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登机廊桥，红地毯从入口一直延伸到舱门，廊桥两侧摆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头顶还悬着好些红色气球，那些气球下面都有一张心形卡片，上面是手写体的Marry Me。
只不过上面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
看来，她还真碰上求婚现场了，而且就是她搭乘的这班飞机。
何渺渺提着行李箱走得特别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弄坏了别人精心布置的场地，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今天空姐们的笑容都格外灿烂。
飞机上人并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何渺渺很轻易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在空姐的帮助下放好行李坐下之后，这才有空打量机舱内的环境。
还好，飞机上没有气球，也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有座椅后面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对卡通小人儿，男孩手持钻戒单膝跪地，跟面前的女孩说：嫁给我。
何渺渺下意识侧头去看旁边的显示屏，大概因为乘客还没来，所以显示屏还没开。
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距离飞机起飞已经只有二十分钟了。
昨天晚上被某个狗男人闹得做了一晚上噩梦，这时候何渺渺也没心思去管别人的什么求婚现场了，索性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等一切准备妥当，程璟不放心又检查了一次，确认没有疏漏之后，他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为了这场求婚，他几乎一夜未睡。
从昨晚接到宗俊电话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安排，忙活了一晚上，如今总算都搞定了。
旁边有人问他，“紧张吗？”
程璟回头笑笑，“你猜？”
旁人顿时心领神会，不过却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些。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生平第一次跟女孩子求婚，怎么可能不紧张呢？只是这点小情绪跟他后半辈子的幸福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程璟弯了弯嘴角，正准备再去背一遍台词，就在这时，舱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穿制度的空少匆匆走来，神色凝重的跟他说，“程先生，不好了，机场这边突然通知航空管制，咱们可能没办法准点起飞了。”
程璟皱眉，“怎么这么突然？”
那空少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上头临时通知的。”
完了他又轻声嘀咕了一句，“你说这些人也真是的，早不管制晚不管制，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航空管理并不奇怪，只不过临起飞才突然下通知，这就有点迷了。
程璟心中一动，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刘哮，“二狗，你们到哪了？”
“还在机场高速转悠呢？”刘哮笑嘻嘻的问，“怎么样？嫂子登机了吗？我瞅着这时间，你们应该快飞了吧？”
飞个锤子呢！
程璟没空跟他解释，“我问你，那姓陆的一直在你们后面吗？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是啊，那小子被我们哥儿几个夹在中间呢。至于异常举动……”刘哮想了想，白道，“倒是没什么不对劲的，先前还试图超车呢，这会儿倒不急了，我估摸着他应该是放弃挣扎了，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
没等刘哮把话说完，程璟直接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陆总内心OS：呵，愚蠢的人类。
挂了电话，程璟问，“舱门关闭了吗？”
空少点头，“已经关了。”
“好。”程璟道，“不能准时起飞没关系，大不了把计划提前。”
陆与寻做这么多，不就是想追上来么？还连航空公司都找上了。
程璟原本的打算是等飞机起飞了之后再跟何渺渺求婚的，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对她许下一生的诺言，多浪漫的是不是？
万一她拒绝了，他生无可恋还可以从飞机上跳下去……
咳，这句是开玩笑的，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呢，就算被她拒绝了，大不了他再想其他的法子便是。
原本这一切他都安排得好好的，偏偏半路杀出来个陆与寻……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安生！
程璟抬手看了眼时间，然后吩咐道，“你去跟他们说下，就说我们的求婚计划提前了，让他们准备一下，咱们十分钟后开始。”
已经到了起飞时间，可飞机却迟迟未动，客舱内一片骚动，有人小声抱怨道，“怎么回事啊？到底还飞不飞了？”
“就是啊！这都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我还赶着去开会呢！”
“……”
乘客们怨声载道，就连何渺渺都没忍住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广播里突然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江城航空公司HA8609次航班，非常抱歉，由于航空管制，飞机将会延迟起飞，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可是航空管制不是应该提前通知的吗？
“……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因为有位乘客将要向他心爱的女孩求婚，他们……”
何渺渺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
别人的求婚现场有什么好看的？她一点不关心！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尤其是那个程璟！
说什么喜欢她，结果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连一个电话一个信息都没有。
看来，真的被她猜中了，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她，他只是想赖在她家蹭吃蹭喝而已。
何渺渺越想越觉得心塞，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何渺渺都已经睡着了，模模糊糊中，隐约感觉耳畔的歌声渐渐消失，接着是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
那个声音很轻很柔，仿佛能蛊惑人心，这是……她的错觉吗？她记得，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
“她不愿意！”
第52章
冷冽到极致的声音，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吓得何渺渺登时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刚好看见程璟一脸笑意，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而他身后，陆与寻沉着脸，正大步流星的朝他们这边走来。
大约是腿足够长的缘故，他很快就走到程璟背后，然后用一种极其阴郁的语气说，“这就是程先生所谓的‘公平竞争’吗？”
听到这话，程璟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笑着。
