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星手上动作一顿,清澈明亮的双眸暗了下去。
“只要我不愿意,他不能逼迫我做任何事。我和他之间只有那一纸协议,再无其他。”
如今的她是愈发看不懂秦寻风了。
她害怕再次受伤,却还是走向了他。
有的时候,可怕的不是现实,而是反复拷问自己的那一个现实。
也是时候放过自己了。
从喜欢上他那一刻起,即便她不愿意,他和她已经注定,此生纠缠不清。
晚些时候,付骋安接到了来自秦寻风的一通电话。
“沈晚星现在已经是我合法妻子了。”电话那边的人淡淡说道。
没有炫耀、讽刺,单纯只是一副通告的语气。
“恭喜——”付骋安轻佻勾着眉,手中翻玩着一张照片。
秦寻风瞥了眼面前的结婚协议,反扣在桌面上。
“听你这句话,应该是已经放弃她的意思。”
“我没有那种抢人妻子的乐趣。”付骋安笑了笑,仔细端详着眼中照片,弯起唇问他,“季空远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前一阵子收拾掉江子渊的那一个。”他的口吻平平无奇,眸中未兴半点波澜。
“没错。他和徐慕廷,有单生意想要同你和我谈一谈,感兴趣吗?”
“到时再联系,我最近很忙。”
“好啊,那就不打扰你这对新婚燕尔了,帮我替她问句好。”
付骋安挂断了电话。
浓郁的夜幕下,他将那张照片摆在桌面上,看了许久。
蓦地,眼中挑起笑意。
第四十章
你是候鸟看惯了世间别离,遗落羽翼刺中我的心,泪划出轨迹指引我前进,路尽没有你。
——《爱是候鸟》
“哎呀我去,累死我了。”舒莞荟提着行李箱到楼下,迎着阳光捋了下头发,“这个秦寻风什么时候才来啊,能不能行啊他。你这行李箱也太沉了吧,拎的我这胳膊都酸了,不行,我得歇会儿。”
“等着吧——”沈晚星半靠在行李箱上,表情悠哉,倒是不急。
“你这心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佩服佩服。”舒莞荟站在她身边,目光随意瞟了眼,“诶,好像来了,那是不是他?”
沈晚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紧不慢的起身,神色淡然。
那人从车上下来,眼睛清冷透澈,一身的贵气优雅。
看向她时,狭长的眼睛微微半阖。
沈晚星与他视线对上,抬手拉过行李箱,往车后备箱走。
他跟着她,身姿潇洒,长腿几迈侧身挡住她,低下眼眸与她说:“我帮你。”
此时此刻,秦寻风依然是那个身居高位的贵公子。
他们之间,只留一根根恶性相缠的利益。
“不用。”沈晚星避开他,打开后备箱,面色从容的把行李箱搬了进去。
舒莞荟跑过来,帮她把另一个行李箱也放了进去。
一切就绪,沈晚星往回走,拽开副驾驶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秦寻风看了眼她的背影,只字未提,回到驾驶座上。
舒莞荟本想跟着去,抬手扯了扯后车门,却发现车门已经锁上了。
“喂,秦寻风你给我把车……”她话还没说完,有人从她身后拽开了她的胳膊。
车子开走了。
站在原地的舒莞荟:“……”
是谁?!!!
她没看见有人和秦寻风一起来啊。
舒莞荟被那人拽的趔趄了一下,猛地抬眸时,几乎瞬间,警惕的把胳膊抽出来了。
“你来做什么。”她没什么好气道。
“还能做什么。”付骋安微偏写头看她,视线有些考究,双手插兜,靠近她一步,“来找你。”
舒莞荟闻言叹了口气,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我就知道,你是来找我麻烦的,但现在不行,改日的……”
话说了一半,又被打断。
付骋安站在她面前,胳膊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扣进怀里,唇角勾的肆意又轻浮。
“你见过找麻烦还改日子的吗?”
