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论上来说是的......”
说干就干,樱代效仿古人闻鸡起舞,每天在环江大道晨练的人们都可以看到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女,拖着两条累赘的大长腿往终点爬。
樱代怀疑自己的韧带是钢筋混凝土,压腿的时候她仿佛可以听到自己那生了锈的筋在咯吱咯吱响,自己下不去手就让一旁遛狗的老太太帮忙压,老太太下手没个轻重,吸气一推,樱代“嗷”一嗓子惨叫,脚下的狗被吓得一泡尿直接尿她裤脚上。
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当她身轻如燕,并且随时能把腿掰到匪夷所思的地方之后,晴朗遵守诺言开始教她跳舞。
天赋型选手加上努力,的确可以创造奇迹。
“我不能再教你了,再教你我要没饭吃了。”晴朗跟她BATTLE了一下,败下阵来,感觉大事不好。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樱代反带一顶棒球帽,朝晴朗拱手。
“别拜了,请我喝饮料。”
樱代买了两瓶红牛,两个人背对背坐在公司的天台上看漫天绚烂的晚霞。
“我要出道了。”晴朗说:“男子组合形式,叫CONQUER。”
“真的吗?!”樱代惊得一转身,晴朗差点躺地上。
“你要把未来的舞王摔死吗!”
“抱歉抱歉,太激动了。” 樱代羡慕不已:“应该很快就有钱了吧!”
“你当偶像就为了赚钱啊?”
“不然呢?”
“不是因为梦想吗?I HAVE A DREAM。”
“你当你是马丁路德金啊。”樱代说:“马丁路德金没饭吃也不会有梦想的。”
晴朗茫然道:“我爸开连锁超市的,跟我说我只要不去搅基,干什么都行,我喜欢跳舞就来了。”他顿了顿又问:“你很缺钱吗?”
“嗯。”樱代捏着手里的易拉罐喃喃:“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道啊!”
晴朗将帽檐压低了遮住阳光:“你知道金伊吗?十年前的小天后,十四岁红遍亚洲,也是能唱能跳,一点也不逊于男生,如果不是后来嫁入豪门,现在自己估计就是个豪门了。你业务水平拔尖,出道是迟早的事,别急。”
天色暗下来,喝饱了鸡汤的樱代跟晴朗道别,发现一个来自姑父的未接来电。
之前姑父给她打过电话,在电话里各种吞吞吐吐,大抵意思是短时间之内大姑不会同意她再跨进家门。
她谢绝了姑父要给她私下打钱租房子住的提议,谎称自己住谢槿槿家,姑父说他会尽快跟大姑沟通好,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太久。
一沟通就沟通了半年,结果显而易见。
这个电话应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她死了没有。
樱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今天是周末,许多练习生都回家了,她百般聊赖的上街逛逛,适逢一家专卖店在搞开业大酬宾。
特等奖十万块,樱代看着那张大海报,微微咋舌。
说不定就中了呢!毕竟都水逆这么久了!
她掏出五块钱买了张刮刮卡,迫不及待的刮开,上面写着“一等奖”。
一等奖是个啥来着……
“哎哟!一等奖!”老板说:“小姑娘你很红嘛!喏,这个给你!”
樱代一脸懵逼的被塞了一个巨大的玩偶兔子。
我靠!带着这个玩意儿还怎么逛街啊!
她扛着个等身高的大兔子在人行道上东倒西歪的走,三番两次要栽沟里去,心想早知道不抽这个奖了,真的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她着实心疼那个五块钱,也不忍心把兔子给扔掉,好不容易走到公园,她把巨兔扔长椅上,喘了口气坐下来。
背后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干上一圈一圈缠绕着暖黄色的小灯,闪烁犹如星光,埋在草丛里的音响正播放着悠扬的音乐,男人性感的嗓音在爵士风的伴奏里起起伏伏。
熟悉的旋律令她心绪稍宁,不远处有个卖零嘴的小推车,她起身走过去,掏出口袋里最后那点零票:“买瓶可乐。”
“卖完啦。”推车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生,盯着樱代的脸瞅了一会儿说:“北冰洋要不要?”
“那是什么?”
