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啊?”想了半天,玉珠还是问了出口,她来到这大清朝,一没害过人,你若是说她挡了谁的道儿,都碍不着这大格格的事儿啊,玉珠不是想不明白,她脑子已经被震懵了,一时半会儿绕不出自己心里的这个弯儿。
宁楚克皱皱着眉,想着要不要全盘托出了,玉珠瞅着碍眼,把她摁在床上好好歇着,躺着就可以说话,让一个刚小产的,身子虚弱的人跪着,玉珠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宁楚克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毕竟咱们都是重活一世的人。”话说得这么直白,玉珠才算是恍然大悟,哦,原来这货是重生的啊。那这理由呢,好像就能说得通了,弘历当年可是害了不少人哪,弘时首当其冲,怪不得她要把如锦给送到庵子里头呢,玉珠这么想着,便也是贯通了。
玉珠没解释她是不是重生的人,就让宁楚克误会着吧,她得给自己留个后路,虽说宁楚克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保她不会出卖她。玉珠想着深吸了一口气:“这一世和上一世都不一样了。”
“不止是不一样了,差得其实远着呢,起码弘昀现在还好好儿的活着,弘时也交给了福晋养着,都没有性命之忧,光是这一点就能让我放一百个心了。”宁楚克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玉珠心里痒痒的很,她一定以为是自己将这一切改变了吧,实则她自己也是懵着门的啊。
“大概就是佛家云的,三千小世界吧,你重活的这一世永远不是你经历的上一世吧。”玉珠悠悠的道,其实啊,芸芸众生,受苦受难的远远不止一人,个中滋味只得自己知道啊。“佐了你也没真的害到我,现在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你呀,就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吧!”不是玉珠一直都觉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遇到今儿个这么个情景,实在是容不得她不原谅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说是道德绑架也好,反正遇到个重生的人不容易,可重要的事万一她有金手指呢,玉珠可不想轻易的就树了敌,所以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惹不起老娘还躲不起嘛!实则就当她是圣母心泛滥了吧,玉珠也不管了,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郡主府,宁楚克这个人深不可测,玉珠一点也不想再跟她牵扯上什么瓜葛。
……
康熙五十七年。
西藏的战事没被解决,反而狼烟再起,十四阿哥胤祯临时被受命为抚远大将军,进军青海,四川总督年羹尧保障后勤供给。
大军此去几万里,又是小儿子带兵去打仗,德妃自是心疼又牵挂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而即将奔赴战场的十四却是不以为意,他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虽然说实现人生抱负,走向人生巅峰是有些夸张了的,但十四未必不是怀着这样的心情的。
大军走后,玉珠和胤禛便又住进了圆明园,仿佛不参与任何的争斗,过起了避世的生活一般,恬静而悠闲。
“爷,要不要喝个西瓜汁?”今年夏天真的是很热,瘦的人还好,对于相对丰满的人来说,可就是难熬了,没错这个人说的就是玉珠,忙碌和充实的生活才会带给人压力和动力,而清闲的生活只能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变圆变胖变成球。最让玉珠难过的一点就是胤禛常常会忙着公务而忘记了吃饭,玉珠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废寝忘食的感觉,说来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热你就不要忙活了,坐下歇歇。”玉珠其实并不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无奈日子过得闲,只能自己找点事干了。
“好好好,我老在你眼前晃,你是不是闲烦了。”玉珠嗤嗤的逗着胤禛:“这要是咱们都老了,你还不得嫌弃我是个老太婆了,更不喜欢我在你眼前晃了。”
胤禛无奈的摇摇头,这女人哪,敏感和矫情劲儿上来的时候,恐怕是猛虎野兽都会怕的,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胤禛接过玉珠手里递过来的西瓜汁,一板一眼的说道:“你老了,我也老了,我比你年纪还大上不少呢。”玉珠歪头,笑模样儿的看着他,胤禛继续说着:“不离不弃说的不就是你我?”
