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名花——赵百三
时间:2019-09-02 08:21:41

  “皇上。”
  春信在一旁轻声道,目光落在前来禀报的小太监身上。
  天子搁笔,道:“何事?”
  “贵妃娘娘来了。”
  后宫中封位贵妃的有三人,如今时常候在君侧的只王钰秀一人。
  天子神色稍缓,他懒散的仰靠在椅背上,道:“让她进来吧。”
  王钰秀亲手捧着羹汤缓步走入御书房,天子见着,道:“可是又做了莲藕汤?怎的不交给身边宫人捧着。”
  “我怕她们走路不当,将汤给洒了。”
  王钰秀郑重道。
  天子闻言笑了起来,戏谑道:“她们行事可比你稳重多了,我看着汤交于你不若交给她们安稳。”
  “皇上又取笑臣妾。”
  王钰秀似乎有些羞恼,挑眉瞪了天子一眼。
  她这般看去,倒是与少女毫无二致,平日里温雅谦和,但只肖稍稍逗弄,却能将她的真性子激出来。
  天子伸手揽住王钰秀腰肢,见她面貌年轻,心里有些感叹。
  他是真的挺喜欢王钰秀,但也因此对她没有子嗣一事十分遗憾,只这怪不得王钰秀,是他的身体原因。
  当年王钰秀初入宫,也曾怀过一胎,但未几月便小产,那时天子着人彻查,查来查去源头却在他身上。
  当夜天子留宿王钰秀房中,入睡前,白日里春信令人打探的其中一事已有了结果。
  因炳南烟身为盛和村人,盛和村离长安城路途遥远,要打探到她的确切消息需得令人去盛和村一趟,因此暂未有结果传回。
  而俞宛清与冯希白一事,因着周时生南下路途中有天子安插进去的内应,因此倒是十分容易查出结果。
  周时生南下遇刺,起因乃是俞宛清与冯希白暗中通信却被人截获,因此将周时生南下路径泄露,季仲才会责令冯希白半路返回。
  这事十分重大本应令人彻查,但若将事情公开审理,必定会累及俞宛清、冯希白两人名声。因此周时生看在俞相的面子上未将此事上报,只是暗中处理。
  因着这道缘故,俞相欠周时生一个人情,因此才会爽快的答应认那女子为义女之事。
  而从那内应口中亦得出炳南烟这姑娘的消息,似乎是说这二人已有过肌肤之亲。
  天子闻言,心中对周时生与俞相两人关系的防备松懈下来,他不在插手此事,反身入了房间。
  房内
  王钰秀正在宫女的协助下取下头上繁复的钗环,见天子回来,笑道:“如今夜深了都还有事处理,当个皇上可真是累啊。”
  她此言有些过了,天子却不生气,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卸去钗环变得清丽朴素的王钰秀。
  这样的王钰秀让天子想起了另一个相貌清丽的女人,那女人有些结巴,胆子也不大,但不若王钰秀安分。那个女人做出的事几乎将天子逼至死路,差点再无回旋余地。
  天子垂下眼睑,未回应王钰秀的刻意取笑,缓步走了上去轻轻揽着她肩头,屏退身旁宫人,道:“夜深了,睡罢。”
  王钰秀敏锐的察觉身旁男人心情不好,只道是方才那通传带来的消息不好,因此柔顺的再未发话,只是与他一道朝床榻走去。
  ……
  相府
  南烟立在湖泊旁打水漂,盛和村多湖,她时常远远的见着李晃和癞子带着狗蛋打水漂。那时她极其惧水,并不与他们一道,只远远观望。
  自从那夜她被周时生拉入水中,她已不若此前惧水,每日洗漱时总会将头埋入水中,如今虽还不会水,但已学会换气。
  “第四块…第五块…”
  南烟将最后一块石子扔完,掸了掸手上的灰尘。
  周时生已有五日未来见她,这可有些奇怪啊。
  “李常洛。”
  “南烟姑娘,何事?”
  李常洛从暗处走出,恭敬道。
  “你家殿下近来在做什么啊?”
  “殿下所行之事与朝政相关……”
  “算了,当我没问。”
  南烟走向他,“我想知道你们可抓住南易?”
  李常洛垂下头去,“奴才不知。”
  “唉,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蹲在一旁玩水的席秀笑道,“一问三不知,那你知道什么。”
  话落,她起身去拉南烟的手,“南烟,我们去街上玩吧,今日天气甚好?”
  她一味傻笑,其实是怕南烟一直想着南易的事,怕她想深了心情不好。
  “去街上玩吗?”
  南烟低道,若有所思。
  “对啊,出去走走,一直待这闷的慌。”
  “嗯,那你去请俞小姐与我同行,就说是我邀请的。”
  “她?”
