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情况比李家差一些,不过胜在全家人都踏踏实实,虽没有过分出挑的人物,但一辈辈的读书人下来,在朝中还有几分人脉和人情在。”
顾行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说了一句:“家中母亲办寿的时候,我还曾见过这位孙小姐一眼,品行不知,但样貌却一等一的出色。”
顾行之虽然与家中大嫂不亲近,但也知道孙家女大多形容出色,不然的话当初他大嫂也嫁不进顾家来,这位孙小姐虽然是庶出,但容貌却比大嫂更胜一筹。
赵九福点了点头,倒是对孙小姐的容貌并无特别大的兴趣。
见他如此,顾行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家弟子是不是至今还未开窍,不然怎么听见美貌的姑娘也并无多少反应呢。
“这第三位姑娘你怕是也曾见过。”顾行之忽然带上了几分兴味。
赵九福疑惑的抬头,就听见顾行之说道:“严家的嫡长女,当初你进京赶考的时候同行的那位姑娘,这么说来倒是还有几分缘分。”
赵九福也恍然想起当年有过几面之缘的姑娘家,他并不记得这位严姑娘相貌如何,唯一记得的就是她三言两语的功夫,就把对她不敬的下人教训了。
顾行之又继续说道:“严家老爷子当年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只可惜死得早,如今严家当家做主的正是严小姐的亲父严波,这人你怕也有所耳闻吧。”
赵九福自然听过严波的名头,毕竟就算他再没有能力,也是吏部的右侍郎,不过听到过的传闻都不是啥好事儿就是了。
外界对严波的评价十分不高,倒不是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而是这人凭着亲爹的庇护坐上了高位,却没有对等的能力,自然就碍着别人的眼。
顾行之见他知道严波的传闻,也没有细细分析此人如何,只是说道:“原本这个人选我觉得不大合适,不过严家老夫人亲自上门与母亲游说,所以才留了下来。”
在顾行之看来,严波的问题倒是不大,他虽然缺乏能力,但至少官职不低,最重要的是胆子也不大,这样的人或许以后不会有晋升,也惹不出大事情来。
只是另一件事情却让顾行之犹豫:“严小姐虽然是嫡长女,但却是原配所出,如今严家另有一儿一女都是继室所出。”
顾行之一个大男人其实并不了解严家的事情,但不妨碍他猜测其中的变故,“严小姐从小在祖母跟前长大,严老夫人十分疼爱,所以才会为她上门说合。”
赵九福并未直接下决定,事实上三位姑娘的条件看起来,似乎严小姐才是最好的那一位,但从顾行之话里话外的意思不难看出,严小姐家世是不错,但将来怕是不得力,毕竟继母与她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这个从那时候管家的态度就能窥见一二。
“老师,您觉得哪家更合适一些?”赵九福开口问道。
顾行之想了想,还是将李家的拿了出来,说道:“李家在京城扎根多年,里里外外的姻亲数不胜数,这位李小姐也素来有才名在外,想必也是个好女子。”
赵九福点了点头,又问道:“李小姐既然家世人品都这般好,为何反倒是看上我了?”
不是他妄自菲薄,像是李家这种大家族,庶女外嫁的可能性很大,但嫡出的女儿一般都是跟熟悉的几个家族联姻,慢慢的形成一个联姻集团。
顾行之显然没想到这点,下意识的反问道:“你又有什么不好的,李家是求稳,但如今也没有出挑的人物,见你有才敢特意找来也是正常。”
赵九福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说道:“老师想必也是知道的,我虽然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但其实却是个世俗之辈,与清贵之家不一定能合拍。”
尤其是这位李小姐还有赫赫有名的才气,这样的女子必然是有些傲气的,但赵九福将来能不能符合她的语气,能不能满足她的傲气,就是未知数了。
在顾行之看来,自家弟子是无一处不好,但赵九福却清醒的很,他如今虽然入朝为官了,但实际上赵家就是泥腿子出生,不说别的,他用灵泉在院子里头种花种草的时候,首先想到的还是多种一些菜自己吃,随后才是赏心悦目的花草。
顾行之一听这话,奇怪的说道:“这女子嫁进门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还要你迁就她不成?”
赵九福无奈了,显然他的想法与自家老师的想法不在一个频道上。
不过顾行之也是一说,随后问道:“你莫不是更喜欢孙家姑娘,也是,年少慕艾很正常。”
赵九福被他说得脸红,抓了一下耳朵才问道:“老师,严家愿意吗?”
