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卫生间空调什么都没有,窗帘上糊的报纸泛黄老化,整个房间散发着陈腐的味道,不知道多久没有通风了,她上前把窗户打开。
床上的被褥倒是很齐全,可是硬邦邦的,幸亏这边四季如春,不然夜里还冻人里。
虽然很好奇火车上那两人拿了什么东西,她还是先将娘给大哥纳的布鞋拿出来,看的出来,是用手机里买回来的黑布做的,一圈用白布做的邦,黑是黑,白是白,很是齐整。
走了大概五里路,终于到了营地,李明言跟门口的岗哨说明来意,然后就在门口等着。
白云片片低垂,仿佛伸手去能够得到,热带植物生长的无比茂盛,地上一片深绿色,就连岗哨的茅草亭子,上方都顽强的生长着一丛丛的小草。家乡刚刚进入春天,这里已经进入盛夏。
各种各样的水果应该成熟了吧,可以买一些回去尝尝鲜,有手机在根本不怕运输保险的问题。只要摸清楚农贸市场的位置,水果还是很容易买到的。
正畅想着购买物资的问题,她看见远远的一个人走过来,正走在刚才的那位哨兵身旁,挺直的脊梁,细腰展肩。和她心中的那个少年完全的重合起来,以至于大老远的她一眼就认出。可又有什么地方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那是一张她看了几十年的照片,眼前的人远远比照片要鲜活,彩色的,会说话,还会跟她打招呼。
李明海夸大的指节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走吧,不认得啦。”
“哦,哦。”李明言赶紧醒过神来跟上,就见大哥正大踏步向前走,还是营地的方向!她终于醒过神来,拉住大哥“大哥,为什么去营地?”
李明海看了看左右,岗哨目不斜视,其他也没人在,小声说道:“别叫大哥。”
李明言疑惑,不叫大哥叫什么,为什么不能叫大哥?
李明海清清喉咙,拳头抵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咱们是夫妻,当然叫名字就行。我带你去营地,先把住宿安排好。”
李明言乐了,清脆的叫了一声:“大海!我已经在招待所安排了住宿,就不给组织添麻烦了!”
李明海:…………
真是的,还不如叫大哥呢。
得知李明海今天被放假了,李明言就带他去招待所。包袱被那人接过去背在背上,李明言一身轻松的跟在他后面赶路。
说了几句话,李明言就对他重新熟悉起来,再也不是午夜梦回里的那个虚幻影像。为了更加熟悉,李明言就叽叽喳喳的说一路旅途的见闻,说想在这边买点水果吃,顺便带回去给小妹吃。
李明海笑着听,时刻保持在李明言的前方一步之内,任李明言再怎么追赶,这一步的距离始终没有改变。
说的多了,李明言嘴里又大哥大哥的叫着,纠正了好几次,说的激动的还是会冒出来。
“大哥,这里赶集的地方在哪儿你知道吗?”
“知道,等会儿我带你去。”
营地驻扎的地方,离县城真的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全县唯一的招待所。前台的妹子闲的咔嚓咔嚓的剪指甲,见到一个穿军装的进来,照样不假辞色,“哎哎,那个谁,过来登记,什么人,什么关系!”
定睛一看穿军装的英俊军官,本就气色良好的脸上更加红扑扑。
就像猴子屁股!李明言心想,上前一步挡在自己男人面前,说:“他是我男人,我来探亲不是给你看过介绍信了吗!”
最后还是给看了士兵证明才让进去。
李明海在房间里看看窗户,窗外有铁格子,很好。床上还有被褥也齐全,就是没有热水瓶,起身出去要了一个回来,顺便拿了两个杯子回来,给两人喝。
“大海你真厉害,我都不知道去要暖水瓶。”
李明海笑笑,只是这笑有些不一样,这一路上,李明海都在笑,初见明言是惊喜的笑,路上是宠溺的,此时的笑浮于表面,仿佛在为什么重大事情铺垫,而不得已强笑出来的一样。
他开口问话:“为什么这么急着来探亲?都不提前通知一下。”
明言一愣,她来看他呀,还能是做什么,对了,“你写了一封信,说什么新式婚姻,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找了新对象!”
“别胡说,那可是作风问题!”
明明是说着严厉的话,他的嘴角却放松了许多,泛起轻松的笑意,还说:“嗯,要是指导员来问你话,你也这么说。”
明言眉头皱起,疑惑道:“指导员为什么要问我话?探亲的都问么。”
“说不定——随机的,看运气。”然后抛开这个话题,问眼前嘟着嘴的明言:“路上我听你说想买这买那的,带了多少钱?”
