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没有注意到这些官司,他长叹一声,唉。
老气横秋的,年龄只有十七八岁,却叹出了三十一二的感觉。
上次没能请他在家吃饭,这次李明言却想让他在陈家吃饭了。
反正经过那些八卦妇女们的传播,早晚是要知道的。只是在去姥爷家之前,他们两个的口供还是要对一下。
李明言交代他说:“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来帮二癞跑腿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明白吗?”
“如果还有人问你具体帮二癞做什么,你就保持微笑就好,再问其他的话,就点头摇头,不要多说。”
瘦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也不问为什么瞒着别人,以己度人,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现在都这么能挣口粮。
李明言松了一口气,“走吧,跟我去吃饭。”
瘦猴却忙摆手:“不行不行,上次已经叫你那么破费了,我爹都说我不该收。怎么还能白吃你的饭呢?”
“不算白吃,”李明言指了指脚下的背篓,“你下次多做点儿新花样,就算是饭钱。吃饭我姥爷请客,走吧。”
两人先将背篓放进李家的厨房,李明言立刻把草编收到空间去,免得谁半道回家看见,不好解释。
到了陈家,李明言仿佛全没有感觉到婶娘们那边的视线,昂首挺胸的,身后跟着一个瘦得跟猴子似的小伙子。
一看就知道她不可能和那个家伙发生点什么,编都懒得编,毕竟李明海当初在李家庄,算得上头一份俊俏的小伙子,浓眉大眼,大高个,身板直溜。
只是还有人好奇,这家伙来干啥的?
李明言看向身后的瘦猴,瘦猴记起她的嘱咐:“来给我二癞哥跑腿的”
那大家都知道了,男人们交粮的时候见过二癞。女人们则是从男人们口中听说过,她们天天熬的大米粥,还有身上穿的无比透气又挺阔的花衣裳,都是由二癞而来。
可以说是大名鼎鼎。
瘦猴明显感觉到,他说出话之后,她们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亲切。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不对,陈老头还在肉疼那么阔气的半只猪,并不是很“欢”。
这个时候吃饭,没有剩菜剩饭这一说,大家都尽力吃完,不舍得一丁点的浪费。
吃过饭就要把借来的碗筷还回去,还有桌椅板凳,洗菜的盆,油炸用的漏勺,甚至切菜的刀和案板。
这些主家过来提,或者他们家里送过去,都是熟悉邻里的好机会。
总之一天的时间,陈姥姥已经把邻里家的财产家当,人丁多少,大致性情,差不多摸了个遍。
这场宴席的目的也就差不多达到了。
***
日子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大哥回来这一天,李明言四点就早早的起床。再次确认空间的麻醉,还有铁棍。
就背着她的破背篓,去了车站。
原来这个时候的天,不到五点就已经有一些微光,六点的时候太阳露头,七点升到树梢。
她用空间里买的电子表,比对了一遍太阳的高度与对应的时间。
可是一辆火车停下都没有,早知道就应该问问站长每天火车停靠的时间点。
大哥真是的,也没有说乘坐的是哪辆火车。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她听到身后传来惊讶的叫声:“那是谁?”
扭过头,小火车站的站长来上班了。再小的火车站的站长,也是国家的公务人员。穿着比老百姓体面,尤其是火车站,也有一些福利,比如说火车卸下来的煤渣,站长通过免费的火车捯饬来的天南海北的货物。
李明言未语先笑:“我来接人,我,我男人今天的火车。”
站长可能见是个无害的女人,点点头,从她身边掠过,不理了。
由南至北的火车,由北向南的火车,最多只在这个小站停留两分钟。
停留了两分钟,也不见得有人下车。
李明言迎来了一次次的失望,也不气馁,反正就是今天,早晚要回来的。
她摸了摸横在脚下的铁棍,感觉心里充满力量。
再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谁?