  席秀愕然,李常洛亦多看了南烟一眼。
  “怎么了?”
  南烟轻笑,“你不是同这相府的丫鬟小厮打的火热吗,也不用亲自相邀,将话传给她院中的丫鬟便是。”
  席秀眉头挑了挑,有些兴奋的凑近道:“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南烟但笑不语,李常洛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实令人将这事传回宫中。
  席秀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去了俞宛清的院落,将话传给相熟的丫鬟,出来之际遇见了穿一身黛蓝色衣袍的俞宗衍。
  席秀看了他一眼,向他揖了一礼。她这动作看着着实有些别扭,俞宗衍停下脚步,轻道:“你怎的在此处,是南烟也在这吗?”
  他说着朝里看了眼,脚步微微后退,似乎想着若南烟在此,便避嫌离开。
  “南烟不在这里。”
  “她是不在。”
  俞宛清听得丫鬟来报后,很快出了来,这次她只简单梳洗过,看着十分清丽。
  “兄长你来找我何事?”
  俞宛清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席秀,朝俞宗衍解释道:“姐姐邀我出游,若有事兄长可否等我回来再说。”
  俞宗衍是来告之周时生求娶炳南烟一事,这事目前知道的人不多,只待皇帝亲自下令。他提前告之,是想劝慰俞宛清,但如今看似乎不是时候。
  南烟主动邀约俞宛清一事有些奇怪?只俞宗衍信南烟不会伤害他这妹妹,因此颔首道:“是有事与你说,但不急,你先去游玩罢,晚膳前回来便是。”
  俞宛清兴致颇好,乐道:“那我可去了。”
  父母皆不让她主动招惹南烟,但今日可是南烟主动邀请,她倒是想去看看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想到这,俞宛清心里兴奋的不行!
 
 
第77章 
  俞宛清同南烟游玩长安城,她神色高冷,只道此次南烟主动相邀应是示好求和,心中得意。哪知一路上,这人话不多,并不热情。
  南烟带着俞宛清去了贺来酒馆,这一次,刘伯提前给她留了二楼的包厢。
  二楼不若一楼吵闹,但若包厢内闹出的动静大了,也是能听见里面声响的。
  两人经过一间包厢时,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唉,冯希白,这你可输了,得罚!”
  俞宛清脚步一顿,瞥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而后若无其事的离开。只是在离去之际屋内却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冯公子不胜酒力,妩娘替他饮下这杯酒如何?”
  这屋内还有女人呢!
  俞宛清立时返身上前,轻轻敲了敲房门,屋内无人应,她索性一把将门推了开。
  屋内共四男一女,观模样似乎在饮酒取乐,且令了酒馆有名的舞姬得空相伴。
  门突然被人打开,屋内众人皆是一愣。冯希白撞上俞宛清看戏的目光,脖子一梗,正待说话,俞宛清却是仰着下颌走开了。
  南烟笑着看了这几人一眼,跟在俞宛清身后去了另一包厢。
  南烟与席秀甫一落座,冯希白已是跟着进了这间包厢,见身后几名狐朋狗友欲跟过来,忙回身将门锁死。
  俞宛清立在窗前,双手抱胸看他,“怎么来了,方才不是玩的挺开心的吗?”
  她这话似讥似讽,听着不太舒服。但她声音又娇又俏,表情生动,便只让人觉得娇蛮可爱,并不会真的因此动怒。
  席秀同南烟在一旁看热闹,心中叹这俞宛清真是好手段。
  “我看你来了这,怎还会与他们玩闹。”
  冯希白笑着道:“你既来这,怎的不邀我作陪,我是这里的熟客啊。”
  南烟听这话,心里只道我还是这家店的老板呢!
  俞宛清看向南烟,“姐姐邀我来的。”
  南烟笑着向冯希白颔首示意,一旁的席秀扯了扯南烟的胳膊,示意要喝酒。
  南烟让席秀将门打开令小二进门伺候,门一打开,冯希白的狐朋狗友便挤在了门前探看。
  俞宛清皱眉看了那几人一眼,心里觉得烦,因此并不理会。冯希白出门同那几人说了什么,那几人只得默默离去。
  不多时,小二摆上酒菜,冯希白看着对坐不语的南烟与俞宛清,呐呐的先开了口。
  他擅讲笑话,又不若此前那几名男子般待南烟有好感,反是一心一意的逗弄俞宛清,俞宛清因此被他逗弄的不停发笑。
  席秀在一旁吃喝看热闹,南烟则一心看着冯希白。
  前几日,南烟从贺来酒馆出来后抓住了暗中跟着她的李常洛,那时他说暗中跟着她的只他一人,但南烟习武并不好哄,当时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人,应当是冯希臣的手下。
  既那夜在南府冯希臣已发现南烟的踪迹,她便不打算继续躲下去。
  南烟未参与冯希白与俞宛清两人的玩闹,只是安静看着。俞宛清觉得无趣,凑近问道:“你邀我同游难道就是来这酒馆喝酒?”