明言的思路果然被带到了别的地方,想到自己身上的财产,那可多了,米面肥皂,余额还有些。但是裤兜里的钱么,只剩十六块二毛三。
李明海摇摇头,“这点儿钱带水果回去,带回去一麻袋,能吃到嘴里的也就一小瓢。存不住的。”
“那买什么?”
“买米,这里水稻一年三熟,比咱们家便宜很多。只要不是倒卖,带回去一些自家吃,就说是用粮票买的。”
一年三熟!家里的稻子只能种一季,而且种完水稻就不能种别的了,无他,稻子生长期长,收割之后再种其他作物不符合时令,种完一季稻子,那上好的水田只能荒着。
她有些想念杂交水稻种子起来,亩产千斤啊,白花花的大米饭!
第18章
李明言看着眼前的青年,她心目中的大哥一直是处于十八岁的,一个青春梦想中的丈夫,永远年轻,永远梦幻。
可现在这个人居然落到现实里来了,操心起家里的菜米油盐来,这让她有点新奇。
李明海拍拍她的头:“别担心钱不够,我存的还有一点。”
才不是担心钱呢,空间里的好多东西可以换本地特产,她只是重新认识了一下大哥,将上辈子空缺的几十年一点点补上,对她而言还有些新鲜而已。
想到这儿,她又一次嘱咐大哥:“我给你写的信都收到了吧?什么时候复员回家,一定要提前写信告诉家里,我去接你。”
李明海听到这里脸色一白,他第一次接到信之后也没有多想,就是以为自己的媳妇太想念他了,所以说出去火车站接他的话。
可是第二次接到信的时候,指导员亲自找他谈话,问他是不是想退伍,是不是将军队的事情泄露给家里了。
不然家里怎么如此笃定,一定会退伍,复员,归家呢?
这个时候当兵是非常光荣的,身体素质不达标,或者家庭成分不好的,入伍就只能成为梦想。有些人家好不容易被选上了,都是牟足了劲儿让其留在部队,最好升个官儿什么的,专业之后也好是干部身份。
没见过这样殷殷期盼着归家的,更何况最近部队正在进行结构调整,要精简一些部门,他们这个战备队很有可能就在精简之列,这也是对外部保密的,指导员不希望自己的手下犯错误。
于是听到这话,李明海的脸色就一言难尽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复员,不是退役,也不是转业?”
李明言纳闷:“那你什么时候退役转业复员回家?有区别吗不都是不当兵了回家吗?”
“嗯,是有一点区别的,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回家,如果指导员问起你,你可以找他答疑解惑。”
李明海深深的突出一口气,自己的媳妇,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军事机密的,他从来没有透露过半点。经过这一席话,他自认为了解了信里她如此笃定的理由:想他了,想让他回家。
前面大哥说过指导员可能会找探亲的家属问话,这次又提到,李明言不由多长了个心眼儿,她深深的知道自己的不同——从六十年后穿越过来的,提前知道太多的事情,即便是小心谨慎,她也会不知不觉的暴露,比如说她知道大哥大概半年不到就会复员回去。又知道大哥在回来的路上会出事,所以急切了一些,以后一定要切记切记。
李明海穿上了陈梅做的黑布鞋,柔软舒适,他忍不住看了又看,唤起浓浓的思乡情意,试了之后还舍不得穿,将新鞋子换下来,仍然穿旧鞋子。
问过家里,问过部队生活,两人都有些生疏了,李明言没话找话:“大哥,这县里有照相馆吗,我们去照相吧?我还没有照过相片呢。”
李明海点头,想到两人结婚还没有照过一张相片,觉得有些亏待了明言。整个县城就那么丁点大,两条腿都能量完。当即带了明言去县里唯一的照相馆,一间大房子,里面七个工作人员!
拍标准照只要三毛钱,艺术照五毛。
两人自然是按照结婚照的规格来拍,算是标准证件照,只需要三毛钱。
拍照之前李明言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服装,两个长长的麻花辫,结婚时新做的蓝色对襟褂子,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可怕的是新的衣服也有补丁!都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没办法,不过这个时候艰苦朴素是劳动人民的本色,于是李明言就和穿着褪色军装的大哥拍了一张颇具时代特色的照片。
照出来什么样两人都没有看见,不过李明言觉得自己笑的听开心的。照片洗两张,一共六毛钱,照相馆的工作人员给了票据,三天后来取照片。
要说李明言一大遗憾,就是没有照上一张青春靓丽的照片来,给后世儿孙们观赏,遗像用的都是七老八十的照片,一点儿都不美。
照过相,李明海就要走了,他送人到招待所门口,“你回去吧,坐了一天的火车,好好歇一歇,我明天再过来带你去赶集。”
李明言震惊的抬头:“你不在这儿睡觉吗?”
