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国接下来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李明江和李明河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牛棚,几人就遭到了老盛的怒目而视,他最近吃的好了,气色好了很多,脸颊两旁的肉有了新的补充。
可是看着李明江和李明河的眼神真的是充满了敌意。
而这俩小伙子笑嘻嘻的和他打招呼,“老盛没去放牛啊。”
老盛的脸色更臭了,脸颊气鼓鼓的,像一只生气的蛤蟆。
以至于李振国跟他说这就是要带的小孩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依旧气鼓鼓的。
李振国不高兴了,这个老盛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尊重人呐。
李明江斜着眼睛看他的笑话,看着老盛低眉塌腰的,这可比把他的毛巾踩牛粪上好玩的多!
老盛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立刻附和起李振国的话,不就是带一个小孩子嘛,不过牛棚里的活计他一个人可以干完,这是要来抢他的饭碗的?
有空得找队长说说去。
不过毛毛算是在这里安定下来了。
李家的兄妹们也在这里玩耍,将队里收来的草料给牛马抱到槽里,然后饮牛。其他也没有什么事。
毛毛这个小身板,能不能拿起铁锨头都另说。
小妹也跟着忙前忙后的,不过是掂根草,或者捧杯水,一般哥哥们都不带她玩儿,今天是个例外,她玩的很是高兴。
因为这样的时候比较少,她就格外珍惜。
最后把一切都休整完毕的时候,她改颇为恋恋不舍,告诉盛林柽说:“我明天还来哈!”
对于这样的小孩子,盛金柽是生不起气来的。
因此他也笑的很是开怀:“行,盛爷爷在这儿等你!”
李明江一直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盛金柽,小孩子最记仇,他还记得这个家伙冤枉他家在宅基地挖到了金子的事情。
家里人当时可着急了,这仇已经过了。
不过还是要告诫一下新来的,“别跟这个老盛走太近,他以前可坏了,天天说咱们家的坏话,后来教训了他一顿,他才老实。”
“不过你在他那里干活儿也行,有什么情报立刻汇报给我,再敢对我们不利,我们就将他一举铲除!”
李明江说的头头是道,大队里放电影,他们也是场场不落的看,铁道游击队什么的都能倒背如流。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饶是毛毛在自己老家上山下河,玩的是泥龙入海一般,到这里也收敛了脾性,和明言姐一起的家人肯定是好的,他能敏锐的感觉到,家里除了老爹有一些意见之外,其他人对于他的加入是一点儿意见都没的。
一路走一路玩回到家里,家里又多了一大群人。
见到毛毛都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这是大伯娘的功劳。
在李明言帮她把粮食抗回去之后,她就把毛毛的存在都说了出去。
所以这么多的人都来陈梅家看热闹了。
临近晌午,该洗的该晒的都已经做完了活,也有闲心去看看邻居间的八卦。
见到大头小胳膊小腿的毛毛,一个个都激起了无限的怜爱之心。也不是没有见过流民,面对那些人可没有人发散多余的爱心,同情就要掏粮食呀。
可这个毛毛可却不需要付出什么。
大娘还不忘给李明言脸上贴金:“还是咱们明言心善,自己也是这样出来的,就看不得别人也这样。”
毛毛被几个妇女留下来围观,捏捏手,又摸摸脸蛋,一个个稀罕的不行。
来之前听说明言捡的孩子是自己亲弟弟,长的可像,她们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来的。
这么一看,瞅瞅李明言,再瞅瞅这个叫毛毛的小子,还真能找到一点相似之处。
话说这对李明言来说也算意外之喜了,毕竟给她的谎言又增加了一层可信度。
她让大哥找了一枚乾隆通宝,仿制了一个和她戴着的铜钱类似的钱币。
一个上面写着言字,一个上面写着毛字。
任谁看了都挑不出毛病来,毛毛谨记明言姐的嘱咐,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就不说话,只需要说自己多可怜就行了。
“我家没有人了,爹死了,娘嫁人。几岁的时候?不知道,忘了。”
“啃树皮过的,有时候走的慢一点就啃不到了,别人都翻过了。”
李明言莫名的想起祥林嫂来,“我可怜的阿毛,我单知道春天…”
说的多了,第一遍惹人同情,第二遍同情减弱一分,第三遍第四遍惹人厌烦。
不过毛毛这孩子似乎也不是把苦痛挂在嘴边的人,也不胆怯,很快就和几个孩子混的好。
