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长宁侯渐渐有了打算,但为女儿计,还想着能与太子单独见一见,于是对乔曼道:“曼儿,你放心,为父会找时机与太子单独谈谈,必不让你受委屈。”
乔曼点点头,她倒是没那么多担心的,只是长宁侯夫人与女儿私下说话时,还是忍不住问:“曼儿,你与太子,真的不曾相识?”
乔曼想了想,还是点点头,毕竟那人看着一点也不像认出自己来的样子啊。
得了这么个答案,长宁侯夫人也无甚话说,只能提点了写日后的行事之道,乔曼一边听着一边在想,这要是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自家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了,四皇子一派只会更把自家视作对手,如原故事中受到的针对和污蔑也会更多。
她把这个担忧同母亲说了,长宁侯夫人笑笑道:“不必担心,你父亲和兄长心中有数,咱们家虽没有什么根基,但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害了。”
乔曼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原故事中靖安侯通敌叛国一事便是在数月后爆发出来的,只不知他们是何时布下的局,乔曼暗自思量,需得找个好时机,提醒太子与父兄留心注意。
没过几日,长宁侯去与太子私下见了一面,说了什么乔曼不知道,但那日后长宁侯回府时面色不错,让乔曼安心备嫁。
圣上立乔氏女为太子妃的消息热热闹闹地传了半个月,终于渐渐消停下来,京城人又有了新的热点——四皇子回来了。
四皇子此次代天子出巡,遍览两淮盐政,查了不少贪腐案子,一扫盐政的污浊之气,圣上龙颜大悦,在朝堂上大力褒奖了四皇子一番,决意办一场宫宴好好庆贺。
此次宫宴长宁侯府自然也是要去的,乔曼随着父母兄长入了宫,宫宴男客与女客分开,乔曼与母亲入了女眷的座席,不意外地发现南安郡王太妃带着侧妃柳梦莹一起来了。
太妃还是老样子,不苟言笑,瞧不出心情如何,柳梦莹如今锦衣华服珠玉环身,与从前的样子大不相同,但不知是怀孕辛苦还是府中事务操劳,面上显得有些憔悴,微低着头,神情也不似十分开怀的样子。
乔曼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但等她看向别处,方才还低着头的柳梦莹却抬起头,往乔曼的方向看去,眼神复杂。
退婚一事后,柳梦莹再也没见过乔曼,她正式成了严柏的侧妃,身边也有许多事要忙,要帮着太妃料理府中事务,要顾着自己怀孕的身子,太妃虽然因着她有了身孕没让她立规矩,但却安排了两个侍妾给严柏,说是如今侧妃身子不便,让她们帮着伺候郡王。
严柏在母亲与她之间左右为难,虽为了她没碰过那两个侍妾几次,但到底也不敢太驳了母亲的意思,柳梦莹这段时间孕吐十分厉害,又日日看着两个侍妾妖妖娆娆的做派,心中十分气闷,又不知该如何排解,如此折腾下来,竟是憔悴不少。
如今看着乔曼,她还是如第一回 见面时那般耀眼,不,应该说是更耀眼了,离开了郡王府,她似乎越发明艳大方,丝毫不为流言蜚语所累。成了郡王侧妃后,柳梦莹还曾窃喜,乔曼虽出身高贵,但终究还是不如自己,若有一日两人相见,说不得乔曼还需向自己行礼,可这份窃喜没持续多久,她就听到了乔曼被册为太子妃的消息。
不是太子良娣,不是旁的什么,是太子正妻,将来若有一日,或许还将母仪天下!柳梦莹说不清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如今再遇见乔曼,看她举止端方仪态万千,她终才于认清自己的内心深处的那种情绪——是嫉妒吧,是嫉妒的,兜兜转转,她依旧高高在上,自己还是如同初次见面时,只能用仰望的姿态面对她,得到了这么多,在她面前却依旧什么也不是。
或许是她看着乔曼的时间长了点,太妃突然重重地咳了一声,目光平平地扫向她,隐含警告之意,柳梦莹瑟缩了下,缓缓低下头去。
太妃神色不变,淡淡道:“柳氏,你初次进宫,或许不懂规矩,这是宫宴,不是你可以随意行事的地方,切记谨言慎行,莫损了郡王府的威名。”
柳梦莹死死咬住下唇,低头道:“是,多谢太妃提点,妾记住了。”
太妃没再说什么,其实知道乔曼被册为太子妃的消息,她心里也不甚痛快,但她到底是多年风风雨雨过来的,并不在意这点憋屈,她更在意的是郡王府的前程,如今四皇子颇得圣心,若有朝一日……太子又算得了什么?