玉珠突然想起来一首歌,将头轻轻靠在胤禛的肩膀上,轻哼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胤禛笑着,虽然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也不太符合现在的审美视角,但他还是默默的欣赏着玉珠的自我表演。爱情的模样儿就是你做什么都是好看的,全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
十月,十四和年羹尧都没有辜负康熙帝的厚望,在击败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入侵西藏的战争中,显示出其卓越的才干和能力。
一时间,十四的士气高涨,朝野内外一致受到好评,内有八爷的文治,拉拢知识分子,外有军功赫赫的驻守边藏,夺嫡呼声着实不小,
不日早朝,便有翰林院检讨朱天宝上书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朝堂安宁,只传来了康熙的训斥声:“不忠不孝之人,违旨上奏,命人将其诛之。”一时间无人敢出言相劝,但忠臣心中也已有了基本的明了,太子复立不成,该是时候重新选好队伍了。而此时,声势来得最为浩大的当属十四爷党。
相比此时十四的高调,胤禛越发的深居简出,既没有他什么公务,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出马的地方,孝顺康熙,教导孩子,仿佛成了他最重要的事情。淡定如胤禛,不争不抢,不言不语,然而这份淡然却让一个人开始动摇了,此时的朝堂正是应该大显身手的时候,若是一直没有行动,恐怕很快就要被十四爷给比下去了,被打压或者拉拢指日可待。这四爷不声不响的太过低调了,究竟是没这份心,还是使不上力呢,戴铎不解,但颇有几分心灰意冷。
只能说戴铎没有听过那句话,叫不声不响发大财,胤禛就是这样的,厚积薄发,心里憋着的是一个大炮,等哪天发功了,一个大炮吓死你。
第120章 幺贰零
戴铎心里嘀咕着, 还不能真正的确定,四爷是不是有一颗夺嫡的心, 这事儿没拍板儿下落之前, 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难以踏实,直到康熙召年羹尧被宣进京, 御赐弓矢,并升为川陕总督,成为西陲的重臣要员后,戴铎才算是彻底的下定了主意, 既然此时已经不能投靠其他的爷,加入其他的党派了, 那就干脆求四爷给条出路吧。
“爷, 不打算见见年羹尧么?”这个话题大概就是论哪个穿越女不知道小年糕兄妹吧, 大名鼎鼎的年贵妃玉珠是见识到了, 虽然说年羹尧是外男, 她是没机会见了, 但是不碍事, 她欠儿啊!
“是要见的。”胤禛“唔”了一声便不再接下文了, 玉珠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没料一日不到, 就有人接了小年糕进了圆明园。啊,原来这事儿才刚开始啊,玉珠挠挠头, 才缓过来劲儿。
“见过姐姐。”年兮兰有规有矩行礼问安,她就不信她二哥立了战功升了职,四爷还会将她放在府里一直晾着,再说了,就算是没有肉吃,老娘等了四五年,总不能连口汤都不给喝吧!
“妹妹请起吧。”玉珠不怎么适应这姐姐妹妹的套路,她觉得累,不想应付,转头便叹了口气,这些年,胤禛真不算是亏待了她,既没让她接受那些个莺莺燕燕的烦扰,也没在真真正正有了她之后还去勾搭别的女人,虽然是合法的吧,但是玉珠身为一个现代人,心里难免还是会犯着膈应的。
“妹妹是第一次来圆明园,这院子真是又大又漂亮啊。”玉珠心想这小年糕是也抽了吗,不是说历史上的年贵妃柔弱敏感,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嘛,即使没出口成章,也不能说出什么“又大又漂亮”的话啊,玉珠不解。其实啊,有什么不理解的,佐了四大爷都不正经了,小年糕也被玩坏了呗,一点也不稀奇好伐。
“恩,难得出来走走,就在圆明园多住段日子吧。”玉珠随心说的话,却被年兮兰听成了讽刺,什么叫“难得”啊,你不是先我进府十年,先得了四爷的宠嘛,我虽然是个娇弱的,可也着实咽不下这口气,等着有机会非要跟你干上一场,砸了你在四爷心里的地位!
年兮兰憋着一口气,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但表面上还是笑模样儿的说着:“借姐姐吉言了,希望如此吧。”不冷不热的回答,这二人的对话儿都是一个德行,皮笑肉不笑的,总归也是唠不下去了,玉珠道自己累了,年兮兰也道自己累了,各自回了院子。
玉珠其实并没意识到自己因为着见了小年糕而气儿不顺,虽然胸口稍微有那么点闷,但她以为是夏天闷热的缘故,并没有当回事儿。
这一切都在弘昼哭哭啼啼的跑来跟玉珠抱怨的时候,彻底的爆发了,事情的缘故是这样的。弘历今儿个心情出奇的好,跑来跟着弘昼在园子附近的花坛草坪处玩,结果不知怎么了,弘历踩死了一只蜜蜂,弘昼就哭着跑来跟玉珠告状。本来只是一件小小的事儿,在玉珠这里却被放大了,说的再难听一点就是有些大题小做了。
“弘昼不哭,额娘先去听听哥哥怎么说,好不好?”玉珠的理智这时候还在,抚慰了抽噎的弘昼,玉珠便让人叫来了弘历。
弘历不以为然的走了过来,玉珠没等问话,心里就一下子火了,看弘历这态度,明显就是不在乎的,将其他的生命视作蝼蚁,是不是有一天对人命也会如此的放肆,冷漠,压着怒火,玉珠问道:“弘历,你可知错?”