顾行之听见这话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赵九福肯定不会选择严家,毕竟严家的情况摆在那儿,好处不多麻烦倒是不少,尤其是没有生母从小教导,谁知道这位严小姐的性子好不好。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严家自然是乐意的,不然严老夫人怎么会上门。”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位严小姐应该也是愿意的,不过犹豫了一下,顾行之还是提醒道:“我曾听闻禄国公府与严家曾经定过亲,定的应该就是严大小姐,但一年之前却传出来禄国公府与严二小姐定了婚,其中必定有几分说道。”
顾行之倒不是觉得被退亲的女子如何,而是表达出严小姐在家中怕是不受重视,在他看来,若是疼爱这个女儿,严波肯定是不能答应这种事情。
赵九福的脑海之中却浮现出一道身影,挥之不去,最后还是追问了一句:“那还烦请老师帮我打听打听,若是严家小姐也是愿意的话,我愿上门提亲。”
这话一说出口,赵九福反倒是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原本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只是一面之缘,在听见严小姐的名字的时候却开始徘徊不定。
如今说出口了,他反倒是安定下来,既然他心中有几分深藏的喜欢,那么何必不争取一下,他要的原本也就是一个妻子,而不是妻族的帮助。
倒是顾行之心中觉得奇怪,暗道莫不是上京赶考的路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不然自家弟子怎么会一眼相中了严家。
若是论家世的话,其实李家更胜一筹,娶了李小姐等于有了李家的人脉,若论容貌的话,自然是孙小姐更加出色,相比起来严小姐可不显眼。
不过既然弟子下定了决心,顾行之也没有说服他改变主意的意思,毕竟严家真要挑错也挑不出什么来,不过他还得回去问问母亲,这位严小姐平日里为人如何,若是为人不行的话,就算弟子喜欢他也会反对。
第149章 政令
赵九福忙着自己的婚姻大事的时候,疫病防治的圣旨却已经一层层的传递下去了,因为古代通信不变,京城附近人人皆知的时候,偏远地区的百姓却还闻所未闻。
陈家村已经不算特别偏僻的地方了,但新亭府距离京城原本就远,再从新亭府一层层往下到戴河镇也需时间,一直到过了年快出正月的时候,消息才彻底传到。
戴河镇知县显然十分重视,此次不但将皇榜贴在了衙门之外,甚至还让衙役护送一个个禀生游走戴河镇下头的村庄,务必要把圣旨传达到位。
就如赵九福猜测的那般,读书人最底层的禀生听说是陛下的嘱托,一个个不用银子也兴奋不已,为了差事差点没有争抢起来。
最后没有发生争抢,当然不是他们觉得这事儿不值得,而是戴河镇下头的村庄不少,禀生却不多,分开走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走完。
在这些禀生来之前,消息灵通的村子其实已经知道一个大概了,陈家村就是如此,自从赵九福出息之后,他们村读书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在县城读书的孩子自然会把消息带回来。
老赵家也是戴河镇第一批知道消息的人,他们的消息却不是从衙门知道的,而是赵九福随信送过来的,虽说古代通信不便利,但赵九福毕竟是官,走驿站送信也不费什么。
只是距离太远,赵九福一般一个月才送一封信,到了陈家村这边,老赵头却得两三个月才收到一封信,有时候还是一次收到两封。
年前赵九福寄回家的信分外的厚实,老赵头识字不多,就把赵顺安叫了过来给自己念信,不得不说赵家这么多的孩子,跟赵九福年岁相仿的几个都不是读书的料,如今都已经娶妻生子断了读书的念头,但后头出生的几个孩子却都不错。
其中读书读的最好的,自然就是赵老四家的赵顺安了,大约是温柔私底下天天教导,这孩子虽然只有七岁,看着倒是有当年赵九福的影子在,聪明懂事的很。
等赵顺安念出信里头的东西,老赵头倒是坐不住了,忍不住说道:“阿福给圣上拟旨了?那圣旨还会下达到各个府县,那咱们岂不是也能看到。”
赵顺安又细细看了一遍信,才点头说道:“爷爷,小叔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旨意层层传达比较慢,所以小叔的信才先到了。”
老赵头一下子高兴起来,咧嘴说道:“咱阿福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哎,我得去祭祖,让祖先们也高兴高兴。”
旁边的老陈氏翻了个白眼,提醒道:“你可别乱显摆,免得别人说儿子不稳重。”
老赵头一听,又打消了临时祭祖的心思,其实这一年来他们家祭祖的次数已经很多了,知道赵九福中状元的时候祭祖了,后来知道他进了翰林院也祭祖了,现在都得第三次了。
“对对对,还是等圣旨到了再说。”老赵头打消了祭祖的心思,但心里头却总惦记着这事儿,他口中交代赵顺安谁都别提,实际上却盼着朝廷早点派人来说。
旁人见他总是在村口转悠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来看刚刚造起来的状元牌坊的,每次都不免拉着他说说话,夸一夸远在京城的赵九福。
