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只是转过这个念头,就见西尔维娅一手过来按住了他的拐杖,一边哥俩好地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头。
伊恩:“西尔维——!”
西尔维娅:“好嘛好嘛不生气了。”
西尔维娅抢先用一种安抚、哄孩子的语气占了先机,随即又凭借着语速的优势快速抢下后续:“这件事真的是个意外,伊恩长老你都说知道我的心是好的,您又这么聪明睿智,在那一刻您相信了我,说明您也是明白我那会儿的好心的,只可惜……哎!您也知道我这么多年都在练剑打仗,实在对男女感情之事不是很了解,这次好不容易想趁着大战结束帮好兄弟做桩好事,还弄砸了……哎!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内心很惆怅。”
伊恩:“…………”
我信了你的邪!
西尔维娅虽然在爱情这件事上一窍不通,但为人上基本没有多少人会真的讨厌她,毕竟她不仅将义气,还非常懂得如何说一些漂亮话。正如此时,伊恩分明知道西尔维娅是在耍滑头,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她平息了怒火。
伊恩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次暂且饶过你。”
“嘿嘿。”
西尔维娅笑眯眯地放开他的拐杖,机智地绕开了危险话题,迅速切入别处,“伊恩长老,卡尔赫和菲丝琳要结婚了,这事你知道吗?”
“什么?”伊恩确实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件事,闻言很是惊诧地看向西尔维娅,随即缓了下来,露出了堪称慈爱的笑容,“卡尔赫和菲丝琳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了。能够结婚自然是更好,届时王上登基,他们二人结婚,算是双喜临门。”
说着,他脸上笑意更甚,这会儿确确实实,是个家长的样子了,西尔维娅见他反复动了几次唇,似乎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角处的皱纹早已堆到了一起:“这样的好事,我得回去好好选选能给他们的贺礼……这样的好事……”
西尔维娅顺杆爬:“不用那么费心,他们说了,要请您做主婚人呢!您去就是他们最大的礼物了!”
“那怎么行!”
虽然是不赞同的话,可伊恩语气中的喜悦根本完全掩藏不住了,他在西尔维娅面前总是想维持严肃的表情,或许是为了更好地树立威严以便教导,这会儿竟然直接看着西尔维娅开怀地笑了起来,“希尔,你也要多向他们学习啊!”
说完伊恩便走了。
因为高兴,步履都轻快了许多。
原地的西尔维娅:“……?”
向他们学习?
学习啥?
好歹是借着话题直接将事情矛头转开,西尔维娅松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洛伽,又觉得办砸事的小弟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要出现在大哥面前比较好——何况洛伽要还是在一层一层往外放冰,她这个非法师系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西尔维娅去找了菲丝琳。
菲丝琳刚刚答应了卡尔赫的求婚,两人要办婚礼的事即刻提上日程,不过还没有对外大肆宣扬。
听西尔维娅将今天的事心惊动魄地描述了一番,菲丝琳一时陷入了沉默。
还是脸上表情极为复杂的那种沉默。
看得西尔维娅有些茫然,倒茶的手都顿了顿:“……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难道是她提前透露给伊恩长老他要做主婚人的事做得不对了?
“希尔。”
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菲丝琳眼露忧愁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在为你提前说出婚讯有关的事而不高兴……事实上我也并非是在不高兴,我……我担心你,希尔。”
“……担心我?”
西尔维娅忍不住瞪大了眼,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人跟自己说这句话了。
在很久之前,她还很弱小的时候,偶尔会听到洛伽这么对她说,有时候洛伽甚至会久久地抱住她,从而获得安全感,每当这个时候,西尔维娅就会陪伴他,帮助洛伽消除那份连她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的恐惧。但自从她变为大陆上最为锋利的剑后,便再没有听到有人和她说这句话了,或者应该说,有西尔维娅在的地方,已经被大部分人默认为,是可以依靠的平安地带了。
菲丝琳的话让西尔维娅疑惑了数秒,而后才轻轻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担心我?”