这个空旷的,贫瘠的小车站,居然一下子下来十来个男人,这是十来个男人,大多流里流气。而这十来个男人中,有李明言很熟悉的二癞。
他们一个个都带着麻袋,还有扁担,这是干嘛呢?李明言想起瘦猴说的,干一票大的。显然这干一票大的,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他们没有发现李明言,因为李明言今天漂亮得不像话。
她穿了了亲自做的长袖衬衫,用鹅黄色的老土布做的。
剪裁合适,衬得她胸是胸,腰是腰。曾经说像特务的红嘴唇也抹上了,皮肤莹白,嘴唇红润。
哪有以前背着大背篓,穿着补丁衣裳的样子。
第47章
李明言看着他们脚步匆忙的离开火车站,没有人认出来她。
只有二癞似有所觉,朝她的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却也没有认出她这个人来。
车站的站长从执勤的小屋出来,又看到了那群外乡人,虎目圆瞪,直直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嘴上嘟囔着,也不知道同谁说话:“一群二流子,偷鸡摸狗的。”
李明言也目送着他们远去,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向何方,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要干一件大事,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继续耐心的等着,说是耐心,其实她的心急躁的已经喷火了,越是事到临头,心里越是油煎火燎的。
她从地上拾起铁棍,拄着它站着,看起来就像一个女战士在车站里站岗。
车站站长可不需要这个站岗的,他琢磨着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实诚,十里八乡的人都认识他这个站长,他却只是对大多数人面熟而已,对这个年纪的小年轻,更是两眼一摸瞎。可他见不得人在毒日头底下暴晒,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火车,他开口招呼道:“妮子,来喝口水吧?来坐这儿等,你站那儿等到啥时候?火车晚点是常有的事儿,你给大爷说说是几点的火车,站里有表,到点儿的再接。”
李明言心想你不懂,就是要一刻不停的看着,万一错过了,或者大哥下火车的时候出了啥事怎么办呐。
不过她舔一舔干燥的嘴唇,还是去讨口水喝。来的匆忙,只带了干粮。喝过水,还是搬了一个凳子出去坐着等,带着草帽也还算可以忍受。
又传来长长的鸣笛声,这一次是真的,从南市来的火车,李明言连忙离火车轨道近了些,瞪大眼睛看车窗里有没有属于大哥的那张脸。
可惜人影重重,怎么都看不清楚。火车车速慢的如同乌龟,尤其是进站之后,更像是蜗牛在爬。
火车都超了车站一里路,终于停了下来,在李明言期盼的目光中,一个背着军绿色行囊,穿着绿军装的人下车,正是大哥!
李明言赶紧迎上去,大哥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绿军装的人,看来是一起退伍的士兵,还是老乡。
话说李明海在车厢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孩子俏生生的在那里站着,想到之前信里殷殷的叮嘱,还有他不惜花费两毛钱发的电报,那么在外面等车的就是自己家的媳妇无疑了,即便是心中有所准备,他仍是心头一片火热。
只是战友在身侧,他不好表现的太过开心,站在火车过道上等下车的时候,都是将嘴角的笑意收起来。
下了车却再也忍不住了,惹得身后的战友话里都带着酸气:“还是有媳妇好啊,我家里人一个来接的都没有。”
“你也赶紧娶一个呗。”
这话说的,是想娶就能娶的吗,真是的,战友不由咬牙,他倒是想娶,还得有人肯嫁啊。
说话间人已到了跟前,相互介绍了一番,李明言从背篓里拿出备好的烧饼,她给放空间里了,拿出来还有些热腾腾的,“大哥,刘大哥,路上走了那么久,早就饿了吧,我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吃点垫垫肚子,站长那里有水,去借一些,吃完我们再出发。”
李明海接过那几块烧饼,给刘大哥两块,被不客气的接过,然后他又把剩下的给两人分一分,“不用去借水了,在火车上让乘务员帮忙倒的有热水。
车站的站长大爷见等在院子里的姑娘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也替她欢喜:“都等了一上午了,可算等回来了,要不急着走去站里歇歇脚,别客气。”
大爷真是朴实又热心,李明言点头微笑:“不歇啦,家里人都等着呢,大爷您忙。”
站长大爷就挑着扁担忙去了,火车要加水,要卸煤渣,都是他这个站长负责。还得去井里挑水。
身后的绿皮火车又像一个加速的老蜗牛慢腾腾的移动起来,又有新的火车进站,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慢,慢到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越过火车的行人避让,慢到可以让没有钱买火车票的人扒车。
甚至可以让做买卖的人用火车停靠的两分钟时间,做成几笔小买卖。当然这个时候是没有什么买卖的,农家人这会儿都忙,也正是吃完了夏粮秋粮还没到的时候,没有什么多余的吃食可以让他们给南来北往的乘客兜售。
日后火车提速就不一样了,火车的两旁被高大的围墙圈住,上面放着高压线,火车下方掏了地下道,谁也别想抄近路从铁轨上越过去,在小站的一些私人买卖也就绝迹,必须给公家交过摊位费,才能进去。
当下几人分吃了烧饼,又喝了军用水壶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儿呢,这个时候有个军用水壶,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对象。李明言看着这个水壶,军绿色的,虽然有点磕磕巴巴的掉漆,说实话还是有点儿羡慕。
大哥正对着水壶咕嘟嘟的喝水,喉结耸动,发现她的目光还粘在水壶上,递过去说:“再喝点儿?”
