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芸见她态度端正,不好在说她什么,于是点头作罢,任由她拉着往回走。
作者有话要说:谢依依:像不像托孤?
萧直男:?
第9章 谣言四起
“你们听说了吗,后宫要变天了!”
深秋最后一片叶子落下时,皇城里私语声蓦然多了,关于后宫的传闻在宫婢之中渐渐传开。她们时常聚在隐蔽处谈论此事,各宫妃嫔眼线都不少,贴身侍婢们得令在外探听一二,回宫就把事情和主子说了,诸妃嫔脸上异彩纷呈,各自怀揣心事,静观其变。
偏巧皇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又突然病倒了,随即坤元宫宫门紧闭,连每日请安都免了,众人讶然之余,对谣言里的事更信了三分。
过了不久,好像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国之君萧承启困在繁重的国事中不知端倪,等话传到他耳朵里,离谢柔告病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皇后病了?”他从层叠的奏折中抬起头,诧异的问卓海。
卓海道:“云姑说受了风寒。”
萧承启皱了皱眉,难道是后宫那些妃嫔不安生把她闹病了?
“去查查这次谣言是怎么起来的,后宫再有嚼舌头的,按规矩办了。”
他下了令,卓海却没动。
“怎么?”
卓海苦笑了一下,道:“陛下不用查了,皇后说此事是她放出的风声。”
萧承启一呆:“为何……”然而话刚出口,他忽的就顿住了,以他对谢柔的了解,她从来不会做无用的事,突然把这个消息放出来肯定有她的想法。
想想之前,她认为后宫充盈对他有帮助,便立刻着手选秀,这一次没准也是如此。
是为了他吗?念头转到此处,萧承启有些怔愣。
“陛下,小老儿觉得皇后娘娘在为您筛选合格的妃嫔。”卓海适当的提醒了一句。
萧承启一点即明,确实是为了他,妃嫔虽说是前朝的助力,但归根结底是要陪伴君王的,阅选无法看出一个人的品性,谢柔就选了这种方式来测试她们,谣言便是她抛给各宫嫔妃的一道题。
临走前,她竟还在为他筹谋,这不禁让他生出无限感慨,许多滋味混杂在一起,从唇齿间漫开……
这就是他亲自选中的女子,八年来难以代替的所在。她曾说要与他并肩同行到最后一刻,好像真的就这么做了。
“走罢,去坤元宫……”去看看她。
心潮涌动,他扔下折子,怀着莫名的情绪踏上玉辇。
“皇上,中书省的大臣们还在等着您的朱批呢。”卓海道。
萧承启摆手道:“不着急,这些大臣每日都来见朕,一时半刻见不到又能怎样,反倒是皇后病了很久,朕都没去询问过,实在不妥。”
卓海笑了笑,躬身道:“陛下说得对,皇后娘娘一心记挂您,怎么着也要有所回应,让娘娘宽心。”
萧承启觉得他说得很对,民间人士都晓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虽不至于涌泉报之,但礼尚往来还是要的,此举方是君子友人相处之道。
“娘娘见到陛下定是十分欢喜。”卓海补充。
萧承启点了点头,担着玉辇的奴才们心领神会,脚步都快了一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他们被挡在了宫门外,连萧承启都进不去。
门前只有云姑一人得了信儿迎候,迎面一句话就是:“娘娘卧床养病,怕病气传给皇上,嘱咐奴婢告诉皇上一声,今日娘娘不好见皇上,等病好了,亲自去向您问安。”
萧承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脸上僵了僵,咳了一声道:“朕身强体健,无碍。”
“可是皇上,奴婢出来时,娘娘喝了药刚睡着。”
“……”这回没话说了,总不能闯进去,况且他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只是被这么一挡,心头好像有个装满气的袋子被扎破了,分外难受。
这时忽见云姑笑了笑,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件黑色裘衣捧到他面前,道:“娘娘不方便见陛下,但托奴婢送上这件衣裳。”
萧承启一怔。
“眼瞅着快入冬了,娘娘说凤阳阴冷,她自己病也就罢了,只是皇上要好好保重龙体。裘衣的里衬是娘娘亲手缝的,外面用的是貂绒,不太厚重却保暖,皇上回去试试。”
萧承启看着上面均匀油亮的黑绒,脸色便缓和了,眼里浸出暖意,道:“辛苦她了。”
云姑微笑着行了礼。
萧承启最后向宫门瞧了一眼,重新登辇回去了,卓海接过裘衣跟在旁边。
回到正清宫,卓海把衣服放在一边,把大臣领进来说话,萧承启一向以国事为重,少有分心的时候,今日一双眼睛却总往裘衣上飘,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大臣们禀报完事情、说完废话,萧承启也懒得留茶,快速把人清走了。
“小老儿瞧着几位大人似乎还有事。”大臣们一步三回头的情景卓海看在眼里,有意对萧承启道。
“他们就是叨叨,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非要说一个时辰。”
卓海又问:“那陛下要用午膳吗?”