望着主位上雍容华贵的胞姐郑贵妃,太妃隐隐含笑,背脊也挺直了几分。
宫宴开始,珍馐美酒流水似的送上来,厅前歌舞不停,因着儿子办事得力,主位上的郑贵妃自然也是春风得意,宴上一直言笑晏晏颇为开怀,众位夫人不管怎么想的,都端着笑脸小意迎合,气氛一派和乐。
其间郑贵妃也曾把乔曼叫上前看了看,倒也不曾为难,似乎全然不知道长宁侯府与南安郡王府的龃龉一般,颇为和气地夸了乔曼几句,又赏了些东西便让她退下了,乔曼料到这次宫宴会有这么一遭,如今轻松过关,倒也是放松了一点,
宫宴过半,乔曼起身更衣,或许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出来时见到带路的侍女不见了,她竟没有多少惊慌,只是镇定的带着含玥往前走,果然没走多远,便见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乔曼让含玥留在原地,正要上前行礼,走近时却忽然发现眼前的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
乔曼愣了愣,皱眉道:“不知郡王为何在此?”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这两天事情有点多……
第46章 侯门嫡女09
这是一处游廊拐角, 往前有一道拱门, 不知通往何处, 圆月皎洁, 月光清冷, 映出眼前人的脸。
严柏转过头来,见到乔曼, 也是一脸惊讶。
乔曼皱眉, 看他这样子,好像也很意外,难道……糟糕!不会他们俩都是被谁利用了,要搞个大新闻吧!
乔曼隐隐懊悔,不该如此不加提防, 还是现代人做多了,不把古代的规矩当回事,如今两人的身份这么尴尬, 要是传出什么宫宴私会的消息, 岂不是一阵轩然大波?
乔曼定了定神, 也不想追根究底了, 转身就要走,可惜今日为了宫宴特地打扮了一番, 所着服饰坠着不少晶石彩羽,华丽且繁重, 这一转身也不知道踩到了哪里,身子一歪失了平衡, 就要倒下去。
完蛋了,乔曼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瞬闪过了两种剧情——这要是严柏装作没看见掉头就走还好,她自己跌倒了站起来理一理,又是一条好汉,可若是严柏这时候发了善心,过来扶了她,指不定就有谁从暗中冲出来,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众目睽睽,八百张嘴也说不清。
乔曼挣扎着,用拒绝的眼神看向严柏,别过来,别管我,马上走!可惜两人若是有心意相通的本事,也不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严柏不但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反而全然将它反向理解成了求救,他下意识地快步上前,向乔曼伸出手。
朋友,你感受过绝望吗?她是向严柏的方向栽下去的,看着眼前人越来越近,乔曼闭上了眼睛,正等着接受之后的疾风骤雨,突然,一直从背后伸出的手拉住了她,稳稳止住了她向前栽倒的趋势,她猛地睁开眼,看着严柏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滑过,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搂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严柏表情一滞,怔了怔才僵硬地收回手,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乔曼抬头,看着眼前人利落的下颌与高挺的鼻梁,眼窝深深,眼神往下一扫,与她对视,不辩喜怒。
太子语气平平:“免礼。”
许是觉得气氛微妙,严柏又道:“微臣……不胜酒力,出来散心,无意中走到了这里,不想会遇见殿下和乔姑娘。”
太子脸色倒没什么变化,点了点头。
严柏自觉不该再待下去,于是道:“……微臣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也该回去了,微臣告退。”
说完,转身欲走,太子忽然叫住他,道:“方才在宴上,四弟提议,欲来园中赏月,父皇本已动心,但被孤劝住了。”
严柏脸色顿时变了,眼神晦暗不明。
太子:“更深露重,诸位大臣中不少年事已高,不宜劳动,郡王,你说呢?”