将目光艰难的从军用水壶上面拔开,“喝饱了,不喝了。”
***
两位穿军装的各自离开,李明言拿起背篓,又从地上拾起铁棍,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李明海看到她拿着个铁棍不松手,还十分在意的样子,好奇问了她一句:“干啥拿着铁棍?”
“路上捡的,拿回家当烧火棍。”嘿嘿,其实是防身用的,说到这个,她想起空间里的麻醉强,小巧玲珑的,她拿出来握在手心,真的很小,不仔细看看不见一丁点儿。
李明海将铁棍拿过去,还挺沉,“当烧火棍屈才了,当撬棍还差不多。”又要帮忙拿背篓,被李明言拒绝了。
现在背篓就是她空间的掩护工具!有事儿没事儿都要随身携带的。
两人只要再迈过铁轨,然后沿着铁轨往南走,就能回到自己的家。只是这会儿正有一个火车吭哧吭哧的沿着铁轨缓慢前进,他们两个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一群兔崽子干啥的?干啥的?当劳改犯的坯子,给我把东西放火车上!”站长手里拿着扁担,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一手指着前方的某个地方痛骂。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个男人如同猴子爬树一样,身轻如燕的爬上装货的车厢,盖车的帆布被划拉出了大大的口子,招摇的帆布随风猎猎作响。他们井然有序的将货物从火车上拿出,递下,然后火车上的人在车厢之间腾挪,尽管火车在移动,他们始终没有离开过车下藏匿货物的几人。
听到站长的话,火车上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转移物资。火车下的一人,眉毛凶恶的纠集在一起,狠狠的瞪着站长:“死老头子,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亮了亮手里的刀。
李明言目光一沉,终于明白瘦猴那天害怕的告状,说二癞要干一票大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到前世大哥的死,凶手的潜逃,还有父母的绝望。
那么的撕心裂肺,这群人她给过机会的,可他们像是一个个吸血水蛭一样,永远无法独立生存,有集市的时候去收百姓的摊位费,卫生费,没有集市的时候,又不肯劳动自己的双手。一点都不想付出什么,就想得到利益,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李明言握紧了手中的□□,看向二癞,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冰箱,眼神躲闪,将冰箱放进麻袋,低着头不敢看她。
站长已经迟疑的顿住脚步,他没两年就要退休了,等退休之后让儿子接自己的班,自己享受天伦之乐,到时候在家种二分菜地,养几只鸡,领着退休工资,过着悠哉悠哉的小日子。
这帮人,明显是要钱不要命啊,刀都亮了出来,他一个老家伙,身体也没有前几年壮实……
“侵害国家财产,是违法犯罪!现在把东西还回去,我们就当没看见。”那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的后生手里握着铁棍,步伐稳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站长突然感觉自己也有了力量,拿着扁担也冲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告诉在他火车站等成一座望夫石的妮子:“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别打到你了。”
两拨人距离不到不到二百米,二癞他们真的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作奸犯科。
可是李明言对于这个距离的瞄准没有把握,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她不等两伙人接手,立刻拿起手里的东西,她记得说明书上说,这个东西只有打到脖子上见效最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一扣,手上传来细微的震动,她知道东西已经射了出去,却不知道到底射中没有。
也不知道扣了几下,她怕麻醉过量致人死亡,又怕没有打中,反正在火车下接应的那伙儿人她都对准了,还剩车上的几人,等等,那几个家伙在干什么?
“大哥小心!”
原来是火车上的看自己的同伙处于劣势,好几个大小伙子被一个拿铁棍的,还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打的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就随手从车厢上捞出一个百十斤的袋子扔了下去!
却在眨眼之间那袋子东西不见了!
李明海听到媳妇的惊叫,抬头看看,并没有什么异样,以为她是担心他,“明言,你找个地方藏好,能解决。”还真别说,这个铁棍拿着真是趁手极了,他在几人之间耍的虎虎生风。
那袋子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自然是被李明言用手机空间收去,想到如果没有被收回,那东西砸到人的身上,万一被行进中的火车剐蹭到的话,真的是一身冷汗。
想到这里,李明言拿起手里的小东西,对准车上的两人,咻咻的几个麻醉过去,也不顾及是不是会对人身体有害了,到现在了还不舍得下火车,还想着往下卸东西,那就呆在火车上吧!
“二癞,那是不是李明言?那女人不给咱们活路啊?”
李明海目光一凛,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像是南边窑头镇的,怎么会认识明言?待会儿抓住他们一定要好好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