萧承启却道:“不急。”
然后拿起裘衣道:“我试试。”
原来念的是这件事,卓海微笑不语。说起来谢柔还没给萧承启做过衣服,只做过香囊之类小件物什,也怪不得萧承启看重。
裘衣精致,比宫里的绣娘做得还好,瞧不出走线,绸面里衬还绣了暗纹,穿在身上十分服帖,大小也正合适。
“娘娘的手艺真好。”卓海夸了一句。
萧承启“唔”了一声,认真的摸了摸衣服上毛,触手柔暖,和她的人一样。
“卓叔,你说皇后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朕送衣服了?”
卓海骤闻此语,微微愕然,随即念头在心间一转,便道:“这不娘娘要走了,肯定是想多为皇上做点什么。”
萧承启将这句话收在心里琢磨了几回,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帮朕选秀、寻个由头测试妃嫔、给朕送衣服,她这是准备走之前把后宫料理妥当,让朕放心,”萧承启低声道,“可是你说她所为何来?”
卓海耐着性子强调了一遍:“皇后在意您。”
“不错,她确实将朕放在心上。”
卓海一怔,眼睛微亮,正要开口又听萧承启大为感慨的道:“仔细想想,看来是朕往日理解偏差,就像卓叔所言,朕与皇后有八年情谊,说盟友、朋友未免不近人情,反倒是‘家人’一词最为贴切,少时相伴手足情浓,就是如此了。”
“……”卓海哑然。
“听说皇后把绨素屏风送给了纯婕妤,你去库里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礼物,明日给坤元宫送过去,最好是皇后路上能用得着的。”萧承启认真思量道。
卓海望着眼前的男子,久久无言,暗地里少不得摇头叹气。
另一头坤元宫中则一片热闹,云姑一推门就听见雀儿连声说着:“不玩了,不玩了,奴婢再也不要玩这个了!”
又听谢柔哄她:“好雀儿,我让你七步,算了,八步如何,你想怎么下都好。”
雀儿都快急哭了:“娘娘,奴婢不会下棋,您让我八十步,我也还是输。”
“您看这棋盘上,”雀儿噘着嘴哀声道,“我用得是黑子,还是先下的,现在全剩下白子了。”
云姑凑过去瞧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可不是,再等一会儿雀儿就要把自己输给娘娘了。”
雀儿把手里的棋子丢了,戳她的腰窝:“坏云姑,一让你下棋你就跑,还说我呢。”
云姑笑着躲开了:“娘娘喜欢跟你下。”
关上了自家的门,雀儿什么都敢说,当下就道:“才不是,娘娘您这哪是喜欢雀儿,分明是欺负雀儿嘛,皇上就在门外,您若是想下棋找皇上就好,何必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拉着雀儿下呢。”
谢柔笑了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和皇上下棋没意思,以后等咱们走了,也是他下他的,我下我的,长路漫漫,总不能我左手和右手玩,肯定是要拉上你的,现在你不得习惯一下么。”
雀儿一脸哀愁。
谢柔看着她觉得好笑,捏了捏她的脸蛋,道:“来吧,再来一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雀儿倒在了矮桌上。
云姑给两人沏了茶,一边拿起针线绣花样,一边和谢柔聊天。
“娘娘窝在坤元宫里躲清静,可知道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谢柔捻着棋子笑道:“当然,不闹才怪。”
云姑叹道:“只是消息到了各宫,还没什么反应。”
谢柔道:“快了,我这厢又是生病又是将皇上挡在外面,怎么看都像是生了皇上的气,各宫就等着这天呢。”
“娘娘英明。”
谢柔眼中清亮,笑了笑道:“不是我厉害,是人心本就如此。老鼠不会在白天出来,阴翳的小人也不会在白日里作恶,而且他们的忍耐都有限度,拿食物勾一勾就会忍不住探出头,到时咱们一盯一个准。”
云姑道:“娘娘把什么都想全了,奴婢自愧不如。”
谢柔道:“你呀,就哄我罢。”
说着话,手下又吃了雀儿五个子,雀儿急得按住自己的棋子道:“奴婢可不比娘娘能一心二用,外面盯着妃嫔们,棋盘上盯着奴婢,不行不行,这步不算数,娘娘说好要让奴婢八步的。”
谢柔一时失笑,只是说出的话不好收回,于是认命的道:“好好好,随你,好不好?”
