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小姑娘并不住在这里,这一次小别,也不是三五天。
裴明榛很暴躁,表面上看不出来,一如既往君子优雅,实则每天都在官署致力搞事,被他盯住的官员没一个能得了好,大家战战兢兢,看向他的目光警惕又害怕。
裴明榛知道安平公主行为之下隐有暗意,想要抻一抻他,让他更尊重更看重小姑娘,遂他并没有时时过门请见,强行把小姑娘接回来,而是把南莲送了过去。
包括小姑娘的常用之物,衣裳首饰,经常把玩的小物件。
南莲看到阮苓苓,跪下就哭,哭了好一阵。
说那天一错眼小姐就不见了,她吓的半死,多亏大少爷立刻带了信回来,说没事让她乖乖等着,她才放了心。说这些天一个人在院子里十分不自在,特别想回到小姐身边,可一直没有人叫她。说安平公主收小姐做干女儿,老太太十分高兴,当天还多吃了半碗饭。说大少爷开始和公主府走定亲流程,掌家二太太脸色略奇怪……
阮苓苓拉了小丫鬟起来:“她说什么了?”
南莲扁着嘴,很不高兴:“因是年尾了,这婚期便得定到明年,可明年上半年没太好的日子,大少爷和老太太都愿意等,说不急这一时半刻,成亲大事本也得慎重周全,匆匆过了礼就成亲像什么样子?偏二太太夹枪带棒,说什么没好日子就是不吉利,像在影射小姐您是扫把星似的……”
小丫鬟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很是发愁:“咱们和别人家不一样,婚期定的远,就没有暂时不能见面的说法,小姐作为表姑娘,怎么都要回去请几趟安的,到时还是会遇到二太太,她要为难小姐可怎么办?”
阮苓苓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她如果样样贴方氏的心,方氏自然愿意教好甚至假惺惺维护,可若她立场站在方氏的对面,还不是个傻子不好拿捏,方氏能有好脸色才怪。
“还有……”南莲说到最后,掏出一封信弟弟阮苓苓,“大少爷让我给小姐带封信。”
表妹亲启。
看到信封上裴明榛的字,阮苓苓就红了脸,把小丫鬟打发去做吃的:“事情还远呢,你家小姐有的是办法,怕什么。”
打开信封,纸上的称呼就完全不一样了。
阮阮,数日不见,可念我否?
阮苓苓差点呸出声,不要脸,谁会想你!
她万万没想到,这信打开,竟然是一封情书——
今日官署梅花开了,绿萼红蕊,迎风初绽,娇憨柔软,可人的紧,唯少了一抹雪色,不若那日和你一起在庄子上看到的灵动。想要折一枝送你,又觉配你不上。
这几夜辗转反侧,总是难眠,那日的青瓦红梅,我很想再看一次,阮阮呢,你想不想?
阮苓苓腾的脸红。
这这这流氓!
那天在温泉庄子上,青瓦红梅下,他干了什么!说是想念当时的景,假的都是假的,这男人就差直接说我想再亲你,把你摁在墙上,这样那样亲,你呢你想不想?
她想个鬼!
第88章 他的情书
阮苓苓被裴明榛的大胆‘情书’吓了一跳,看完面红耳赤,各种找地方藏,生怕被发现……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大佬好像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似乎很期待她的反应,她越害羞,他就越来劲,各种小情话不要钱的往外撒,可以说是相当擅长了。
阮阮。见字如晤。
月光潺潺静静,红烛柔柔照晚,棋子洒了一桌没有收拾,将要抬头,听到远处的梆子声。今夜,似乎很适合小饮,很适合想你。
今夜月明,一如你在的晚上。很奇怪,我明明不喜欢赏月,却好似在月光里看到了你。
你笑起来很好看,生气也好看。
遥遥长夜,灯火不灭,相思亦不灭。
你不在,唯有你亲手做的毛笔与我作伴,我对着它说了几天几夜的话。
笔在等你,我也是。
……
诸如种种,阮苓苓忍不住要用‘骚气’两个字形容大佬,真的,这操作,是不是有点太肉麻了!保持你的高冷傲娇不好吗!还是……一贯克制冷肃的人,都是这样闷骚,只要一开了闸,就会停不下来?
他面对别人只有一种模样,对她,却有千万种模样,每一种都是他自己,不想隐藏,也隐藏不了。
他的情思,一点都藏不住。
阮苓苓捂着信,各种脸红心跳,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回,这文采她没有啊!
回一个‘我也好想你’,感觉又弱又没情调;什么都不回,又感觉自己输了,连招都不敢接;每一封都回又觉得不够矜持,美的他,他要上瘾了,这种话越说越多怎么办?她难道每天什么事都不干,就绞尽脑汁想怎么给他回信?