  “正是。”
  南烟替两人斟酒,举起一杯送到俞宛清身前,“俞小姐请。”
  “我不怎么喝酒。”
  俞宛清接过酒杯置于一旁,蹙眉看着南烟。
  南烟避开她的目光,托腮看着喝酒吃肉的席秀,俞宛清随着她目光看去,随后嫌弃的移开目光。
  南烟不理会俞宛清,俞宛清起先得了兴趣刻意与之搭话,渐渐的,她心里生了怒意,随后在冯希白的一味讨好下又只觉得继续纠缠南烟十分无趣。
  这时,门扉被人轻轻敲了敲。
  冯希白问道,“谁啊?”
  屋外小二作答,“是冯大人。”
  “大哥?”
  冯希白闻言忙起身相迎。
  南烟微微垂下眼睑,转动着手中酒杯。
  一旁吃食的席秀微愣,冯希臣不比冯希白,她有些怕这人。一面之缘、一面之缘!席秀心中不停的默念这四字。五年过去,她如今十九,冯希臣不一定认得她的!
  她心里打鼓,抬头悄悄朝冯希臣看去,突然后脑勺一重,却是南烟伸手轻柔的抚摸她的脑袋。
  “席秀,无妨,吃吧。”
  六个字,南烟说的很稳,席秀放下心来,垂头继续吃了起来,但一双耳朵却是听着屋内的动静。
  房门打开
  冯希臣目光落到微垂了眼帘的南烟身上,随后他看向冯希白,“路过此地,在门口遇见你几位同门,猜想你在此处便寻了过来。”
  冯希白疑惑的应了声,这算是解释?
  兄长不喜来这热闹的地方,即便与人有约,亦是约在望楼,今日怎的来了此处,难道真只是路过来此?
  “冯大人。”
  俞宛清起身相迎,举止谦和守礼。
  冯希臣颔首致意,将目光落在南烟身上。俞宛清见南烟一动不动的坐着,偶尔懒散的转动手中酒杯,眉间不悦。
  南烟如今说来也是俞府的人,怎的这般没有礼数。
  俞宛清无奈,只得主动向冯希臣介绍,“这是我义姐,才到长安城不久,因此不识得大人。”
  “我知道。”
  冯希臣低声道:“俞相义女炳南烟,我在家中听希白提起过。”
  这时,南烟放下酒杯,笑着看向冯希臣,她起身缓步走了过去,待离冯希臣近了,她轻声道:“小女子出生乡野,若有得罪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冯希臣见南烟如此,微微垂下眼睑。
  屋内几人谁也没理会席秀,席秀起身慢腾腾挪到角落去,一只手端着个餐盘,里面放着几只鸡爪,另只手提着酒壶。她心里有些急,为了缓解这种焦虑,她开始不停的啃鸡爪喝酒。
  冯希臣兄弟二人及南烟、俞宛清次第落座。
  俞宛清因少有同冯希臣同席,且这人是朝中正二品官员,听冯希白言性子严厉,因此有些拘谨。
  南烟起身替桌上几人斟酒,将其中一杯亲自递给冯希臣。
  冯希臣捏着手中酒杯,迟迟未饮。许久,见南烟只一味看着他柔柔的笑,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仰头举杯饮尽。
  “好酒。”
  冯希臣低声赞道。
  “这是五年的秋露白,时间不久但酿酒师手艺十分地道因此味道不错。”
  “只五年的时间能出这种味道确实不错。”
  席秀听着这二人对话,举起酒壶喝了一口,觉得和过往喝过的秋露白没什么不同。她心中咦了一声,背过身去,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因着冯希臣在,冯希白矜持的再未与俞宛清打闹,反是南烟与冯希臣交谈起来。但话里的意思很浅,左右不过寻常的客套之语。
  俞宛清觉得无趣,有些后悔今日应了南烟的邀约出门。她斜斜的支着脑袋,忽闻屋外有哄笑声传来,于是示意冯希白陪同出去观看。
  两人离去后,席秀放下了手中的鸡腿,神情严肃的看着冯希臣及南烟。
  “南烟。”
  良久,冯希臣轻声道,“我以为你死了。”
  他安静的盯着南烟,目光柔和,似乎在回忆往事。
  南烟嘴角弯了弯,脸上却没有笑意,“南烟本就死了,南家亦没落,我名叫炳南烟,冯大人莫要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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