雀儿这才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萧直男:皇后辛苦了,不愧是朕的好朋友、好兄弟!朕很感动!
谢依依:……
卓总管: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
第10章 深夜有诡
谢柔没有猜错,宫里有异心的人很多,就等着时机成熟来挖她的墙角,病了十日之后,坤元宫中初见端倪。
将将入冬的夜里下了一场雨,天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雀儿去内务衙门拿银丝碳,挑了几块生火,其余的放进内库里存好。这几日宫里的人忙着应付各宫问安的妃嫔,精力没放在内务上,等雀儿再去取碳的时候,发现数量少得很快,她自个儿还在琢磨是不是用多了,转头却被云姑拉住。
“前后不过数日,怎的能用得这么快,你仔细想一想,从衙门拿了多少回来,每日用量就算没数,也能估算个大概吧?”
经云姑这么一提醒,雀儿立时明白过来,默算了一阵道:“剩下二十五块,我估摸着少了四五块。”
她随即睁大眼睛道:“你是说咱们宫里有虫子?”
云姑点头道:“对,银丝碳在宫里没什么稀罕,可是在宫外却能卖上好价钱,这东西是定额的,各宫有份例,想拿的人权限不够,所以胆子还不太大,只能每日一两块的拿,偷偷送出去。”
雀儿皱起眉来:“咱们宫里的奴才都是跟着娘娘有几年的老人了,他们怎么敢?”
云姑道:“以前不敢现在却敢了,娘娘最近不怎么管后宫事务,久病不出,大有失宠的迹象,他们偷偷窃了银丝碳就是试探,等探清楚了,就会更猖狂,然后想个法子离开娘娘投奔其它主子,这种事在宫里也是见怪不怪。”
雀儿气道:“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云姑沉吟了一下,道:“以后再去取碳烛、膏沐或是器玩一类的物什,你不要亲自去,差使下面的太监宫女去,只盯衙门不盯人,他们见无人为难,胆子肯定就更大了,必能露出马脚。”
雀儿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云姑又嘱咐了她两句,只道面上的功夫还要做好,切不可打草惊蛇,雀儿记在心里,自此愈发谨慎。
那些奴才很快就尝到了好处,左一块银丝碳,右一丛茶叶,偷得东西越来越多,谢柔看时机成熟,故意让雀儿装作大意的样子,忘记将私库上锁。
“你知会卓海一声,将卓远借来,我有用处。”谢柔对云姑道。
卓远是萧承启暗卫之一,以前曾经在她身边当过差,是两人都很信任的侍卫,谢柔让他装扮成内监的样子掩人耳目,进坤元宫呆几日,萧承启猜到她要做的事,因此并无质疑,只让卓远传了一句话过来。
“皇上说,后宫久不闻肮脏事,娘娘先保重自身,其余闲杂人等都无需太在意。”
谢柔心头一软,道:“替本宫谢过陛下。”
卓远施了一礼。
私库有三日没锁,卓远就在隐蔽处盯了三日,云姑和雀儿按照从前列出的清单,钻进私库无声无息清点过一遍,心里就有了数。
雀儿忍着气和谢柔道:“娘娘,宫里果然有蛀虫,而且很会盘算,少了的东西都不太显眼,很多是几年以前的旧物,若不是有意清查,根本察觉不到,那些奴才可真有主意。”
“宫里贪婪的人多了,终究不是正途,他们拿咱们抓就是了,”谢柔转而问道,“这几日有谁进过私库吗?”
卓远上前一步道:“不少人经过屋子眼睛会往里瞟,只有一个小太监偷偷进去过,这几年娘娘宫里的人换了一拨,奴才不认识。”
谢柔道:“雀儿,你把之前去衙门取过东西的人都叫来,让卓远认一认。”
雀儿领命,出门将宫婢太监召唤起来,只用了半柱香的工夫就转回来了,卓远眼力好,立马瞧准了。
“第二排左数第三个。”
雀儿补充道:“娘娘,那是负责清扫内院的小路子,银丝碳和茶叶他都经手过。”
听见自己的名字,太监小路子不禁颤了一下,根本无从掩饰,看来是第一次犯事,心里委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