日子还过不过了!
偏这些信太私人,别提给别人看提提意见,阮苓苓连说都不好往外说,太羞人了……
大佬总是有办法为难她!欺负她真的很爽吗!
不过自己喜欢的人这样情不自禁,每天都很想很想她,想起来又有些小甜蜜。
阮苓苓被撩的简直冰火两重天,每天都在纠结,不知怎么回信。
最后显示的结果就是——
她很矜持,如果来信有正事大事,当然立刻回信解决,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就三封回一封,回话还相当正经,问裴明榛是公务不够忙,还是上司给的活儿不够多,这么懈怠真的没问题?有时间精力瞎胡闹,不如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去,乖,努力工作,工作才会回报你……
只在最后的最后,才弱弱的问,那个毛笔,要我再做一个给你么?
这种暗示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限,写字的时候脸都红了,写完最后收势都晚了些,显的特别缠绵。
她已经这么低调谨慎,尽量不要轻浮,不要逗的对方更来劲,裴明榛仍然一点都不高贵冷艳,非常好勾搭,她这连手指都没怎么勾,他就已经蹬鼻子上脸顺杆爬,马上回了信——
这次做一对好不好?你一个我一个,放在一起总是一对,不会像我形单影只这么可怜。
阮苓苓:……
除了这些,还有家里的事。
方氏那些内涵话,南莲都听到了,裴明榛怎会不知道?写信时顺笔就提了几句,大意是阮阮不必烦恼,没事想我就好,一切都有我替阮阮收拾。
阮苓苓心说谁要你帮!谁要想你!不,一切放着我来!
裴明榛是将来要做首辅的人,现在是最重要的成长阶段,每天都很忙,外面的大事朝廷格局都忙不够,再操心家中小事……他只有一个人,一双眼睛一双腿。
如果可以帮忙,阮苓苓也想尽一份力。
而且在这个时代出嫁,将来内宅中馈,和各府走礼往来,本也是她的事,她想做好。方氏一丝都没教她,之前教裴素兰时还各种隔开她,但谁叫她运气好,有了个公主干娘呢?光是宫里嬷嬷的指点,就比方氏不知强了多少。
她会好好学习,慢慢长大。
要是经验不足,事情没办好……再麻烦裴明榛圆场吧。
回信意思就很明显了:你一边凉快,忙你自己的事去,我要是不行了,你再上。
裴明榛的回信就各种意味深长了,都听阮阮的。想不到阮阮这么护着我。
阮苓苓被撩的一怒,失去理智回了句:那当然,你可是我男人!
可想而知,裴明榛更疯了……
阮苓苓真的受不了了,每每看到南莲捧着信进来,超拒绝打开看,又忍不住脸红心跳眉眼期待,就……拒绝不了。
救命——
为什么她要为难自己跟一个有学识有谈吐城府深不可测的未来首辅谈恋爱,难度太高了!
阮苓苓只能给自己找事,尽量忙起来,不要瞎想。
这一日,她提前递了帖子,回裴家请安。
方氏一看到她就眉开眼笑,像是十分开心:“呀阿阮回来了,快过来叫我瞧瞧!嗯不错,看着身子长好了很多,小脸都圆润了,公主府就是养人,咱们可比不上。”
这话乍听没什么,细品都是刺。
阮苓苓要怎么回话?说你说的对,顺口跟着大赞公主府各种,就是瞧不上裴家,好像往日在这里受委屈了;说你说的不对,贬低说公主府也没什么,就是自己不是抬举,安平公主是皇亲宗室,受圣上宠爱多时,一应规矩用度除了皇宫别处都比不上,怎么可以是随随便便没什么?
阮苓苓也知道,她其实没胖也没瘦,跟以往没什么区别,方氏就是故意这么说,就是找话茬。
不等阮苓苓回答,方氏又接着往下:“模样好了是好事,到时成亲也好看,舅母正好给你选东西呢,公中不够,还专门跑老太太这里来讨了,正好粗粗列了个单子,你过来看看哪些喜欢,哪些不喜欢?只一样,千万别不好意思,不够舅母还有,别给舅母省钱!”
她拉着阮苓苓的手,笑容相当慈爱,话音相当清脆,显然只要自己表演了就够,根本不管阮苓苓怎么回答。
阮苓苓总算知道,邵锦淑那一套是怎么来的了,和着她们方家里外,都是这传统。
“好呀,那我就不客气啦,”她甜甜一笑,可单纯可不谙世事,“公主府那边也帮我备嫁妆呢,我看了眼嬷嬷粗划的单子,老厚老长,干娘仍然不满意,继续叫下面调着库房里的东西,我就想二舅母对我一向大方,定不会舍不得东西,让聘礼难看,现下果然,二舅母对我还是这么好呢!”
