几句,突然听到院外有动静,立刻绷紧了弦:“你快走啊,别废话!”
裴明榛却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不要。”
阮苓苓就急了:“你走不走?”
裴明榛干脆委屈的把头埋在她肩上:“阮阮凶我。”
阮苓苓:……
大佬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这种时候情趣并不好玩啊!
“你再不走,我,我不嫁给你了!”
说不出更狠的话威胁,阮苓苓最后咬着唇蹦出了这句。
裴明榛放开小姑娘,看着小姑娘大大眼睛里的雾气,知道是真把人给惹急了。
“好,我听你的话。”
他叹了口气就要转身,当然,转身前最后一个动作,仍然揉着阮苓苓的手腕,各种恋恋不舍。
阮苓苓气的甩开了他的手,大步往庑廊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哼,爱走不走,她还不管了呢!
裴明榛无奈的笑笑,转身借着树干的力,跳上了墙头。
君子优雅,坐卧有态,谁能想到引外人称道,礼仪规范的未来首辅大人,爬墙的姿势竟然也这么熟练呢!
阮苓苓恨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否则一定要让大佬崩一把人设,好好尝尝被键盘党喷的滋味。
接下来的日子,松涛轩整个院子依旧和狗子斗智斗勇,每天过的水深火热,长随向英的发际线明显升高,裴明榛一边吓唬狗子,一边忍不住往阮苓苓院子的方向跑,实在受不了,就制造些动静,跳墙过去狠狠抱一抱小姑娘,亲小姑娘两口。
仿佛不管外边大火滔天,还是洪暴漫延,有多少糟心事,只要怀里抱着小姑娘,小姑娘乖乖任他亲两口,他就能恢复所有力量和勇气,跟整个世界战斗。
日子绵长又充满甜蜜,像腊月二十三的糖瓜,粘粘的,甜甜的。
这年春节,阮苓苓过的忙碌充实,又充满思念,对裴明榛的思念。除夕夜,在裴明榛再一次悄悄越过墙头,偷偷亲她时,她没有特别狠的拒绝,让这男人占了好大的便宜。
到了杏花开的时候,阮苓苓再一次生辰,收到了各种各样,来自不同人的礼物,裴家也迎了新妇进门。
方氏这一天很开心,呼朋引伴,长袖善舞,满场游走一点都不累,笑了大半天脸也不僵,被各位夫人拉着聊天恭维时,各种谦虚谦逊,回应的话术妙极,满身满脸都是另类的骄傲。
她还指挥阮苓苓做事。
阮苓苓一点也不介意,她现在是表姑娘,有些不太好插手,到了秋天就会是裴明榛的妻子,裴家一切她都正正当当有资格管,方氏以为她面薄,不好意思,她却要谢谢方氏给的机会。
可惜不管怎么忙,晚上还是要回家的,回隔壁的别院。现在她并不方便在裴家留宿。
离开前,她禀着礼节,去看了一眼新妇,她要叫一声二表嫂的陇青梅。
陇青梅她以前就见过,是富贵大气的长相,脸有点方,长眉大眼,气质很好,称得上漂亮,今日成亲,她应该一脸喜气,或者带着新妇独有的羞涩,可阮苓苓进了房间见到人,发现没有。
陇青梅已经洗了脸,去了妆,身上的大衣服也脱了,不见半点喜气与羞涩,只眼神很深邃,看不透在想什么。
“二表嫂好,”阮苓苓微微笑着,将带来的吃食放在桌上,“担心二表嫂会饿,随便准备了些东西,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二表嫂的胃口。”
陇青梅声音很有些冷淡:“不用了,我也吃不下。”
她不承情。
可能是真不饿,也可能单纯就是不想吃,不想吃她阮苓苓送的东西。
总之不是友善态度,就是明晃晃的下你面子。
阮苓苓也没生气。她懂,毕竟将来大家是妯娌,立场不一样,利益不一样,陇青梅不可能把她当朋友,态度差一些太正常,她自己也是很挑剔的,不是什么人都会交朋友的。
“那二嫂好好歇一歇,我看外头大家都护着二表哥呢,并不会叫他喝得很醉。”
陇青梅笑了一声。
阮苓苓敏锐的察觉到,这个笑并不愉悦,陇青梅眼底有一些别的东西……似乎是嫌弃?
嫌弃二表哥裴明伦,还是嫌弃说这话的她?
阮苓苓觉得实在没意思,就想走了:“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有二舅母在,谁也不会随便挑理,二表嫂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人。”
“且慢。”
陇青梅叫住了她:“阮苓苓,你今日是表妹,叫我一声表嫂,将来嫁给裴明榛,我却要唤你一声大嫂。”
阮苓苓有点迷。
所以是因为这个身份问题……不爽的?
陇青梅捧着茶盏,笑容很有些轻浅讽刺:“可见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是虚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说得清?”
阮苓苓:“二表嫂的意思是——”
陇青梅眼梢微抬,笑容就有些恶意了:“我不似你天真,娘家消息门路也多,那么巧就听到过一件事,料你应该不知道,就想说出来给你长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