一时之间,能说会道的菲丝琳似乎也有些词穷了。
一来,菲丝琳现在还无法确认洛伽的真实心意,虽说这么多年是他们几人一起走来的,但从始至终陪在洛伽身边的,到底只有希尔。菲丝琳对于洛伽的高深莫测有些拿捏不准,更无法分辨,洛伽表现出来的那些迹象,到底是否只是对于西尔维娅的至高重视——并非爱情,而是在那样痛苦岁月中,独有这样一人陪他从低谷走向高位的特殊感情。
二来,则是西尔维娅此人实在对于爱情一路半点不开窍,但凡是与这沾边的,那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大脑就像是被人撒了白痴粉末一般。加上西尔维娅多年生活的特别,行事作风都和男性毫无二致,指望西尔维娅能像自己一样细腻地去思考这些事情,菲丝琳身为她最好的朋友,自认是不可能的。
况且,洛伽与她形影不离多年,若是真的既有那种感情又想要得个结果,早该试探了西尔维娅才是。
可偏偏到现在都没个动静,只能说明,要么洛伽没有那个心思,要么洛伽试探了,但根本无法从西尔维娅那里获得想要的回应,于是只好暂且按兵不动,以免破坏二人多年的感情。
不论是哪种,菲丝琳都深深地感到了棘手。
她一连叹了数口气,却迟迟没有说话,看得西尔维娅愈发心急,有种自己面对大夫,马上要被宣布得到底有没有绝症的抓心挠肺感。
菲丝琳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切入点,眼睛紧紧地盯着西尔维娅,审慎无比地说:“希尔,你……有没有感到喜欢的人?——不是对我、卡尔赫这种,而是像我和卡尔赫这样、即将要结婚的那种喜欢?”
西尔维娅一怔。
菲丝琳的目光片刻都没有从她脸上移开,生怕错过了半点的神色变化。
“结婚?”西尔维娅迷茫道,“我没想过结婚,不过如果是男女之爱的话……菲丝琳你是自己要结婚了,所以在担心我的事吗?”
这个世界普通人的人均寿命是三百年,若是有种族加成,譬如伊恩长老,就活了快一千年。
西尔维娅今年快五十岁,换算成一百岁的原世界寿命,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何况她跟着大哥打怪升级,现在的寿命比普通人长了许多。
她从没担心过这种事。
不过看着菲丝琳那不问出点什么来就不罢休的架势,西尔维娅略显尴尬地在脑海深处扒拉了一下:
“呃……特莱大陆上的那位光明法师你还记得吗?——被誉为世界第一的光明法师、最接近于法神的那个。”
菲丝琳原本就是特莱大陆上的贵族,转眼就反应过来了,有些惊喜地问:“诺尔是吗?你喜欢诺尔?”
能被誉为最接近法神的光明法师,诺尔的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更何况菲丝琳正是特莱王城中人,知晓诺尔的品行样样都是顶尖,只除了性格上稍微严谨、沉稳至不爱说话了点,其他的没有任何问题。
尤其——
“当初在特莱王城时,你曾经拿走了诺尔法杖上的一颗宝石。但诺尔却没有下令追捕你。”
“并且,我记得诺尔有很严重的洁癖,可你在祭祀队列中撞到了他怀里,他也没有把你推开。”
像诺尔那样的人,会对如此冒犯的举动宽容至此,想必也是对希尔有区别于他人的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观是四大陆:埃蒙,特莱,安比斯,亚伯
庆祝考生高考结束,双更一下w
第7章
西尔维娅觉得菲丝琳误会很严重。
当初她冒险从祭祀队列中撞去了诺尔怀里,在他人眼中看来可能是被人群冲挤而产生的意外,实际上是故意的,有个能给男主升级的东西在特莱王室内,但多年前移交圣殿,接近大法师诺尔是最直接的手段。
彼时洛伽在亚伯大陆上站稳了脚跟,西尔维娅觉得时机正好,便独自前往特莱王城夺取。
而诺尔当时没有立即推开她,只不过是意外地发现,自己的防御对西尔维娅并不起作用——她的匕首划破了诺尔的藏在宽大袖口中的手背,于是一时惊讶,没能将她推开。
诺尔垂眸望来时,西尔维娅从他金色的眼眸中,见到了一丝怔松与错愕,似乎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这样轻易地伤到。
对此。
西尔维娅只能表示,有剧本的我就是牛逼!
至于后来偷诺尔法杖上的宝石,实际上是因为那正是打开宝库的钥匙,不得已才偷的。
不过诺尔没有下令追杀她这点,让西尔维娅还挺惊奇的。
因为按照这个逻辑发展,一般都是要大肆发追捕令的,当时西尔维娅疯了一样狂奔去埃蒙大陆,都不敢直接回亚伯大陆,谁知道诺尔居然压根没有下令追杀她,弄得西尔维娅还疑心是不是故意设了什么埋伏,最后耗了足足三个月才敢回亚伯大陆。
那时的洛伽已经急切地动用所有力量去寻找她了,当西尔维娅终于回到亚伯,第一次见到洛伽着急上火到,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寒冰之意,远远看去仿佛冰雕汽化了一样,西尔维娅笑得丧心病狂。
……
“喜欢?”
