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名花——赵百三
时间:2019-09-02 08:21:41

  王钰秀起先不信,暗中彻查此事,最终查出此事与周承毅母妃荣贵妃有关。
  那时王钰秀初入宫得盛宠,荣贵妃与之交好,知晓她出自书香世家,曾赠她徽墨。因她喜爱书画,孕期时每日皆要习字,而那墨汁中所含一味香料于胎儿不利,因此竟令她在怀胎三月时流产。
  查出此事后,她欲将此事告之天子,却因知晓天子如今重视子嗣,必定不会因此而折杀周承毅,她心中恼恨,日夜念之。
  而在她查证当年之事时,偶然发现宫中新晋的宠妃暗中调制香料,此香料助兴却极为伤身,王钰秀忧心天子身体安康曾欲将那宠妃告发。
  那名宠妃苦苦相求,此时周承毅南下不知何时方归,王钰秀日夜嫉恨之下,心中生了恶念,打算以牙坏牙,毒害他的儿子。
  王钰秀不喜那名宠妃行伤害天子身体一事,想着她本便有罪,便在当日探望小世子时将毒药抹至宠妃袖口………
  她所言所为无不暗自替自己陈情,栽赃嫁祸宠妃一举竟然也能扯上忧心天子身体安康来?
  天子不知可有因王钰秀的辩驳之语心中生了片刻的缓和之意,他沉声问道:“若当年之事为真,即便是报复应当也是报复大殿下,你何苦对一三岁幼子下毒手。”
  “皇上!”
  王钰秀嘶声道:“难道大殿下的孩子无辜,我的孩子便活该去死吗?皇上,那也是你的孩子!”
  她说着,双眸竟是落下了血泪,很快侵染了她双颊,看着恐怖极了。她伸出双手,死死捂住自己面颊,俯跪在地,哭的不行。
  这一幕,终是博得天子片刻怜惜,他正欲再问,王钰秀却忽然疯癫的笑了起来,那模样竟似与前些日被抓获的南安有稍许相似。
  天子目光一凛,周时生见着王钰秀如此,心中却是赞了一声,这女人着实厉害,难怪能位列贵妃。
  王钰秀似生了癔症,再如何问也问不出什么,加之那血泪的效果着实惊人,天子命人将她移至她原本的宫殿,令人时刻看管着,莫让她做出如那名宠妃一般自尽的事情来。
  周时生心中不以为然,这女人做的这般多,怎会贸然自尽?
  他受了这冤枉,这时可比高座上的天子心中清明不少。
  王钰秀被架着离开后,天子将目光落在周时生身上。周时生回视着天子,双眸中十分平静,问道:“父皇信她的话?”
  天子沉默半响,道:“人证、物证、犯案由头皆在。”
  周时生平静的反驳,“所为人证,贵妃口中交于她短笺的小太监或有其人,可如何能保证是我的人,贵妃一人之语亦不可信。所为物证,短笺已毁,贵妃查证的物证所指皆为荣贵妃与我无关。”
  他稍稍停顿片刻,道:“而父皇口中犯案由头……”说到这,周时生苦笑的摇摇头,“在父皇眼中,我便是这般的人吗?”
  “父皇如今只我与大哥两子,我与大哥年岁相差甚多,加之皇室中情谊淡薄,我与他虽不亲密,却也不至下此毒手。”
  “这些年,我所作所为皆为避让………”
  王钰秀会以情动人,周时生亦会,虽说有时候这些缥缈的情谊不足轻重,但有时候却又极有作用。
  说到底,如周时生所言,王钰秀亲口承认毒是她下的,原因是当年荣贵妃下毒害她丢失一子。
  这能咬定的罪人只如今的王钰秀与当年的荣贵妃,而周时生是被牵扯进来的,如果不找到传信的小太监作证,断然不可轻易下结论,他如今最多只能称作是嫌疑人。
  天子在周时生说话时一直很沉默,直到周时生脸上带了愤然之色,提议此案不应拘泥于宫中,应当交由三司会审。
  将此案摆在明面上,由专职之人查证,方可堂堂正正的定周时生的罪,而非此时在宫中私下诘问试探。
  周时生此举却是立即将天子惹怒,他怒斥道:“将此案放在明面上,你可是不嫌丢人。”
  宫中向来污秽,除去皇帝下定决心彻查,多是暗中着人查证惩处,少有交由外人。
  且如今他只得周承毅与周时生两子,日后的皇位继承人必定出自这二人的子嗣,若有污名加身,于国于民皆不利。
  若说此前王钰秀一言一语皆在安抚天子怒意,博得他怜悯,周时生此举却如同一个大锤,嘭的一下砸在天子胸上。
  周时生见此,心中却十分平淡。
  王钰秀用过的计策,他再用,无论如何都会失色几分,不若激怒天子。有时候反其道行之,实则效果亦会不错。
  周时生清清白白,不怕查。若天子因子嗣原因不深查,只是心中生疑,暗自打压周时生反是不好,不若深查,查的越深越好。
  最好能把暗中指使王钰秀的人给揪出来!