“也是汽水。”
“行吧。”樱代说。
那男生收了钱,递给她一个黄瓶饮料,樱代对着光源看了看,奇怪道:“怎么一个中国字都没有?”
“越南汽水。”那男生说:“不信啊?我给你把盖子打开,没汽我退你钱。”
他利索的拧开盖儿,还真有汽,樱代没话说了,摆摆手回到了长椅边。
巨兔还四平八稳的坐在那条椅子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靠。”樱代带着私人情绪指着兔头说:“你看,人家连偷都不稀罕偷你。”
兔子微笑.jpg。
樱代自讨没趣,斜身往兔子毛茸茸的怀里一倒,“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饮料,咂咂嘴觉得味儿不大对,有点苦,不过汽还挺足,她也就不计较了,过了几分钟她感觉人有点精神了,跟着音响里的音乐开始哼:“upon the ocean……”
温宇。
这么丧的时候,一想到这个人,感觉就更丧了。
所有的女孩在最落魄的时候都会希望有人能来救她们,骑士啊王子啊都好。
可生活不是偶像剧。
她苦笑了一声,坐起来,直勾勾的望着身边那个傻大个兔子。
“温宇。”她对巨兔说:“你说有什么用?你就是个辣鸡!”说完,她朝着兔子的脑袋一拳捶了过去。
此时此刻,梧桐树的另一边,一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忽然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第七章
眼下是个饭点,小公园里没什么人,他警惕的张望了一下,确认自己没被认出来,这才敢继续说话:
“茶壶,你人到底在哪里?”
“你急个啥,不是约了八点半吗?还没到时间呢!”
“我总觉得我好像被认出来了。”男人皱眉说:“你快来,不来我走了。”
“别介啊!”茶壶说:“再等五分钟,五分钟我肯定到。”
面对温宇的焦虑,大茶壶身宽体胖,毫无愧疚感:“你安啦,哪就那么容易被认出来,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人会想的到温天王大晚上会在公园里等人的!”
“你还挺自豪的是吧?”
“不不不,我只是在开解你。”
“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网游不打非要跟我借手柄?”
“因为带我上分的DPS小姐姐最近消失了。”
“……你网恋啊?”
“你想哪儿去了!”茶壶矢口否认,随后叹惋:“你是不知道,那个小姐姐可惨了,家破人亡,新家人还一个比一个极品,我真怕她一个想不开出个什么意外——”
“所以你就改打生化危机了?”
“你真是个冷血无情的雄性。”茶壶控诉:“说真的,隔了个因特网,我就是再担心也帮不上忙,只好每天挂机等她上线,祈祷她万事如意。”
“把这些梗留到你的脱口秀上去说吧。”
“我也可以说关于你是个冷血无情的雄性的话题吗?”
“你试试?”温宇语气平淡,茶壶却缩了缩脖子,刚想说“我开玩笑呢”,忽然听温宇压低了嗓音肃然道:
“我真的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茶壶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惊慌,毕竟温天王孤身一人,在这种人口密集的市区如果真的被人认出来,恐怕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到时候就算温宇不怎么样,他的经纪人雷亚也会把自己撕了做成手抓饼,茶壶紧张的加快脚步,在电话那头“呼哧呼哧”大喘气:“你稳住,我马上就到!”
温宇把手机摁灭,侧耳聆听那点细枝末节的动静,他慢慢的扭头,转身,鬼使神差的朝着那棵在黑夜中闪烁着点点星光的梧桐树靠近。
“辣鸡温宇!”树那头突然传出一句脆生生的叫骂。
温宇惊了一下,刹住脚步,心想,同名同姓?
树那头:“你不就是长的好看了点,唱歌演戏都比一般人多了一点天赋,你说你还会干吗?”
温宇:“……”
嗯,看来不是同名同姓。
“喜欢你又不能变出钱来,你又不可能去帮我揍魏佳和魏克,你说我干嘛要喜欢你?”
温宇心想,嗯,看来是个低龄脑残粉。
低龄粉的特征就是狂热、极端,惹不起,尤其不能跟他们说“别追星了好好学习吧”之类的话,能被追着骂几条街。
茶壶那个鸽王怎么还不来。
“你说我到底啥时候能出道啊!”树那头的那位仁兄话锋一转,哼哼唧唧的问。
温宇犹豫了一下——在问我吗?
