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几乎是单方面强制傅斯言跟她分手的,换掉了手机号码,想尽办法闭门不见他,不出一个月便急匆匆出国读预科,韩千娴的威胁历历在目,她不想拿母亲的声誉冒险。
这么几年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总之韩千娴那边没什么动静,傅斯言看起来也渐渐放手了,她顺利完成了学业,她知道傅斯言也一样,现在江城谁不知道英俊逼人、年轻有为的傅少,听闻家里但凡有适婚千金的贵妇们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要拿下这位新贵。
现在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裴诗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没有傅斯言在身边的这段日子,她过得不好不坏,总之还挺充实的,没时间想那么多。但是她知道假如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她其实一直在等一个可以再续前缘的机会,现在是等到了吗?
裴诗正思绪万千,傅斯言已经拉开门走进会议室,穿着一身剪裁合度的西服,英俊不凡,她心想哪天有机会要跟他的私人裁缝讨教讨教,突然耳边她母亲尖叫了一声:“渣男!”
房间里只有傅斯言一个男人,所以裴婉华骂得是他没错了。
裴诗正错愕,裴婉华又开始了,“怎么是这个渣男?!宜人,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你不知道这个渣男当年甩了我们诗诗,害得我们诗诗这么多年情感创伤都没缓过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单身!”
裴诗顿时面露难色,当年她跟傅斯言分手的时候,当然没有把真实原因告诉裴婉华,看来她母亲一直当傅斯言背信弃义辜负了自己,所以才有这番激烈言辞,她心里有些内疚。
不过傅斯言倒没有在意,气定神闲拉开椅子坐下了,还乖乖附和道:“阿姨,当年是我的错,您先消消火。”
裴诗拉着她母亲手,“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还当着大家的面……”
还好今天没外人,这要是传了出去,傅斯言的面子往哪里搁?
傅斯言正襟危坐,“没关系,诗诗,不用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这都是实话,裴诗跟他分手的第一年,裴婉华有一回碰见他跟母亲正在喝茶,本来人已经走过去了,后来似乎又气不过,特意折回来骂他不守信用、玩弄感情,几乎声泪俱下倾诉裴诗失恋后在国外比悲伤更悲伤的生活,而这一切全都拜他所赐。那阵势,连他母亲都被吓住了。
不过他挨了这顿骂,心情倒还挺好的,只管顺藤摸瓜多打听几句,后来再碰见裴婉华也不回避,有时候甚至还会制造一下偶遇,没有人会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了,裴婉华也必定不负所望,控诉他几句:渣男!我们诗诗是倒了血霉了,前一阵儿有个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追求她,结果不答应!为什么?因为你这个渣男,她不敢相信感情了!
方宜人也在一旁附和道:“诗诗,这倒是真的,拜阿姨所赐,现在全江城都当傅总花花公子,始乱终弃,搞得我们傅总现在对象都不好找!”
裴诗目瞪口呆,这么多年他就担着这个骂名,都不反驳一下的?
裴婉华在旁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这渣男活该!就不该去祸害别人家姑娘!”
傅斯言一副好笑的神情,心想他这个祸害到头来还是要祸害裴诗的,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转移话题了,“阿姨,我们今天是来谈正事的,其他的事咱们以后慢慢谈。”
裴诗看着手里的合约,有些犹豫要不要签了,她母亲倒是恢复了理智,悄悄对她说:“诗诗,赶紧签吧,这个人虽然人品不行,但是我听人说他做起事来毫不含糊的,眼光狠毒,行事果断,总之想挣钱跟他合作准没错!而且他要是敢使坏,妈妈绝对不会放过他!”
说罢把签字笔塞进裴诗手里。
双方都签好字盖了章,交易就算成了。
裴婉华看见傅斯言签完合约,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裴诗,都不掩饰一下,怕他又勾引自己闺女,赶紧拉着裴诗走了。
晚上裴诗一个人在工作室里赶稿,她母亲一晚上来了三通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这回一定要擦亮双眼,只谈交易不谈感情,不要落入渣男的圈套。
她刚挂了电话,外面门铃响了,正好笑母亲难道还要亲自过来警示一番,又想到她妈妈该有钥匙的,不至于要按铃,她打开门一看,这下好了,是渣男本人来了。
傅斯言见门开了,不请自进,他大约刚应酬完,身上有些酒气,不过人还算清醒,裴诗看他一点也不客气,随手脱下西服外套扔在沙发上,又解开了领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才回过头来,声音有些嘶哑,“裴诗,当年跟我借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
裴诗猛然想起来,当年两人商量好要私奔的时候,跟他借了一笔学费,虽然后来情况有变,私奔不成,那笔钱她一分没花,不过也一直没有还给他,她还记得那时候说好,本金毕业后支付,至于利息,则是每天一个吻。
她还没回过神来,傅斯言便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揉了揉眉心,笑着在她唇边轻声问道:“今晚就从利息开始还怎么样?”