三婶的目光一直围绕着毛毛,虽不说话,可是看着就是不一样。
在场的都是人精来着,尤其是李明言的大娘,她说道:“她三婶,这多好的一个小男孩,你家没有男丁,这可不是要绝户,正好认个干儿子,两个闺女嫁出去之后好给你俩养老送终。”
毛毛看起来乖巧又机灵,三婶刚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也存了一点想法,若不是明言的弟弟就好了,要真是路边随便捡的一个孩子,她给认下多好。
她怎么就没有个好运气,捡个孩子来呢,最好是还小的,家里什么亲戚都没有的,最好有毛毛这么机灵又长的又俊的。
“这怎么好,明言好不容易找到她亲弟弟。”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看向李明言,看她是如何表态。
李明言想了想,把孩子跟踢皮球似的踢来踢去是最伤人心的,既然已经跟毛毛说好了,就一定负责任到底。
她看着在人怀里由着人捏细细的手腕的毛毛,看着他澄澈的眼神,“两个妹妹也一样替三婶养老送终,我们家还是养的起的,何况队长也给毛毛安排了活,他也能抓工分。”
毛毛的嘴角露出小小的微笑来。
三婶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失落。
第104章
听到明言姐这么说,毛毛的确感到十分的心安,说好的他先欠着明言姐的,等以后挣钱了再还给她,如果随便把他给别人养的话,他会误以为明言姐是拐卖小孩子的。
不管三婶的失落,李明言也算是替三婶坚定了她的想法,以后她有两个女儿过得不比任何一个妯娌差,算是三个妯娌中最幸福的一个啦。
这辈子爹娘尚在,大大娘还没有让明林娶了那个姑娘的妹妹,一切都还未知,可以说从她重生以来,事情就已经变了。
两个妹妹明竹和明兰都是好孩子,嫁了人之后也格外的孝顺,分了地之后,家里的活儿都是给抢着回来干。
二老想在家生活就在家里生活,想去闺女家里住,就在闺女家里住,这辈子如果收养一个孩子,万一两个妹妹有了啥想法,觉得二老偏心眼啥的,对二人产生了什么意见,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三婶羡慕别人的儿子,可能只是一时的脆弱,到时候养了孩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又要退货,那毛毛不得对她自己也产生什么意见呐。
还有瘦猴来的时候,对毛毛千叮咛万嘱咐,说明言姐是多么好多么好的人,一定会对他好,不会半道上把他给扔下。
李明言得对得起瘦猴的话才行呐。
这才坚定了信心,姥姥和姥爷到了李家,他俩在李家庄也算辈分大,年纪又大的。
他们一来,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给他俩让座。
原来是听说李明言带回来个孩子,想来瞅瞅,陈老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说:“像得很!”
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拿着提篮走了,老娘们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他不爱听,不如去山上拾粪。
姥姥也是打量又打量着这个孩子,她们都说和明言像极了,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以审视的目光看过了,却不这么觉得,虽然都是双眼皮,秀气的眉毛,还有明亮的眼睛,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管他呢,如果是亲戚最好,明言也算有了一个亲人,不是亲戚也没有什么,就当是做善事了。她一直坚信做好事做的多了会有好报的,就像老头子虽然死抠死抠的,那也是对自己抠,该给那些长工的工钱,该让他们吃饱的时候,从来不含糊。
所以才有这个好报,让他们的儿子能有出息,让他们还能有女儿养老送终。
她问:“毛毛这孩子住哪里啊?”
明言回答了他:“暂时是住我家里,等到他能娶媳妇了,就想着在咱们庄子给他找个宅基地,他要是有能耐就给他盖楼房,没能耐,就盖土屋。给他娶个媳妇。”
毛毛跟着点头,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引来大人的一片哄笑。
姥姥不乐意了,“这住在你家里多不方便呐,你也不想想,你们两个小两口的。”
姥姥对着陈梅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忘记大事。
陈梅秒懂,昨天小姨还在说,明海回来了有大半年了,怎么明言肚子里还是丝毫动静也没有呢?是不是该加把劲?