  天子落下那句后变得愈发沉默,周时生讥笑两声,再次提及王钰秀,他道:“观贵妃方才神色像是有些疯癫,也不知真假,不过却是让我想起了另一痴傻女子南安。”
  南安痴傻,如今仍旧被关押在天牢。她初入天牢时被严刑逼问、利诱、胁迫,刑部的人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可什么都问不出。
  天子看着周时生,周时生无奈道:“因我求娶南烟,南安为南烟的妹妹,父皇一直认为我与南安有所牵扯,如今我又被贵妃指认,想来我也是倒霉。”
  “够了!”
  天子怒道:“你怎知是倒霉而不是事有因果,若真与你无关,怎会事事皆牵扯于你。”
  “事事牵扯于我!不过因着我身为男子,为储君人选。”
  周时生大言不惭道:“只我于皇位无意,有时倒是恨不得身为女子,我观我的皇姐们日子可是过的十分不错。”
  这时候,周时生言语却是令天子想到另一人,冯希臣。
  冯希臣并非储君人选,天子都不想承认这个儿子,可他身上的血脉却是出自皇族。
  这事还有的查!
  只是天子也并未因周时生寥寥几句便撤销对他的怀疑,毕竟南易、于广善一案都有周时生的功劳,当日亦是他在朝堂主动出面提议周承毅南下。
  周时生说他无意皇位,天子并不相信。
  此案既已牵扯周时生,在案件未定时,他的言行皆受到制约,天子趁机打压周时生,在暗自估量这个儿子如今的手已伸到何处。
  南方月氏一族伏诛,只战事既起,周承毅一时无法回归长安城,加之他再无孕育孩子的可能,天子亦不在忧心他的身心,反是令他安生待在南方稳定军心。
  周承毅无军事才能,加之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在南方翻不起什么大风浪,若是回了长安城指不定联合部下闹出什么幺蛾子。
  天子如今一为心忧南方战事,二则是下定决心彻查小世子中毒一案。
  他十分忌讳皇室中出现此类事件。
  乾西五所
  周时生如今算是被软禁于此,天子的人一面彻查此案,一面暗中打压他的势力。朝堂上,月前仍对周时生有所观望的朝臣见天子近来的举动,也冷了讨好周时生的心。
  季仲从外归来,向周时生禀报近来天子彻查此案对他们造成的影响。
  因天子忌惮怀疑,不仅是周时生,连带着与之有稍许关系的人行动皆受到限制,十分恼火。
  周时生瞥了季仲一眼,提醒他道:“还记得三月前因南易与于广善一案而落马的那些朝官吗?”
  那时候,天子未出手只在暗中审查有哪些官员无视王法偏袒这二人,示好周承毅,如今风水轮流转,天子亦在观察朝堂中有何人偏袒周时生。
  周时生却是安分的过分,只偶尔刻意丢出一些弃子给天子以示诚意,毕竟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好。
  周时生知晓他那父皇非无能之人,也知晓他如今的处境并未有外界传言那般摇摇欲坠,只在他的刻意引导之下,有的人却对此深信不疑。
  ……
  相府内,南烟揉弄着小灰毛茸茸的脖颈有片刻的失神。
  过往周时生每日都要在她跟前晃荡一圈,她那时觉得烦,如今这人不来,她心里却又有些空落。
  周时生嘱咐她莫要担心,却未告知事情进展,而李常洛彻底不插手宫中之事,也是一问三不知。
  她不知道案件进展,只知晓周时生如今走动不便,似乎为天子不喜,更甚则是王钰秀在疯癫前咬定此事与周时生有关。
  “小灰,你可还记得王钰秀?”