第42章
傅斯言半夜上门讨债,每一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在他们分开的近二千个日子里,假如按日计息,算上复利,裴诗心想,那真的是欠了他一屁股债了。
不过俗话说的好,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她倒愿意细水长流、一点一滴地还给他,可惜今天晚上是不可能了。
她跟傅斯言时隔六年未见,以前见不到面的时候,起码一天要想他三回,然后又默默把思绪存进心里面,日积月累,思念的洪流总有决堤的一天。
今天就是个引子,从白天在会议室里见面开始,就好像点着了炸药的引燃线,一寸一寸烧到了现在,下一秒就该引爆了。
裴诗轻轻抚着傅斯言的侧脸,他比从前更瘦了,轮廓更显得分明,肤色变深了一点,大约终于克服了社交恐惧的坏毛病,开始户外活动了,白色衬衣领口前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喉结微微浮动,她抵着他的鼻尖,闻见他呼出的微醺气息。
就这个人,不用说跟她讨要一点利息,就算他不开口,恐怕她也要连本带息,甚至赔上嫁妆钱,一起还给他。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他们大约结算了一个月的利息,不过交易的进程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傅斯言皱了皱眉,这铃声是他特别设置的,他知道要是不接起这通电话,那么这一晚上他都别想清净了,无奈之下,他伸出手摸索到一边的西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又扶着裴诗的腰,稍稍离了她一寸,才按了接听键。
裴诗有点不满意他在这样的时候竟然会被电话打断,说实话她刚刚压根什么都没听见啊,她皱了皱眉,靠在他肩上,一脸哀怨看他接了电话,又捣蛋地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傅斯言一边揽着她,又清了清嗓子,低声答道:“对,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别等了。”
裴诗听他口气很不见外的样子,心里有些疑惑,这个人以前都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的,这会儿是跟谁这么亲密呢?
她故意凑近听了听,明显是个女声,她更不高兴了,也对,像傅斯言这样的男人,英俊多金,哪里会因为她妈妈抹黑了几句就真的找不到对象了,简直就应该男人越坏女人越爱才对。
他们分手的时候,又没有跟他把事情讲清楚,傅斯言没头没脑地被她甩了,这么多年,心境肯定跟她不一样,期间有过其他感情也很正常。自己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又要开始跟他纠缠不清,真是脑子坏掉了。
裴诗这么想着,立马坐直身子,要离他远点儿,不过傅斯言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又把她拉进自己怀抱,牢牢锁着。
裴诗动弹不得,不情不愿听见电话那端又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傅斯言耐心听着,又连连拒绝道:“不用了,我不回老宅,也不用在公寓等我了,我今晚不回家,妈,我这么大人了,你难道还要宵禁吗?”
裴诗听见是他母亲来电,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回过头来,又好像吓了一大跳,赶紧挣扎起来,这下傅斯言拦都拦不住,一不留心,看见她滑到了地毯上。
傅斯言正在应付他母亲,看见怀里裴诗突然跟吃了跳跳糖似的,坐立不安,他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一脸疑惑看着她。
裴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又从面前小桌上抽了几张纸,帮他擦了擦嘴角,满脸赔笑道:“斯言,乖,听妈妈话,赶紧回去吧。”
她拍了拍自己怦怦跳的小心脏,刚才真是造次了,竟然想吃傅斯言豆腐,要知道当年她不过是画了一幅小漫画,意淫了下傅同学美妙的躯体,他妈妈就要怪她骚扰傅同学,现在要是真把她宝贝儿子拐到手了,白慧珍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她一边帮傅斯言套上外套,又赔礼道:“斯言,对不起,刚刚占你便宜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妈妈,我以后一定规规矩矩的,不乱来了……”
傅斯言一脸好笑看着她,这叫什么话?他母亲也确实有些麻烦,当年把他跟裴诗闹掰之后,心里大约也有些过意不去,也许又因为一直对家庭亏欠太多,总之突然对他关怀备至起来,成天嘘寒问暖,这要是搁他小时候,肯定求之不得,可是如今他早已年过二十了,着实有些应付不过来。
他们刚才都有些情动,现在一时之间还有些余音未了,裴诗一边帮傅斯言扣上衬衣,一边触碰到他宽阔坚实的胸膛,觉得有些烫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有点儿想继续揩油。
傅斯言见她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循循善秀道:“诗诗,今天晚上好不容易良辰美景,别扫兴行不行?”