她一点都不客气,坐下来就挑,还专门挑那好的,贵的,值钱的。
方氏脸上笑容就裂了。
阮苓苓看在心里,不由冷笑。
酸是不是?各种小话讽刺是不是?
我就让你酸个够!
以前在裴家各种小心翼翼,是因为对这社会还不熟悉,怕做错事,也没有足够的靠山底气,现在公主府大张旗鼓摆明了给她撑腰,她要还怂,对得起谁?
方氏一向视裴家的东西是她囊中之物,怎么会愿意往外搬?脸上看不见,心里也滴着血呢!
哼!气死你气死你!
方氏只顿了一瞬,立刻重新收拾起笑容,看起来相当慈爱:“我们阿阮做了公主的干女儿,就是不一样,大气了,眼界也开了,好东西都认识呢,二舅母瞧着实在高兴,绝不会说话不算话,你想什么,尽管说,二舅母给你加!不够还有婆母呢,娘您说是不是?”
说着话,她看向坐上老太太。
老太太笑的比她还慈爱,目光柔柔看着阮苓苓:“大气好,就得这样,咱们裴家自来养出来的就是胸怀锦绣,目光长远的子嗣,我们阿阮是有福气的孩子,旺家门,东西给多些有什么错?反正转手就会带回来,倒是咱们占了公主府的大便宜啦。”
话音温和,又带着老人家独有的玩笑感觉,很是亲切。
方氏的挤兑微妙,她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但……真的什么都不懂么?
阮苓苓觉得未必。虽然现在是老封君了,之前管理后宅多年,怎么会不懂?只是一罐装聋作罢巴了。
到裴家这么久,老太太从未亏待过她,一直照应有加,只是不会随便出头站队,阮苓苓早习惯了,也没有不满,反正方氏乖,她就乖,方氏非要挑事,她就笑得更开,绝不让对方得了便宜。
看完聘礼单子,方氏看着阮苓苓,一脸长辈特有的语重心长:“这离成亲的日子还远,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阿阮要经常回来看看咱们呀。”
阮苓苓:“就算二舅母不说,我也会经常回来看看的,小郡主也说要过来玩呢。”
你膈应我,我就要膈应你。
方氏:“那我可得好生准备准备,只盼你天天都回来才好呢,家里气氛旺一旺,对你们成亲才好,说起来这明年……你知道的,年份不太好,吉日不多,舅母啊,巴不得你赶紧过来,咱们亲亲香香!”
果然还是说到日子了。
阮苓苓捂脸,装害羞:“舅母——做姑娘的日子多自在,我才不想那么早嫁人!”
一句话把座上老太太给逗笑了,不等方氏说话,她就开了口:“哈哈哈我们阿阮还是小姑娘呢,二媳妇不必操心那么多,小辈自有小辈福,她们好就行了。”
长辈都发了话,方氏哪敢还说,应下不提了。
老太太目光流转间,眼底隐有微光。
本来她一个老封君,活到这把年纪也认了命,好好养老,不给后裴添麻烦就行了,而今……突然多了些期待。
家族宗长承继,本就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她怎会没半点心思?她的大儿子那么出色,才华横溢能力卓绝,同辈信服,朝廷器重,挣下了大把功劳,大儿媳有些弱,可两个人感情好就不打紧,可惜世事弄人,二人去世的太早。
长孙裴明榛姿质很好,一直没长歪。
她给予大孙子的照顾其实不太够,一是人老了,精力不足,二是撑家的男人,被护得太软不是什么好事,遂她只保孙子安全,二房要抖要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一个家宅平安。如果裴明榛长不起来,这个家也就这样了,看下几代人有没有出息往上走,如果裴明榛能长起来,自然一切交给他才最好,最合适。
如今裴明榛水涨船高,简在帝心,表姑娘看起来又乖又软,实则有主心骨,有自己的坚持和判断,这样很好,稍加历练,就会是个称职的宗妇。
以后,她他是不能再干看着了。
小姑娘还小,需要有事来给她练手成长,可别人要是过分了,就别怪她老太婆耍横了……
阮苓苓从正厅请安出来,就看到了急急赶过来的裴明榛。
他走得很快,不知道一路从哪里走过来的,衣摆下面沾了尘,额角渗了汗,偏偏因为姿势太行云流水,表情太端肃正经,一丝情绪都没露,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只她看到了,这个男人眼底有光,直直锁住她,这道光很狂野,很霸道,阮苓苓忍不住开始害羞,脸红心跳。
气氛跟着就暧昧了起来。
看看四外有不少下人,阮苓苓站在廊柱后:“你,你就站在那里,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