“你怎么不说话啊!”
温宇:“……”
“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扔环卫大叔的清洁车里去!”
温宇:“……你哪个经纪公司的?”
“……”
酒精上脑的左樱代浑身一凛,瞅着那只只会微笑凝视的粉色巨兔,狠狠地打了个寒战:“我靠,真说话了?”
温宇从树后面探出头,看见跟前的长椅上坐着一人一兔,面面相觑,友好会谈的模样,场面异常的凝重,凝重到有点沙雕。
“我是SARA公司的。”樱代一本正经的拍了拍兔子的肩:“你听说过吗?”
温宇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虚惊一场。
搞了半天是个醉鬼。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樱代说:“怎么?看不起我啊?”
温宇就着晦暗不明的光线打量了一下椅子上坐的笔直的少女,他不怎么看得清楚脸,但是就轮廓而言的确是十分娟秀,想来是个练习生,但是这个圈子里小有姿色的练习生如过江之鲫,郁郁不得志的大有人在,他并没有闲情逸致去一个个同情。
茶壶怎么还没来!说好的五分钟呢?
樱代锲而不舍的试图说服巨兔:“我有两把刷子的好不好!我真觉得我可以出道……”
温宇觉得她执着的有点儿可笑:“想出道就能出道,那大家都闭上眼睛想就行了。”
樱代忽的拉下脸,肃然道:“你讲话声音怎么这么……”
温宇:“?!”
——糟糕,这是被认出来了吗?!
对方突如其来的傻笑:“……怎么这么像我老公啊!!”
温宇:“……”
樱代满脸神秘:“我老公是谁你晓得伐?温宇,温天王!哎嘿嘿嘿嘿!厉害吧!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温宇:“……”
这丫神经病吧,问题是自己居然还跟她在这里叨叨这么久!茶壶人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吹牛?你别不信,我现在就唱给你听!”樱代大手一挥,抓起一旁的饮料瓶子举到嘴边,吆五喝六:“下面我将给大家演唱一首,我老公温宇的成名曲,upon the ocean!”
温宇被聒噪的受不了了,就这酒品还敢喝酒,他满头黑线的准备走人,忽然听到少女中气十足的歌声响了起来。
那歌声圆润,流畅,音色抓人,令闻曲无数的他一时间竟然不忍心抬腿离开。
他入神的听了两句,油然而生几分欣赏,同时觉得十分熟悉。
“梦如蜃楼高悬,踩着浮冰追逐,却渐行渐远,孤独的灵魂在歌唱,他们说——团——结就是力一量!团——结就是力一量!”
温宇:“……”
她丫的还会改词呢???
眼看着这个心里毫无逼数的醉鬼拿着她的“话筒”突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地踏步,充满力度的唱着她的串烧,活像个□□时期的激进青年。这词改的身为原唱的温宇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他捂着胸口想,幸亏这个点街上人少,否则非得被当成疯子抓进派出所不可。
SARA公司年年出奇葩,今年特别多啊......
隔着一棵树的温天王额角抽动,终于扛不住了,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公德心,转身走了出去。
第八章
樱代信马由缰的唱了十来分钟,终于还是忘词了,她对着饮料瓶子打了个空嗝,晃了晃发现里头还剩点儿,舍不得浪费,把瓶子举起来。
“啪”一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下压。
樱代怔了一下,木讷的挪动目光。
那只手修长,宽大,整好将她的前臂圈一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然后饮料瓶子被抢了过去。
“哎我的北冰洋……”她嘟嘟囔囔的去抢,被温宇轻巧的避开,利用身高优势,温宇把饮料瓶子举到她摸不到的位置,飞快的扫了一眼瓶身上的外国字。
“什么北冰洋?”他瞅着那不算低的度数直皱眉:“这是酒精饮料,你成年了吗就酗酒?”
“成年了!”樱代完全丢失了重点:“刚成年,不信我掏身份证给你看!哎我身份证呢……”
温宇把她扯出来的两个白花花的上衣口袋底子塞回去,沉声问:“你是不是在首尔的乐天秀上唱过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