裴诗回过神来,一脸坚决,“斯言,别这样,我可不是个禁不起考验的人……”
傅斯言站起来,与她额头相抵,低声说:“你刚刚想做什么,有点种,我们继续行不行?”
裴诗苦着脸说:“斯言,别这样,我没种的,你妈妈要是知道我这么占你便宜,能放过我吗?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就别为难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帮他把领带也一丝不苟地系好,又拉着他往门口走。
傅斯言看裴诗当真要送客,一脸不可置信,“这么晚了,你还赶我走?”
裴诗摊摊手,“那还能怎么办?你妈妈都打电话了,你再不回家,摆明就是夜不归宿,她说不定现在就在打听你到底留宿谁的闺房了,斯言,你妈妈不怎么中意我,要是给她知道,我就惨了!”
傅斯言点点头,“我妈妈确实对你有些成见,所以要是你现在赶我走,我立马就打电话告诉她你刚刚占我便宜,那今天晚上,谁都别想好过了。”
裴诗瞪大眼睛,“你怎么能这样?!”
傅斯言一脸理所当然,“我就是可以。”
他说罢又折回房间里,脱掉外套,解开领带,松开衬衫的扣子,一边气定神闲说:“做人要讲信用,今天晚上说不回家就不回家。”
裴诗看他一副赖皮的样子,一瞬间脸上又是要讨债的表情,不过闹了这半天,屋里氛围早变了,她也找不到先前的感觉了,只得摆摆手说:“好吧,你不回家就不回家,反正我这沙发也够你睡了。”
说罢,她又看见桌子上的剧本,连忙拿起来笑嘻嘻说:“斯言,我正愁找不到人对台词,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的。”
傅斯言没辙,只得帮她对了半天词,忙到半夜,他累得直打盹,裴诗还要嫌弃他没有尽力,“我说斯言,你认真点行不行,我这么热情,你好得也要给点反应啊!”
第二天一早,他迷迷糊糊醒过来,房间里裴诗已经没影了,床头柜上搁着一张小纸条:斯言,我去上课了,厨房里有早餐请自便。
他自嘲笑了笑,洗漱了一番,去上班的途中路过楚渊公司,顺道上去坐了坐。楚渊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傅斯言正坐在他的桌子前打盹,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傅斯言忍不住讨教道:“你刚回国的时候,是怎么跟冉菲复合的?”
楚渊想了想,“我们根本没分手啊,怎么来的复合。”
傅斯言摊摊手,“五年见面不到三回,还都是公开的社交场合,这不叫分手是什么?”
楚渊不同意他的说法,“这是感情中必经的阶段,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为了以后的五十年,放弃这五年也不算什么。”
傅斯言有点怀疑,“冉菲有这么讲理吗?你走了这么久,她一点都不生气?”
楚渊细想了想,“斯言,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她其实是有点生我气的,这五年逢年过节我每回给她发祝福短信,她都爱理不理的,但是呢……当我回来的时候,一下飞机就去见她,告诉她我从此以后不会再离开了,我觉得她好像一直都在等这句话,就算想生我气也气不出来了……”
傅斯言听得入迷,又听见楚渊情深意切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她就算心里有点怨我,但是情感胜过理智,总之,你知道的,现在一切都好。”
傅斯言瞅了瞅楚渊,今天也是羡慕别人爱情的一天,同样是久别重逢,裴诗的情感什么时候也能胜过理智,为他燃烧呢?
第43章
傅斯言一大早去找楚渊,想讨教一点爱情的秘诀,结果被喂了一口狗粮,楚渊这个平时话很少的,谈起女朋友来总算不吝言辞了,乐呵呵讲了半天。
他被秀了一脸恩爱,手支着额头,泼了盆冷水说:“楚渊,我要提醒一句,冉菲今天心情应该不会好。”
楚渊一听这话就头疼,本来他回国之后,冉菲都没怎么为难他,两人和好如初,生活一片和谐。不过看来他不在的这几年,还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比如说傅斯言跟裴诗莫名其妙就分手了,再比如说傅斯言跟冉菲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死对头了。
一边是他深爱的女人,一边是他最好的兄弟,这两人闹起来,他是最受煎熬的那个,冉菲必然要拿他当半个出气筒,傅斯言又永远不听劝告,双方是一点握手言和的迹象都没有。
楚渊正为难,外面隐隐约约飘进来一丝熟悉的香水味,冉菲人没到声音已经先传进来了,很急恼,又有些跟男朋友撒娇的口气,“你看傅斯言这个混蛋,还没完没了了!”
楚渊赶紧出去扶她进来,冉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边抱怨走了这一路有些累,一边怒气未消,继续数落道:“今天台里新闻部的一个制作团队集体跳槽,闻所未闻,这肯定是他搞的鬼,他就会搞这些下三滥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