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扬并不关心网上的事情。
他要听的也不是这个。
他知道沈荷是故意的,但是并没有戳穿她。
沈荷对上他又深又沉的眼眸,总有一股无处遁行的压迫感,她紧抿着唇,视线突然越过面前身形硕长的男人,落在了病房门口,微微一怔:“李深?”
许扬回头。
李深手里提着个水果篮,笔直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他们。
空气静了一瞬。
许扬唇线平直,一言不发离开了病房。
沈荷眼眸微暗,手指微微蜷缩。
李深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才迈开腿走进去,他把水果篮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床沿,看着病床上脑袋缠着绷带的人,掀了掀唇:“所以车技不好为什么不找个司机?”
沈荷勾了勾唇:“你好烦。”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李深坐了下来:“网上都是你的新闻,想不知道也难。”他突然凑上去,捧着她的脸左右瞧了一下:“都伤哪儿了?脑袋没撞傻吧?”
“滚一边去。”沈荷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想上头条吗?”
李深耸肩,笑得漫不经心。
他瞥了一眼床头信息栏主治医师一栏,扬了扬眉:“你和许扬什么时候又有联系了?”
“你想多了。”沈荷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在这里工作。”
李深似笑非笑:“你们还挺有缘。”
“是吧。”
沈荷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咬紧后槽牙:“不过是孽缘。”
李深目光深沉:“你就不想知道原因?”
“都已经过去了。”
沈荷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轻描淡写:“无所谓了。”
李深:“……”
信她个邪。
夜色朦胧,树影婆娑。
许扬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轮廓藏匿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回身走过去,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
罗宇杰的声音在电话里响了起来:“许扬,你看到沈荷车祸的新闻了吗?”
许扬淡淡“嗯”了声。
“她住的医院是你那儿吧,你们见过面了吗?”
“见了。”
“那她有没有解释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响的离开?”
许扬说:“没有。”
罗宇杰顿了顿,讶然:“你没问吗?”
“没。”
电话内沉默了好一会儿,罗宇杰轻叹了一口气,“许扬,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原因吗?”
许扬望着灰蒙蒙的夜色,好半响,才哑着嗓音说:“已经不重要了。”
—
沈荷的热搜挂了一晚上,热度不减反而一直在往上窜。
公司方面虽然已经辟谣,但是论坛上曝料的匿名帖子并没有就此停下来,甚至贴出了沈荷高中穿校服的照片,让很多人开始相信这位曝料人士真的是沈荷的高中同学。
记者一大早就蹲在医院门口直播,就等着找机会采访医院的工作人员,打探沈荷的消息。
病房内,沈荷一夜未眠,脸色憔悴。
周小也十分担心她的身体状况,直接没收了她的手机,禁止她再去看网上那些闹心的言论。
“你知不知道谁曝的料?”
沈荷闭着眼睛,摇了下头。
周小也又问:“那你高中有没有得罪过谁?”
沈荷沉吟:“我高中得罪过的人还挺多的。”
“……”
周小也有些泄气。
过了会儿,她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门口,确定没人,才敢小声地问:“有没有可能是许医生?”
沈荷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她:“你疯了?”
“人不可貌相你懂不懂。”周小也表情严肃:“你又不是没见过娱乐圈里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艺人,这种人最善于伪装了。”
沈荷恹恹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周小也狐疑:“你了解他吗?”
了解吗?
沈荷僵了下,没吭声。
她当然了解。
周小也理所应当把她的沉默理解为心虚。
又煞有其事地分析“你不是说你们很多年没有见了吗,万一他变了呢是不是?你别看他长得帅就被他的外表给蒙蔽了双眼……”
沈荷轻咳了一声,打断她的话。
周小也脸色微变,已经感觉到了如芒在背。
她缓缓地回过头,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浑身一震。
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听见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许扬双手插兜,静静站在门外,脸上表情并无异样。
周小也笑得比哭还难看:“许医生原来还没下班啊?”
沈荷弯了下唇。
难得见到她的经纪人也有翻车的时候。
她幸灾乐祸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掩盖住,一抬眼就发现许扬正看着她,眼眸深深。
沈荷明明没有说他坏话,可是不知为什么,被他这样一直盯着,也感到了心慌,好像自己也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她还出现了高中才可能发生的错觉,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扑到许扬面前低头认错,不然她就要写好多好多练习题。
当年被练习题支配的恐惧让沈荷及时清醒过来,随后故作镇定的移开了视线。
心跳却异常快。
许扬走进来。
周小也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脸的心虚:“我我我先出去看看外边的记者走了没有,你们好好聊。”说完她跟逃命似的离开了病房。
沈荷瞪眼,心里骂她没义气。
许扬走到床沿,身体挡住了她看向门口的视线。
沈荷顿了下,收回目光,又开始端着了。
生动形象的表现出了什么叫表面淡定,内心慌得一批。
许扬看她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像极了八宝生气的时候。
“沈荷。”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沈荷心头一跳,抬头看他,一脸“叫我干嘛”的表情。
许扬问:“有没有人说过你板着脸的时候很像一只松鼠?”
“……”
沈荷瞪他:“你才像松鼠。”
“生气的时候更像。”
“许扬!”