“太子所言甚是,”严柏声音哑涩,“微臣告退。”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后,太子终于松开乔曼,但没有挪开,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
乔曼犹自懊恼:“多谢太子殿下,是臣女大意了,臣女以为……”
太子接道:“你以为是我。”
乔曼顿了顿,道:“幸亏殿下来得及时。”
太子:“我一直安排人看着你,不必担心,只是我也没料到,四弟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故意引乔曼与严柏相见,又想招陛下亲来,若真的被陛下与众大臣看见了,不但婚事结不成,太子与长宁侯府也必会因蒙羞而生出龃龉,绝不会再结同盟,乔曼更是身败名裂,说不得,还得以死来了断。
严柏虽也牵扯其中,但他是男子,礼数待他宽厚,陛下就算十分恼怒,也不过暂夺了他的权罢了,等四皇子大事得成,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只是,这件事情,他似乎并不曾提前知晓……
不过不重要了,总归他们是板上钉钉的对手,这次侥幸躲过了一次危机,日后还需小心谨慎。
乔曼长舒了一口气,道:“四皇子此计不成,想必还有后招,殿下需小心为好。”
太子心头一暖,语气也放柔了些:“我知道的,东宫守备森严,你不必担心。”
乔曼摇摇头,“怕不止这些,四皇子若有心陷害,说不得会从殿下身边的人入手,臣女回家后会让父兄小心查探一番府内情况,必不给殿下添麻烦。”
太子深深地看着她,良久道:“好。”
……
含玥帮着理了理着装,两人回到宴上,落座时郑贵妃好似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轻飘飘地,一扫而过,乔曼没有抬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静静地坐在母亲身边,直到宫宴结束。
宴席散了,众人各自归家,南安郡王府的马车内,三人俱没有说话,太妃闭目养神,严柏眉头紧锁,屡次开口想向太妃问询,却又不知该问什么,柳梦莹则是垂着眼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回到郡王府,严柏随柳梦莹回了她的小院,柳梦莹因在宴上见了乔曼一面,心绪一直烦乱无章,本想等着严柏发现,好试着与他说上一说,谁知严柏也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两人静默了一会,柳梦莹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严柏回过神,看着面前的柳梦莹,张了张口,还是道:“没事,替我更衣吧。”
梦莹素来单纯柔弱,这种事情与她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反而徒增她的烦恼,再者,事情已然这样了,再去刨根究底有意思吗?那毕竟是四皇子,自己的亲表哥,南安郡王府的荣耀早与他紧密相连,这样的事情虽非他所愿,但……罢了,总归也没有闹出什么来。
严柏自顾自地出神,没注意到柳梦莹为他解下外袍时,从袖口飘落的一枚彩羽。
“这是……”柳梦莹疑惑地拾起,哪来的靛色羽毛,看着似乎还有些眼熟。
严柏无意识地扫了一眼,随即眼神一滞,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从乔曼的衣饰上落下来的,许是跌倒时不慎掉落,被风吹进了他的衣袖里。
这件事情不能再有更多人知道,严柏自然地接过那枚翠羽,镇定道:“今夜在宫中园林逛了逛,听得有鸟雀声,许是那是粘上的吧。”
他笑了笑,转开话题:“梦莹,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让下人伺候就好。”
说着便走了出去,柳梦莹愣了愣,便让下人来伺候自己沐浴,衣裙脱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那彩羽,不是乔曼今夜衣饰上的一模一样吗!
她开始回想乔曼今夜的动向,中途似的确出去了一回,时间稍长了些,回来时神色无异,但郡王也说他去了趟园子,难道他们见面了?
不,不会的,郡王不爱她,如今她也快要成为太子妃,他们为何要见面?柳梦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胡思乱想,说服自己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可那彩羽的样子一再在她脑海中浮现,她控制不住地将它与乔曼衣饰上的相比较,最后发现,这分明就是乔曼衣饰上的彩羽!
他们真的不曾见面吗?如果他们没有见面,彩羽从何而来,如果只是偶然,严柏心中坦荡,又为何要骗她?!
柳梦莹怔怔地想了半天,有好几次想去找严柏问个明白,但又忍住了,下人将她扶入浴桶,她挥退众人,无声地落下泪来。
……
这边,回到长宁侯府,乔曼把事情同父母、兄长说了,三人俱是一阵后怕,乔曼说起查探府内的事情,长宁侯也同意了,“是该如此,我让人安排下去,仔细查探一番,以免一时疏漏招致祸患。”
最后几日,长宁侯府秘密排查了一番府中情况,虽未发现乔曼想象中的谋逆的罪证,但的确找到了几个心思叵测的探子,入府时间也不短了,一有空闲就围着书房打转,细查下去,发现的确是四皇子一派安排的。
长宁侯让人不要惊动这些探子,只小心提防,又秘密将此事告知了太子,“臣治下不严,让这些小人找到了疏漏,所幸未出大事,为免打草惊蛇,臣只让人将他们细心提防,便来向殿下请罪。”
“侯爷言重,”太子将长宁侯扶起,“侯爷行事妥当,只是没想到四弟原来早有安排,也是孤一直大意了。”
长宁侯道:“殿下,臣以为,四皇子若想陷害,首当其冲的并不是臣,而是远在西南的靖安侯。”
太子点点头:“孤也想到了,孤已经派人送密信去给舅舅,让他小心提防,算来,如今信也该送到了。”
长宁侯:“殿下英明。”
……
四皇子府,议事过后,众人方欲离开,严柏走得稍迟了些,被四皇子叫住,“柏弟。”
严柏回身行礼,语气平平:“四皇子。”
四皇子笑笑让他坐下,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道:“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没有事先知会你一声,我向你陪个不是,柏弟莫怪。”
说着就要躬身下拜,严柏连忙扶住他,“殿下莫要如此,臣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