眼前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我的姑奶奶嗳,你快回去吧,部队里有纪律,不能外出过夜的,今天我只有半天假,七点前得归队的。”
李明言赶紧点头再点头,看向水泥台子后的服务员,仿佛已经石化般长大嘴巴。
真是太保守啦!也怪她说话不过脑子,说的话有歧义。
两人匆匆见面几个小时,她觉得分外的短暂,回到房间噗通一声躺床上大笑起来,开始认真考虑生一个孩子的可能性。
他们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真正自己的血脉!
第二天连同李明海回来的还有他常提起的指导员,宁指导员一身正气,国字脸,一身军装笔挺有型,大概有三十多岁吧。
见了李明言十分亲切,嘘寒问暖的:“从家里过来还适应吗,大老远跑来家里是有什么急事吗?有困难就找领导,领导给解决。”
李明言就想起来这趟来的目的:“挺好的,这里特别暖和,就是你们政治班怎么还教人新式婚姻呢?我生怕他学了陈世美,就来看看。”
宁指导员不拘小节的大笑起来,“你放心,我们连里连个母蚊子都没有一只。“废除包办强迫、男尊女卑、漠视子女利益的封建主义婚姻制度。实行男女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男女权利平等、保护妇女和子女合法利益的新民主主义婚姻制度。”是我们新婚姻法的重要精神。也是我们前两个月学习的重要内容。废除包办婚姻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婚姻自由,既然你们你情我愿,那这包办也包办的恰到好处嘛。”
巴拉巴拉的一大串把李明言念晕了,不愧是当指导员的人!
经历了这位宁指导明里暗里的打探,三人也就到了县里的集市上,宁指导员满意离去,李明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可走了。
二人世界开始,逛街!
街上也没有什么好逛的,所有和粮食有关的东西都是统购物资,好在还有各色水果可以卖,芒果莲雾椰子凤梨香蕉,已经接近五月,水果正是新鲜,还便宜!龙眼一块钱能买二十斤。
疯狂的买买买之后,才花了五块钱,然后李明海眉头紧皱,阻止了购买欲旺盛的某人。
开始严肃思考有个败家媳妇该怎么办,买这么多的水果,都不是好保存的,有战友带回家一些龙眼,说回去一股坏红薯味儿!
更何况莲雾这么娇气的东西!
正准备收钱的老农苦大仇深的愁着那五毛钱,真是的,好好的一单生意就这么坏了,这个年轻人真是不疼媳妇,一口吃的都不舍得买。。老农抽回手,继续苦大仇深的蹲着等着下一个买主,他要卖了钱好换一些火柴哩,没空看小两口扯皮。
李明言看着大哥,眨眨眼睛,“水果差不多买齐了,就差这一种,我还没吃过呢。”
家里孩子多,一直过的比较穷,所以在这个家庭里,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才是常态,她最近是有些过分了。想到买到肥皂回去,娘有些肉疼的样子,她就有些心虚。
李明海无奈点头,悄声提醒她:“咱们还得买米呢。”
卖莲雾的大伯倒是耳聪目明,这么小声的话都能听见,立刻接话:“我家里有啊,糯米白米啥都有。”
李明言看到大哥点头,就悄声和这位大伯谈价钱,粮站里黄糙米的价格是一毛三分八,给到啥是啥,容不得你挑挑拣拣,有的时候米里头混着沙子,再怎么挑拣也是一吃一崩牙。
大伯说自家的是精米,只要四毛一斤,做白米饭好吃着呢。
李明海非常满意,只要买个二三十斤,家里就能上几天的精细粮,也改善改善生活,调剂一下吃多了红薯窝窝头的肠胃。
李明言却非常肉疼,她手机上卖的白米也非常好,还是珍珠米呢,还便宜,只要两块钱,她在手机上卖几个竹编就能挣到一大袋米。只是手机上的食物总有一种量产的味道,和地球上种出来的有着本质的不同,这种区别如同跑地鸡和饲料鸡,野山参和种植山参的区别一致。只是,都快饿肚子了,还穷讲究啥。
所以看到米缸里白花花的珍珠米,难得和空间里的几乎是一个品种,李明言心疼了,最后也只要了十斤。
大伯还提供了一只满是补丁的布口袋给他们:“你们放心,我的称绝对公道,回去你们称一下,缺斤少两的还来找我。以后要是还要点啥尽管过来。”
李明言灵机一动:“有稻子吗?就这种米,没脱壳的那种。”然后又买了五斤。
大伯家住的离县城不远,幸亏不远,不然李明海背着这么多的东西,李明言得心疼死。
她抢着要拿一些,趁机往空间里扔点儿减轻负担——李明海不让,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