  周时生不来,李常洛不善言谈,席秀又终日缠着俞宗衍,南烟只得寂寞的同小灰讲话。
  “人不会无故痴傻,且她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十分好强,心性也并不软弱,这样的人又在宫中生活了三年,胆子大的敢下黑手毒害小世子,怎会突然傻掉。”
  南烟叹气,见小灰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她伸手拍了拍它的狗头,道:“她如今可算是关键人物啊,同南安不相上下的人证,却是双双疯掉了。”
  小灰哼哼了两声,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子,露出柔软的肚皮,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南烟,一副讨好的模样。
  南烟笑了下,发觉自己竟是开始想周时生了。
  再几日,陆续有线索被查证,却是全然指向周时生,季仲心中焦虑万分,有心出手彻查此案,周时生因心中有所顾虑令季仲暂莫出手,只让人去禀告天子,说他想见他一面。
  在周时生请求面见天子时,南烟去找了俞宗衍。
  俞宗衍为避嫌已有月余未与南烟相见,此时南烟主动寻来,他并不惊讶,反是立即着人奉茶待之。
  俞宗衍身边的小厮还未行动,席秀却是屁颠屁颠的去了后院捧来茶水。这般看来,她不像是南烟的人,反像是俞宗衍的。
  若非因着周时生一事,南烟铁定得打趣席秀几句,顺便探一探俞宗衍对席秀的态度,如今却没了这般心情。
  李常洛并非刻意瞒着南烟不告知宫中此案进度,而是周时生早早为此做了准备,将李常洛与乾西五所的交接暂时摘得一干二净。
  南烟从他身上探不出消息,只得来找俞宗衍。
  此案俞宗衍并未牵扯,但因他是朝官,加之他妹妹俞宛清闺中好友众多,他大抵知道的还是比李常洛多些。
  他告知南烟周时生如今已被软禁在乾西五所,只待此案水落石出,贵妃王钰秀则因病情暂未打入冷宫,照旧待在此前的宫殿,着太医医治病情。
  见南烟一脸忧色,俞宗衍安抚道:“南烟不必担心,七殿下身份尊贵不会出事……且皇上既未下令,婚期自会如期举行,只是那时因受此事影响婚礼多少会低调一些。”
  “是不会有事,他定然不会因此失去性命,只是不免受到天子有意或无意的打压。”
  南烟摇头,“太过被动,时间长了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她如今已笃定此事与冯希臣有关,即便不为周时生,南烟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冯希臣一路高走。
  周时生为避嫌令季仲等人莫要妄动,他困于此局中,一直在想破局之法,想着如何将冯希臣给揪出来。
  可是若要将此人揪出来,必定会令天子知晓他实则已知道冯希臣是天子私生,更甚者天子会怀疑他是否知晓周承毅再无法有子嗣之事。
  周时生仍在思虑此事,南烟却是已想到破局之法。
 
 
第92章 
  俞宗衍待南烟极好,不必南烟细问他便尽数告之他知晓的实情,以及朝堂局势。
  这时,南烟却是罕见的问起冯希臣的近况。
  俞宗衍稍稍一愣,道:“他如今是吏部侍郎,倒是未曾参与此案,只是听说他与礼部尚书的千金柳嫣走的较近,或许年底会有好消息。”
  南烟问:“你与他如今还时常见面吗?”
  俞宗衍摇头,“上朝时离的近倒是时常能见着的,只是如今大家都忙,我入职刑部,有时所办案件涉及朝官便要与之避嫌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问道:“南烟,你为何突然提起希臣?”
  “哦,我只是想起我与他交集实则不深,却牵扯颇多,但至今不了解他这人,一时想起便问上一问。”
  南烟漫不经心的回答,随即定定的看向俞宗衍,柔声道:“宗衍,你与他过往曾是至交好友,你看他这人如何?”
  俞宗衍沉吟一番,一字一句答道:“希臣与我是好友,在我看来,除去五年前他误杀孟养一事,他无甚错处。”
  他这话出自本心,公正客观。
  南烟见他神色严肃,一脸忧虑,忽的笑了一声,提醒道:“他这人脾性还很差啊?”
  俞宗衍一愣,缓缓点头,似是认同南烟的看法。
  “还有啊……”
  南烟道:“他出生不好,即便是在当年书院中的寒门学子中他的出生亦是最差,他多少有些敏感。”
  俞宗衍闻言眼睑微垂,面色却愈发柔和。
  南烟指了指俞宗衍又指着自己,应道:“实则说起来,那时我与他虽诸多矛盾,但在当时也算是与他有过交集的,除去你,整个书院便只我与他相交最多。那时,丙级一班有的人一整年下来都未曾与他说过一句话的。”
  有的人看不上冯希臣出身不喜与之相交,有的人见他成绩甚好有心与之交往,却因他性情冷然,有些傲慢,便也未同他走近。
  冯希臣这人性子也倔,不然当年也不会再得知试卷泄露愤然之下交了空白试卷。
  南烟嘴角一勾,道:“我们两个无论好坏算是与他相交最密的了。”
  俞宗衍缓缓看向南烟,今日南烟突然提及冯希臣,让俞宗衍有一丝微妙的错觉,他心中的遗憾逐渐弥漫,开始心疼这二人。
  “宗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南烟神色轻松的问道,不待俞宗衍回答,又自行给出答案,“这是因为我们二人脾性甚好,温和守礼。”
  不仅是脾性好,还很善良。南烟与俞宗衍都是毫无攻击性的,区别只在于俞宗衍是男子、南烟是女子。
  那时的冯希臣虽性情别扭强势,却是能一眼看到底的,如今朝堂的冯大人,俞宗衍与南烟却不再了解了。
  席秀盘腿蹲坐一旁,双手托腮,安静的看着两人闲聊,直到南烟离去她却仍旧是云里雾里,弄不清他们这谈话有何主题中心?
  “俞大人,南烟她这是什么意思啊?”席秀苦恼道:“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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