听见菲丝琳将这样的词汇按在了自己身上,西尔维娅坦荡地摇了摇头,半点异样的表现也没有,“我只是想说,你还记得那年冲到圣殿广场上,说要和诺尔一战的黑暗法师吗?”
菲丝琳怔了怔,但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她想起来了——毕竟那不论是在当时还是现在,都是一件轰动且让人印象深刻的事。
“似乎是叫……”
“厄利约。”
当菲丝琳还在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西尔维娅却半分由于都没有地说出了那位黑暗法师的名字,甚至比相处时间更久的诺尔记得更清楚。
菲丝琳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颇为惊疑不定。
“你……你喜欢那位黑暗法师?希尔?”
西尔维娅好笑地看着她大事不妙的神色,切实地笑着说:“我只是觉得,如果非要回答你那个问题,厄利约这个人稍微有趣一点。”
黑暗法师一直以来的地位微妙,再往前推许多年,他们还是正大光明被众人排斥、厌恶的一类。到了现在,情况纵然好了许多,可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
西尔维娅就是考虑到菲丝琳应当不会确切地记得这样一个人,才借用诺尔引出了她的记忆。
厄利约身为黑暗系的法师,直接杀到特莱的圣殿广场,手臂一挥,震动了广场上的那枚水镜,逼出诺尔与他对战。
而对战的理由,其实也再简单不过。
厄利约想要证明,黑暗法师并不比所谓的光明法师差在哪里。
“菲丝琳,你不觉得厄利约那个样子,非常的……”西尔维娅歪了下脑袋,思考着措辞,“非常的刚吗?”
这下换菲丝琳茫然了:“什么?‘刚’是刚强的意思吗?”
“差不多。”
西尔维娅颔首,“我欣赏他那种直接的风格,还有敢于挑战的勇气与实力。”
二者缺一不可。
少了前者是懦弱,少了后者是莽撞。
哪怕厄利约输给了诺尔,身为战士流的西尔维娅彼时也看不懂那场对战,她也仍然认为厄利约这人很不错。
厄利约与诺尔二人的对战较一般的法师对战时间要长,那是缠斗的证明。结束后,诺尔曾说过,“他是个天赋很好的人”。
菲丝琳消化完她的意思,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也就是说,如果非要让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会认为,这样有趣的人会更好一些?”
“是。”
西尔维娅毫不掩饰、毫不羞涩地颔首了。
她自然不是喜欢厄利约。
可平心而论,她认为厄利约那样的人,能够与她更合拍。
“那么,”
菲丝琳慢慢地问道,“只是这样程度的有趣,不说洛伽,卡尔赫都能够满足你的要求。”
西尔维娅顿时用一种“你是不是婚前综合症”了的惊异表情看着她:“姐姐,那可是你的未婚夫!”
醒醒!
聊天怎么聊的这么危险了还!
菲丝琳敏捷地抓住这个空隙:“那洛伽呢?”
西尔维娅果真思考都顾不上,没有犹豫地说:“我们太熟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觉得他像我的双胞胎。”
菲丝琳:“???”
见大小姐露出一脸懵逼的表情,西尔维娅一声笑出来,摆了摆手随口道:“我和洛伽在一起太久了,早年生活你也听说过,那种困苦甚至无法顾及人任何多余的其他情绪,什么性别啊、羞耻啊……统统不存在。我们用嘴给晕厥的对方喂水,互相拥抱着度过了很多日夜,有时候甚至衣服都没穿——因为不那样就会冻死。”
所以西尔维娅对洛伽为她换衣服的事情毫无触动,不论洛伽是用了法术或是亲自动手——西尔维娅认为以现在的各方面硬件、软件条件而言,应当是前者——她都毫不在意。
“这在很多上层人士眼里,实在是有些不知羞耻,或者我应该嫁给洛伽才对。”西尔维娅态度并于任何变化地叙述着,“但是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语气清淡又坚定地说:
“最重要的是——我们活下来,并且走到了这里。”
菲丝琳与她认识很久,可是这些事,她从未问过,西尔维娅也从未对她主动讲述。
这一刻,菲丝琳就仿佛是那些突然接触了新事物的小女生一般,面上转过多重情绪,定格在了惊愕与迟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