他似乎无意识的朝某个方向瞟了一眼，然后才回头对陆与寻道，“陆总的记性似乎不怎么好啊！公平竞争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当初他明明说的是“大家各凭本事”，这俩能一样吗？
对于程璟的“无耻行径”，陆与寻很是不齿。
他也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伸手就要去拉何渺渺，“渺渺，你不能嫁给他，跟我走。”
可惜他的手还没碰到何渺渺的胳膊，就被程璟挡开了。
“大闹别人的求婚现场，这难道就是陆总所谓的‘公平竞争’？”
说这话的时候，程璟的嘴角始终挂着一股淡淡的笑，他吊儿郎当的斜靠在座椅上，正好将何渺渺挡在身后。
被反将一军的陆大总裁却丝毫不慌，不紧不慢的说了句，“找人去高速上堵我，程先生‘各凭本事’的手段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两个大男人，一个气质超群，一个模样出众，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云淡风轻，可暗地里的剑拔弩张，却是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
原本准备看浪漫求婚的乘客，这会儿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而这时候，当一脸懵逼的看了半天戏的何渺渺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场闹剧的女主人公并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很微妙的。
也就是说，那位没赶上飞机，导致他们被强行“航空管制”，害得他们在飞机上呆坐了近半个小时的罪魁祸首，就是陆与寻陆大总裁了？
牛批呀老弟！
何渺渺双手握拳，强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咬着牙压低声音道，“你们到底闹够了没有？！”
这是公众场合好吗？沙雕程璟自己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他陆与寻一个堂堂上市公司总裁跟着瞎几把凑什么热闹？
事情闹成这样，她不要面子的吗？
程璟斜斜的瞅了陆与寻一眼，学着何渺渺的语气道，“说你呢！你闹够了没有啊！”
那语气，那神情……别说陆与寻了，就是何渺渺看了都忍不住想揍他，“你闭嘴！”
程璟摸了摸鼻子，脸上的表情讪讪的。
陆与寻似乎想说什么，结果他那声“渺渺”才刚出口，机舱里突然响起语音播报——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江城航空公司HA8609次航班，本次航班将从江城临江机场飞往海城……”
有空姐过来提醒说，“程先生，陆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二位速回自己的座位。”
何渺渺松了口气，正想让他们赶紧走，结果一旁的程璟直接解开她的安全带，抓起她的手道，“渺渺，跟我去前面，我给你订了头等舱。”
说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往前走。
他甚至还细心的帮她拎起了包包。
何渺渺：……
她甩了两下，没甩开。又压低声音道，“放手！”
但是程璟压根儿就不理她，依旧拉着她往前走。
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后面的陆与寻见状，也冷着脸跟了上去。
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拉着何渺渺走在前面的程璟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看着陆与寻似笑非笑的说道，“不好意思啊陆总，今天的头等舱都被我承包了。”
何渺渺：……牛、牛批！
陆与寻没理会他，只是低头看着何渺渺说，“渺渺，我们聊聊吧。”
何渺渺其实并不怎么想跟他聊。
因为她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是转念一想，就陆总现在这样颠三倒四，匪夷所思的行为，她还是趁这个机会跟他说清楚比较好。要不然的话，徐曼卿估计又得来找她麻烦了。
心中打定主意，何渺渺也没说话，反正程璟不是说头等舱都被他承包了吗？所以她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指着旁边的位置跟陆与寻道，“坐吧。”
陆与寻依言坐下。
难得的是，程璟竟然没闹，乖乖走到过道另一边的位置坐下。
因为他心里清楚，何渺渺很陆与寻之间，确实是该做一个了断了。
飞机开始滑行。
陆与寻斟酌着开口，“渺渺，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我……很抱歉。”没能及时明白自己的心意。
“都过去了。”何渺渺别过头，她其实想说那些事她都不记得了，毕竟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个芯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堵得厉害，难受得让人想哭。
是你吗？何渺渺……你能感觉到的，对不对？
“我知道你怪我。渺渺，以前都是我不好。”陆与寻低着头，交握着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骨关节微微泛白，他垂下眼眸，继续说，“那时候我昏了头，错把不甘当不舍，我一直自以为是的追寻自己所谓的‘爱情’，却没意识到，真正的爱，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
她救了他两次，一次是她以血肉之躯挡在那辆卡车面前，生生的将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一次是她拼尽全力，一点一点的把他带出让他深陷其中的泥潭……她曾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在病床前守了他三天三夜，也曾满怀期待却又小心翼翼的跟他说：你不要难过了，以后我陪着你。
可是那时候，他看不见也听不见。
因为那时候的他，眼睛是瞎的，耳朵也是聋的。
“渺渺你知道吗？人这一辈子，兜兜转转，总会走错几次岔路，撞几回南墙，我已经错过两次了。”他侧过头，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蜜意，“所以渺渺，这一次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了。”
飞机驶离地面，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拼命往下扯。
何渺渺吸了吸鼻子，她一直盯着窗外，只是放在衣兜里的手突然攥紧，“你别说了。”
陆与寻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其实这些话，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很抱歉破坏了你的求婚仪式，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渺渺，你能不能再给我……”
“不能。”何渺渺转过身，终于有足够的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们已经结束了，陆先生。”
就在他所谓的“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结束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如果他能够再早一点……哪怕就一点，倘若那天晚上，他没有放原主的鸽子去酒店赴约，或许现在坐在这里的就不是她了。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陆与寻一时无言。
而她那句“陆先生”，就好像一把刀，生生将他余下的话尽数斩断。
飞机终于冲破云层，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匀速飞行。
良久，陆与寻才转过头去，喉头涌动，艰难开口，“我很抱歉，我……”
一旁的程璟倒是惯会察言观色，见了此情此景，他终于忍不住，招来空姐指着陆与寻道，“可以让他回自己的座位了吗？”
打扰他跟他女朋友的二人世界了好吗？
空姐也知道这两人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所以神情间难免有些迟疑，“陆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