舒莞荟没想过他会靠的这么近,在他伸手的那一瞬,呼吸骤然被吊起,灵动双眸惊讶又困惑的盯着他。
……
不太对。
她的心跳声迅速加紧起来,好似渐渐膨胀的气球,恍若下一秒就会炸掉。
“付骋安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放开我。因为沈晚星嫁给秦寻风之后脑袋受刺激了吗,你好好睁着眼睛看看,我是舒莞荟,不是你幻想出的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舒莞荟。”
他那双眼睛如同被洪水漫过的深渊,隔着一双金丝框眼镜,神情也似受了桎梏一般,变得迷离不清。
“那你怎么还……”她忽地气势弱了一半。
他专注看着她:“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车上,沈晚星戴着耳机,聚精会神的听着demo,一边听歌一边填词。
有了音乐的帮助,倒是一点都没分神。
一路上,她都没有时间去注意秦寻风的眼神和动作。
难得的安下心来。
每配好几句,她都会无声的唱一唱,看是否合适。
一开始,秦寻风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
可后来他才发现,她是在填词。
而她那双清灵若冷霜的眼中,全然没有他的存在。
直到车子在家门口听了几分钟,她才回过身来,摘下了耳机。
若不是填完了半首歌词,她或许还留意不到已经到地方了。
沈晚星推开车门走下去,笃自走到后备箱站定,费力的把两个行李箱依次拎出来。
秦寻风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环抱着双臂,丝毫没有要上来帮她的意思。
虽然他得到的教育告诉他,要做一个绅士。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刚才已被她拒绝过。
她既说了不要他的帮助,那他便在这里等着,看她何时开口向他求助。
沈晚星一手握着一根行李箱杆,慢慢往前走,进了秦家别墅后,才同他说了话。
“房间在哪里。”她不咸不淡的问。
“二楼。”秦寻风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视线有目的的往上一挑。
沈晚星:“……”
他故意的吧。
她垂下眸,换了拖鞋,轻吸了一口气,松开一只手。
沈晚星把行李箱杆推进去,双手拎起一个行李箱就往上走。
一个楼梯一个楼梯往上走。
……
舒莞荟到底往她的行李箱里装了些什么。
这么沉。
秦寻风不动声色的跟在她身后,配合她的步伐一步步上去。
像是做好了随时帮助她的准备。
沈晚星干脆别开眼,背对着楼下,吃力的拎着箱子往上走。
胳膊开始有些痛起来。
沈晚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固执。
她住进了他的家,却把自己的心关了起来。
就这么一秒走神的空挡,她一脱手,行李箱径直就掉了下去。
沈晚星当机立断快步下楼,抬手去抓行李箱。
秦寻风比她更快一步走上来,扶住了行李箱。
那一瞬,他下意识抬眸,像是要寻找什么。
电光石火间,两人目光撞上。
视线相绕的那一秒,沈晚星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垂眸伸出手,再收回。
秦寻风察觉到她的迟疑,顺势抬了一下胳膊,越过她,直接把箱子拎了上楼。
沈晚星也没拦他,只是走下楼,把另一个行李箱也往上提。
还没走到一半,秦寻风折回来,站在她身后,抬手握住了拉杆,无意间,手指与她手指相擦。
她想都没想的松了手。
秦寻风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沈晚星保持开距离跟在他身后,脚步声几乎与他重合。
他把行李箱都推进房间,唇角一掀,通知她。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事情再来找我。还有,明天我父母摆了家宴要我带你去,你记得提前准备。”
她朝他点了点头,算做回应。
没多做停留,他转身出去,抬手合上了门。
沈晚星弯下身,一鼓作气打开行李箱,顿时愣住了。
……
半箱子的书。
怪不得这么沉。
之前舒莞荟问她带几本书,她也没盯着,只说随便装几本就行。
没想到舒莞荟把她的书全装进来了。
她随手拿出来一本,刚翻开,里面的纸就掉了一页出来。
这本不是书,而是她的歌词本。
上了大学之后,她基本都把歌词记在手机里,很少手写了。
但在这之前,她的歌词都是一篇篇手写的。
其中还有不少是她在高中晚自习的时候写的。
看着每一首歌词,好像就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她喜欢用歌词记录下自己的心情,就像是日记一样。