沈荷一激动,车祸撞伤的胸口就隐隐作痛,她捂住胸口,深呼吸深呼吸。
许扬睨着她,嘴角微不可察的扯了下:“早餐吃了吗?”
“气饱了。”
“吃完早餐才能吃药。”
“没胃口。”
“沈荷。”他声音沉了沉。
沈荷几乎是条件反射脱口而出:“知道了,我错了。”
“……”
她脸色一变。
许扬也明显怔了一怔。
他眼眸漆黑,嗓音沙哑:“你哪错了?”
“我没错。”
沈荷很快否认,扬起下巴,眼神倨傲:“许扬,我没错。”
—
交接完班,许扬从医院出来,被守在门口的一位男记者拦了下来,镜头直接往他脸上怼。
“你好,请你是医院里面的工作人员吗?”
男记者把话筒递到他面前。
许扬黑眸清冽,从喉咙深处滚出两个字:“让开。”
男记者微愣,没有就此罢休,故意挡着他的去路,举着话筒锲而不舍地追问:“沈荷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呢?车祸严重吗?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许扬停下,唇线紧抿,身上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男记者颤了颤,不自觉让开了路。
看着他离去,才敢吐槽一句:“这医院里的工作人员怎么一个比一个拽呢?我要蹲到什么时候才能挖到点猛料啊?”
李深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许扬驱车离去,转身看向病床上的人:“你是不是惹到他了?”
沈荷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做。”
只是说了点气话而已。
她回想刚刚,自己说完话以后,病房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许扬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脸色有些不对劲,最后离开前看她的眼神也让人难以捉摸,无法判断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回过神,沈荷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转移话题:“我要的东西呢?”
经她提醒,李深才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条,走过去,他把纸条压在花瓶底下,双手滑入口袋里,意味不明:“其实你大可以直接开口找许扬帮忙,我相信他不会拒绝你。”
“我不想欠他人情。”
李深鄙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
沈荷理直气壮:“你不知道我在他面前一直都很怂吗?”
李深怔了下。
随后讥讽一笑:“也对,你也就被他捏得死死的。”
沈荷立刻反击:“我那叫能屈能伸!”
两人斗嘴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敲响。
方一白尴尬的站在外边,看他们聊的起劲,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打断。
沈荷一秒恢复正经,礼貌地颔首:“请进。”
方一白走到床尾,暗暗打量了一眼倚靠在墙上的李深,觉得他不太像工作人员,不知道他跟沈荷是什么关系。
他先自我介绍:“沈小姐你好,我姓方,你以后可以叫我方医生。”
沈荷弯了弯唇:“你好。”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跟月牙一样可爱。
柔软又平易近人的感觉。
像被什么东西击中,方一白心脏“突突”地跳。
他想起网络上个别媒体对她的评价——耍大牌,暴脾气,不敬业。
和他今天所看到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方一白来之前还有些忐忑,担心这位大明星不肯配合,没想到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像还不错的样子,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莫名有些紧张:“我看看你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沈荷乖乖的点了下头。
在他检查伤口的时候,不经意地问:“许医生下班了?”
“许扬吗?他请假了。”
“请假?”
沈荷皱眉,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正胡思乱想,头顶又响起方一白的声音:“他家里好像出了点事情,买了今晚的飞机赶回去,过段时间应该就回来了,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沈荷顿了顿。
方一白走后,李深也没在病房里待太久。
毕竟沈荷身份特殊,如果被拍到,网上估计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他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沈荷。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深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自嘲一笑。
所以说,怎么可能两清。
—
银白的月光洒进病房,床上的人睡得似乎并不安稳。
沈荷又梦到了林琅和沈述海离婚的那天,双腿一蹬,从梦中惊醒,心脏一阵骤痛。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额头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身体刚放松下来,后知后觉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吓得瞳孔张大。
她坐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一看,呼吸一滞。
“……许扬,是你吗?”
他没吭声。
沈荷在黑暗中对上了他幽亮的眼睛,心如鼓擂,嗓子发干:“你不是回家了吗?”
他还是没反应。
沈荷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清醒过来,想打开床头的灯,手刚摸到墙上的开关,忽然就听见他沙哑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沈荷。”
“嗯?”
“为什么要跑?”
沈荷僵住,手迟迟没有按下开关。
她注视着男人隐匿在暗影里模糊的面容,缓缓放下手。
好半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发出自己的声音:“我没跑,是你不要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真滴是甜文我跟你们再一次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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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次见到许扬,他正在街上发传单。
沈荷就坐在对面的砂锅粉店里,林楠戳她的时候,她还在认真嗦粉。
“快看对面有个帅哥!”
沈荷喝完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扬眸看去。
炙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碗里,上面浮着一层颜色淡淡的油脂,沈荷半边身子都沐浴在光晕里,需要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清林楠口中的帅哥。
七月盛夏,烈日炎炎,他身上穿的白T恤背部已经被汗水浸湿,因为身形修长,五官清隽又帅气,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里就十分显眼。
有结伴同行的女孩偷偷对着他拍照,还有的干脆停下来看他,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甚至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空气里都是热浪。
他在这样浮躁的环境里却显得异常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