弘历似乎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额娘,有一种火气扑面而来,他倒是不心虚,有点小受伤,淡淡的道:“弘历不知。”
玉珠倒抽了一口凉气,平静了一下:“那你跟额娘说说,你是不是踩死了一只蜜蜂?”弘历点点头,一双手背在身后,小小的身板儿立得笔直。“那你怎么还说自己没错呢?”玉珠接着的话就加带着炮火了:“你是不是心想蜜蜂那么多,那么小,它又打不过我,我就是玩玩儿它,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弘历没摇头也没点头,冷眼的看着她额娘向他袭来的炮火,心底有点微微发凉,他接受了这世界,也接受阿玛和额娘,对于第一次拥有亲情的他来说的,觉得弥足珍贵,可是也有些胆怯,既怕接受不来,又怕失去,这样复杂的心情让他只能是同乌娜希和弘昼的关系更好,同玉珠和胤禛的关系稍稍逊色了那么一层。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弘历的话没说完,就被玉珠打断了:“你还学会狡辩了,这世界就是不平等的,没人说这世界平等,你虽然是皇子,可是你的一切地位你玛法,你阿玛得到的,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只是那个受益者,你有权决定其他人的生死,这并代表着你就可以盲目的利用你手中的权力去滥杀无辜!”玉珠一口气说完,似乎觉得不够,喝了口茶,润润喉,又接着说道:“那只蜜蜂有伤害到你么?没有吧,没有你为什么要弄死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竟然就草率的以一时的愉悦,结束了它的生命,你小小的年纪怎么就能这么的冷漠和嗜血!”
玉珠“突突突”的说了一堆,她也不知道弘历听得进去没有,总之是抒发了自己心里的怒火了。
这时,弘历悠悠的将手从背后拿了出来,被蜜蜂蛰了的伤口透着鲜血呈现在玉珠面前,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受了委屈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是冷冷的。
玉珠惊讶的张着嘴,情绪一下子的转变,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刚发出了一肚子的火,心情稍微好了那么点儿,这回儿又变得情绪化了,水汪汪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咽了下口水,感情在一瞬间喷涌而出,抱着弘历就开始哭:“对不起,对不起……”
弘历被拽得一个踉跄,看着她额娘的模样儿,也不是没有心疼,还是强忍着问了句:“额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人若犯我呢?”
玉珠哽咽着:“人若犯你,那就斩草除根!”弘历听了这话不由得脊背站得更直了,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从来都是收敛着自己的感情,情绪,受了苦忍着,受了委屈也无处可以释放,今天第一次有个人这样跟他说,你不必忍着,你受了委屈,别人惹你了,你就打回去,骂回去,可以将他斩草除根。弘历想着,不觉泪目。
“好儿子,额娘错了,额娘不应该不明真相就凶你,都是额娘的错,额娘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玉珠啜泣着,百感交集,她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儿,不是弘昼的错,他是个善良单纯的好孩子,也不怪弘历,他最是受了委屈的人,这件事,错都怪她,玉珠不是不认错,心里却也还是委屈的。
“额娘,我没事的,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先说明情况的。”弘历咬着嘴唇,他第一次当有父母的小朋友,他在学着怎么像正常的小孩子一样,加深同父母的言语和情感上的交流,他努力着,不过今天的事儿倒是让弘历的感触也颇深,起码知道了她的额娘是个好额娘,是值得他去珍惜的。
直到晚上了,玉珠还在感叹着自己今儿个怎么这么喜怒无常呢,等到听到青桐说了句“爷在万方安和接见了年羹尧”,她这才反过劲儿来,怪不得今儿个这么反常,难不成是被小年糕给气到了?那自己的气性可真是不小啊,玉珠摇摇头,嘟囔了句什么“去特么的”,翻身就睡了过去。
万方安和,胤禛没想到年羹尧这么快就来见他了,倒是个忠心的。
“奴才年羹尧,见过四爷!”掷地有声,胤禛叫起,仔细端详着这位新晋的川陕总督,其实同他后院的年侧福晋在相貌上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眉眼之间的英气显露无疑。
“好好好,亮公快起,不必多礼。”胤禛沉声,带了几分的热忱和殷切。
“此番可都顺利?”
“托爷的福,颇为顺利。”年羹尧重重的点头,回应着胤禛。
闲聊了一阵儿后,年羹尧便提出了想要见见自己的妹妹年兮兰,胤禛点头叫人去请,心里倒是拔紧了弦,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忽视了年侧福晋,可是会替他说着好话,虽然知道年兮兰是个聪明的人儿,但这心里不免也打着鼓。
胤禛面不改色的笑着,看着年兮兰同年羹尧互相问好,关系,嘱咐着,面皮子绷得不能再紧了,漆黑的眼里一片深沉。
“还望哥哥照顾好自己,妹妹在府里一切都好,不要担心。”年兮兰一番话说得周正,虽是没提到四爷,却也说了自己没受过委屈,其实就是面子上的话,胤禛的心恢复了平静,还算是个识相的。
“还请四爷多照顾照顾我家小妹。”年羹尧拱手,认真的将年兮兰托付给胤禛,胤禛点头。
第121章 幺贰幺
年羹尧走后没多久, 天儿也黑的差不多了,胤禛绕着书桌转了几圈后, 看天晚了, 索性也没回玉珠那儿,在九州清宴的寝宫歇下了。灯火迷蒙处,胤禛睁着一双晶亮浑浊的黑眼, 久久不能入睡,忧乐喜悲全在这夜里喷涌而出,不是多愁善感,不是悲喜不定, 突如其来的一种感怀,就像是“四面湖山归眼底, 万家忧乐到心头”的感觉, 满满的沉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