一留便留了这么多年。
那些岁月,像极了一场触不可及的梦。
仿佛一伸手,眼前的一切就会全部碎掉。
沈晚星愣住片刻,小心翼翼的把那一页夹回去,放好。
没过几秒,忽然间苦笑出声。
谁曾想到,用上百首歌词拼凑出来的主人公,会以这样的方式——留在她身边。
果真是造化弄人。
这一夜沈晚星睡得很不好。
她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小时,就是睡不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闭着眼烦躁的起身,伸手往旁边一伸,像是要够什么东西。
手臂搭了一空。
她睁开眼,发觉过来这里是谁的家。
沈晚星习惯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伸手便可触及。
但这里不是她的家。
一切陈列摆设皆是秦寻风的风格,与她无关。
她轻叹出一口气,抬手随意拢了下长发,侧坐在床边,穿着睡衣走下去。
沈晚星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下楼,静悄悄的在黑暗中摸索。
她拿着自己的水杯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出来,刚放到唇边,忽然间握杯的手一抖,水洒了出来。
差一点杯子就摔下去了。
她唇边沾了水,沉着放下杯子,冷冰冰的盯着房间一角,警惕问道:“谁在那里?”
说完,她视线落下,去寻可以护身的东西。
“你也睡不着。”
那边传来秦寻风的声音,如同冷泉划过冰面那般漫不经心。
他斜靠在沙发上,身上穿了件白色衬衫,在夜里有股透白的亮,衬衫袖子卷了上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腿上。
顶着张清俊的脸,在夜色里瞧着她。
你也睡不着。
所以,他是因为睡不着,才坐在那里?
她莫名松了口气,迈腿过去。
沈晚星走近了才发现,他衬衫松开了几颗扣子,露出锁骨旁的肌肤,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
不知怎么地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待她走过去,这才醒了神想起来,她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
索性收了眼,冷不丁往回走。
他却叫住她。
“今天我见过陆时澈,你姐姐的事,是他摆平的。”
“嗯,我知道。”她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秦寻风站起身,盯着她的背影,声音清淡。
“我告诉了他你姐姐的住处。”
沈晚星蓦地停住脚步。
她早该注意到的。
那一次,秦寻风去沈昼辰家楼下接她,问她是不是搬家了。
原来他早就知晓了。
还把这条信息当做与陆时澈谈判的筹码。
须臾,她转回身,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他脸上,冷似雪夜中的刺刀。
“秦寻风,我警告你,别再动我的人。若有下一回,你让我的人受伤,我定要加倍奉还——”
第四十一章
回忆被缝进有你的人情冷暖,无法删减让我动心的桥段,我的耳被心跳声填满,只记得爱你的时间。
——《芯片》
沈晚星的确是生气了。
家人和朋友于她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人。
无论是出于各种目的,他这么做,就是在脚踏她的世界。
一扇没管严的窗户被吹开,风进来,衔带冷冷的月光。
他走过来,恍若那年朗月清风的少年。
沈晚星看着他,自觉的退后半步,抱住双臂。
“如果你不希望我搞砸明天的事情,我劝你还是行事谨慎些好。”
秦寻风眼里落进一丝漠然,微眯了下又舒展开,眸中映进浅弱的光。
“你没有必要这样防着我。”
“很有必要。”她打断他。
沈晚星视线一偏,瞥见桌上摆着的红酒杯。
他喝酒了。
怪不得有兴致找她说话。
沈晚星又要走时,他再次开了口。
“我既然已经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自然也不会伤害你的亲人和朋友。”
“那样最好。”她冷笑一声。
说完,沈晚星没有留恋的转身上楼。
秦寻风看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次,他没有再留她。
时隔几年重逢的那一天,她从善如流的与他对话,冷静且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