人人都羡慕老赵家,不提赵九福,且看老赵头和老陈氏老俩口吧,原本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如今儿子中了状元郎反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他们不知道那是长寿丹的作用,都以为老赵家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都快六十的老俩口了,看着比人家五十岁的都年轻。
老赵头等得心急如焚,却也居然能按住心思没有透露,就连家里头儿子也没告诉,生怕自己言多必失给远在京城的儿子带来麻烦。
实际上赵九福会把事情写到信里头,一边固然是想让亲爹亲娘高兴高兴,另一边也是因为这事情传出去也不打紧,毕竟京城早就已经张贴出来了。
但老赵头不知道,可怜他一腔慈父之心,到底是全心全意的为赵九福着想。
这一等就是几个月,一直到年关来临,老赵头和老陈氏过了第二个赵九福不在家的年,老赵头才终于看见了衙门来的人。
这一年赵九福虽然不在家,但老赵家却比以前更加热闹,家里头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且不提,就是上门来拜访的人也络绎不绝。
在戴河镇这般的小地方,状元郎可不就是大大出名,以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家,也总想着上门走动走动,不求能得到什么人情,能沾点喜气也是好的。
来的人太多,老赵头是家里头最年长的人,自然也没办法天天去村门口守着了,幸亏戴河镇知县也知道赵家,甚至他都亲自过来送过喜报,出发之前特意嘱咐过那些衙役。
衙役进了陈家村并未直接让禀生宣读,反倒是先来老赵家上门拜访。
这几年老赵家可没少招待衙门的人,当初县太爷都亲自来过,这会儿看见衙役也不跟以前似的谨慎,招待起来熟门熟路。
只是跟着衙役一块儿过来的禀生倒是让他们十分惊讶,尤其是这位一进门便笑称赵家老太爷,口口声声都说是赵九福的同窗。
老赵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一问名姓并未听过便知道这位就算是同窗,也是跟儿子不熟悉的那种,不过脸上却还是客客气气。
那禀生客套完了,才开口说道:“外头天冷,两位差大哥,不如我们去请了村人过来赵家,就在院子里头宣读圣旨,如何?”
衙役见老赵头没有反应,才麻利的去通知了,很快陈家村的人都出现在老赵家,也幸亏老赵家的院子不小,站的站蹲的蹲,总算是能勉强装下,只是连远门都关不上了。
禀生假装参拜皇帝之后,才开始念圣旨,说是甚至,其实不如说是一张加长的皇榜,白话文唯一的坏处大约是废话太多,以至于写出来的纸张都不够。
不过白话文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禀生一句句的读出来,下头的人显然大部分都听懂了,老赵头更是激动的红光满面,这可是他儿子亲自写的。
圣旨之下原本就干净的陈家村变得越发的干净且不提,老赵头却是走路生风,恨不得高唱三声,除了儿子不在身边不能得见,再也没有半点不好了。
谁知几日之后,驿站的人又专程走了一趟老赵家,又送来一封赵九福的信件。
老赵头一收下就皱了皱眉头,暗道是不是儿子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不然怎么两封信靠得这么近,这么一想老头儿就慌了,火急火燎的走到隔壁叫唤人。
赵老四正巧也在家,看着他爹娘慌乱的样子也担心起来,反倒是温柔冷静说道:“爹,娘,先别急,我来看看信里头写了什么。”
这个时候赵顺安还在外头读书,温柔不避嫌地接过信打开一看,这一看却是笑了起来:“爹娘,是好事儿,阿福的老师帮他相中了一位姑娘。”
“什么,这,这可是真的?”反应最大的是老陈氏,赵九福远在京城,年纪越大她心里头就越是操心儿子的婚姻大事,好几次都憋不住在信里头催促。
温柔点了点头,这才从头至尾把信读了一遍,赵九福对女方的情况并未隐瞒,反倒是说得十分仔细,只是言语之中带着几分爱慕和满意。
“正三品大员的嫡长女,这,这好高的门第。”老陈氏先是欢喜,随即又有几分忧虑,皱眉说道,“顾先生看好的女子,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嫌弃咱家。”
温柔却笑着说道:“娘,若嫌弃咱家的话又怎么会提出议亲,只是看阿福信里头的意思,是希望爹娘二人能够上京主持婚事。”
定亲有顾行之在,左右不算是太过于失礼,但成亲大事若是父母双亲都不在的话,却是有些不大好,赵九福知道亲爹亲娘对身体还不错,才会有此提议。
温柔一说,老赵头和老陈氏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有一些心动,毕竟这是他们最为疼爱,最有出息的孩子,如今却已经一年多未见,不说婚姻大事,他们原本就想念的很。
老陈氏犹豫了一下,就立刻说道:“是该去,总不能让那严家觉得咱们赵家怠慢人,再者阿福就一个人在京城,身边虽有他老师和青竹在,但总不能连婚宴都让他们来操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