有了这个半大孩子,两夫妻平时调侃两句脸皮就非常的薄了,还怎么生孩子呀。
李明言不明白有什么小两口的,住哪里不是住啊,家里又不是没有空房间。她盖的三间大瓦房还在空着呢,只是多了个毛毛,她独门独户,想用随身空间的什么功能可能要更小心一些。
其他的没有什么啊。
陈梅忍不住了,主要是她觉得大家都是已婚妇女,说这些话也没有什么。
“你俩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你大嫂和你明森哥结婚还没有你俩个早,孩子都落地多久了,你的肚子还没有一点动静。”
越来是这个事儿啊,李明言一直也没有做什么措施,本着随缘的态度,现在没有动静,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只当是缘分还没有到。
她也想要一个孩子啊。
陈姥姥见话说的到位了,立刻趁热打铁,也不同李明言说话,只跟毛毛说,“你想不想当小舅舅啊?让你姐给你生个小外甥,你先住姥姥家,你大舅的东西都还在,啥衣裳姥姥都给你放的好好的,你明言姐住在山上头,离明江明河都远的很,玩着多不方便啊。住姥姥家吧,姥姥家就在后边,青砖大瓦房,离得近的很。”
毛毛看看陈梅,又看看陈姥姥,他眨了眨眼睛,缕清了这其中的关系,又看看在灶房里玩抓石子儿的刚熟悉起来的小伙伴,最终将目光看向了李明言。
李明言觉的自己不能老是替毛毛做决定,说是为了他好,其实是以自己的意志指导他的生活,好吧,其实住哪里都一样,都是一家人,怎么说,她也不会真的让老两口帮她养活毛毛的。
她思考了一秒不到,准备和毛毛厘清人物关系,然后让他自己做决定。
“这是你明海哥的姥姥,亲的,就在这后面住,你想住哪儿,住山上也行,住后面也行。吃饭还是在这里吃的,和我一起。”
李明江虽然在抓石子,也一直在听这边的动静,听到家里人争执毛毛住哪里的问题,立刻插嘴:“让他跟我住!二哥马上结婚,结婚了毛毛就和我俩住!”
说着,一把搂住了旁边三哥的脖子,然后被老三无情的拍掉。
“小弟你输了,把石子拿来!”
…………
毛毛安静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那我住姥姥家。”
李明言不由为他的懂事而心酸了一下下,她自己虽然是捡来的,可是小时候太小了,可没有这么懂事过。
一般都是自己霸道的不行,仗着二弟老实,大哥又护着她,经常对二弟极其的霸道来着。
这样也不错,牛棚正好在庄子里,他每天去干活儿也方便一些。
姥姥高兴的直拍毛毛的背,连声说好孩子,旁人早就对陈姥姥家羡慕不已了,这下见她又捡了一个孩子,立刻跟一个酸柠檬精一样:“这下可好了,又捡了一个孩子养,有人给养老送终了,家里有个出息的儿子就是不一样啊。”
三婶落寞的坐在角落,不吭声了,自己想要养这个孩子就不行,她姥姥想要就行,还是妯娌没有老娘亲呗。
为了避免更多的误会,李明言连忙声明道:“不是给我姥姥养了啊,毛毛是我弟弟,还是我家的人,就是住在姥姥家而已。等我有了,就叫毛毛过来住,”
陈梅也说:“对对,我爹娘养老送终还有我这个闺女呢,人家毛毛有毛毛的祖宗,毛毛啊,你姓啥?你姓啥不是你明言姐就姓啥了?”
毛毛愣了一会儿,涉及明言姐姐姓什么的问题,他可不敢乱说,当即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李明言。
李明言心想谎言就是经不起推敲,这点没有考虑到,没有和毛毛商量好,立刻就变了个姓氏,她颇为无语道:“毛毛就是姓毛。”
李明言心想和伟大的主席一个姓氏,她和毛毛都很公平。
而众人则是感慨:“这什么爹妈啊,起名字真是随便,怪不得养不住孩子,养一个丢一个。”
李明言只得呵呵赔笑,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可能是善良温厚的好人,逼不得已把她给丢下,也可能是重男轻女的无赖,觉得女儿无用,在逃荒路上首先丢弃的就是女孩。
此时也只能任由乡亲们发挥她们绝顶的想象力,任其发挥。
不过似乎他们的起名能力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吧,狗剩,塘,赖孩什么的,一看也是很随意的。
话题很快就饶到了李明林的婚礼上,也就是大娘的二儿子,他的亲事几经波折,主要是女方的后妈一天三变。
一会儿觉得给的布不够一丈了,一会儿说人家都时兴盖青砖瓦房了,一会儿又说自己家的女儿嫁过去受那洋罪了。
弄的大娘直嘀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她不操心这个前头生的闺女嘛。上次因为结婚时候的事儿闹了一回,说要和她家二闺女一起办事儿。每天嘀嘀咕咕的,烦死个人了,好说歹说日子不好,还是明言的姥爷给算的黄历,说姐妹两个得有个先来后到,不能一天出门子,才勉勉强强的让她闺女错后一天。”
然后又说起供销社的糖果问题:“你们是不知道啊,供销社里有高价糖,不要票的糖,借来的糖票买来的糖不够,我就去那个高价柜台问了问,你们猜一斤糖要多少钱?”
待吊足了听众的胃口,她才神神秘秘道道:“两块钱一斤!就硬糖!”
嚯,这个新鲜事儿可震惊了无数的人,自从街上的自由市场被取缔之后,这些妇女们已经很少有人上街买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