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琴说:“没事,就是来看看你,你们。”
刘琴故意改了一下称呼,说完后看一眼关喜东。
自己养大的儿子,刘琴比谁都清楚,关喜东是个心软的,和他大哥不一样,心也细,想的多。自己这故意一改称呼,关喜东那脸色立刻好看了许多,刘琴干脆就顺着这个茬说下去:“这天开始冷了,我怕你们在那个小屋住不好,也吃不好,上次来就是来找你说这个事的,后来没说成。这我又特意跑这一趟,怎么样?想不想回家住?”
关喜东听他妈这么说,高兴坏了,不敢相信的问:“真的?”、
刘琴心里哼一声,嘴上却笑着说:“是。”
“那,那月萍呢?”关喜东试探的问一句,生怕他妈只让他自己回去。
“你都回来了,她肯定也要回来的。”刘琴道。
“那行,妈,那我们尽快回去。”关喜东不加思索就脱口道,却没想张月萍要不要回去,把这茬给忘了。
他能忘,他妈不能忘。刘琴看一眼关喜东,笑着说:“你先别急,和月萍商量一下吧还是。”
关喜东原本兴高采烈的,这一说到他媳妇儿,心里咯噔一下,就觉得不太好。
刘琴看着关喜东的脸色,就已经心知肚明了,这老二家的,平时不知道怎么说她呢在背后,所以这儿子的脸色才会那么难看。所以刘琴这故意压根没提自己知道张月萍怀孕的事,她早就打好了算盘,现在就按着她的计划一步步走呢。
刘琴把该说的一股脑都说了,开心的往家里走,留给关喜东一个大摊子,让他慢慢收拾去吧。
关喜东就惨了,一下午上工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一直在琢磨怎么和张月萍开这个口,这一等到下工铃响,关喜东嗖的一下窜出去,在张月萍那个车间门口等着了。
大家看见关喜东来了,好事的小姑娘都叫起了张月萍。
张月萍笑嘻嘻的从里面出来,看见关喜东就说:“你今天下班早啊。”
“嗯。”关喜东可没说他是一听见铃响就往外窜了,看见张月萍走近了,连忙扶她一下,又问:“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不饿。”张月萍说,“下午张姐偷偷塞给我一块烤红薯,又香有甜的,我一口气给吃完了,这还有点撑。”
“该不会是顶着了吧,难不难受?”关喜东连忙问。
张月萍看他紧张的样子,笑笑说:“没事,走走就消化了。”
两个人一起往食堂走,张月萍说不饿,关喜东就打好了饭,准备拿到住的地方再吃。张月萍说这天怪冷的,让关喜东先吃了,关喜东不愿意,非要陪着她回去一起吃。小两口打好了饭菜,这才一起往宿舍走。
“这饭凉了都没地方热。”到了家,关喜东就去掀饭盒,一摸饭盒外,已经凉了许多。关喜东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能热的东西。
“不用热,直接吃吧,没事。”张月萍说。
说完,她就要接过饭。
关喜东已经倒好了热水,把饭盒往热水里一放,说:“浸一会儿吧,能热一点就热一点。”
张月萍啥也不觉得,就觉得自己没找错人,男人知冷知热的,又体贴,她真的也不贪啥了。
这饭热了热,张月萍肚子也饿了,两个人赶紧吃起来。关喜东把菜里面的一点点肉片都单独拨出来,瘦肉留给张月萍,她不吃的肥肉,关喜东才肯吃了。
两个人吃着饭,关喜东就一直拿眼看张月萍,几次三番的,张月萍就看出来了,问一句:“你总是偷看我干什么,是不是有事和我说?”
两人谈了几年,结婚又一年了,彼此的小习惯还是摸的挺准的。张月萍这么一问,关喜东就笑了,“是。”
“你说呗。”张月萍夹起一筷子土豆丝说。
“是这样的,月萍。你看吧,咱们这房子太小了,以后生了孩子,孩子都没地方睡,你说是不是?”关喜东想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决定要从孩子入手,这张月萍才可能答应。
关喜东这一开口,张月萍已经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声色不动,说:“嗯,你继续说。”
“像现在吧,别说你想吃什么,我们不能做,就算是想热个饭,咱们也没地方热。你身子越来越重,天也越来越冷,总不能每天都吃凉的吧,你说是不是。”
张月萍也不吃饭了,手里拿着筷子,看一眼关喜东,问:“然后呢?”
关喜东眨眨眼睛,继续说:“就算,就算哈,咱们两个可以凑合吃食堂,那孩子呢,他小时候能吃奶,长大了要吃饭的,这食堂可不会做小孩的饭,到时候咱咋办?”
张月萍彻底不吃了,筷子往桌上一放,看着关喜东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件事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自己考虑,你问我咋办,我哪里知道。”
关喜东连忙说:“所以,我想了,既然这样,不如咱搬回家去住,那里什么都有,都是现成的,热乎的,不用我们做,回家就吃,以后呢,你生了孩子,也有人给你搭把手带孩子,不耽误你上班,是不是?”
关喜东终于说出来自己想说的,一直看着张月萍脸色的变化,不敢放松。
张月萍知道,他绕了那么久,其实中心思想就在这里呢。当下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说:“你想回去了?那我呢?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当时你妈死活不让我进门,结婚快一年了,我连你家门槛都没跨进去过,最难的时候,我们在我娘家结了婚,那一段时间,都是住在我娘家的,最难的时候我都熬过去了,怎么?现在又想让我进家了?你怎么那么大脸啊?就你们是人,我就不是人了?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感受,不能有自尊了?”
“可是月萍,咱这不都是为了孩子吗,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就算她来一万次叫咱们回去,咱肯定不会回去啊。”
张月萍听出门道了,问:“东子,你妈来了?”
李强自从在张猛家门下安营扎寨之后,这心就踏实了。每天早起,不用带别的,就一盆面糊。那张猛说过好几次,让他在他家厨房弄就行,可李强不好意思,又怕占用人家的东西,这已经占了人家门下面一大片地方了,更不好意思再去用人家的东西,所以依然坚持每天带着面糊来。
这下就轻松了许多,锅碗瓢盆的都在张猛家放着,也不怕丢,每天张月英和李强一起来,张月英拿着面糊,李强自己走,都不用孩子们再送了。人情向来都是这样的,有来才有往,你给我点情,我还你点恩,这缘分就算是结下了。
张猛早上起的晚,冰棍厂大冬天的没事干啊,他一个搬货的就更什么事做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那时候李强正好要收摊,或者已经收摊回家了,两人还真的见不着面。倒是李强,,每天都要留下三张饼给他们,让他们一家当早饭吃。
李强和张月英照例想收了摊子回家,可没想到张猛倒是起来了,从堂屋里走出来,喊了声叔叔婶婶就连忙跑到跟前。
张月英掀开竹筐,里面有给张猛留的饼,赶紧递过去说:“正好热着,快点吃。”
张猛拿一张饼,一咬,香的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说:“这饼原来热着这么好吃。”
那可不是,煎的热乎乎的,软乎乎的时候最好吃,你说你每天都起那么晚,天天吃凉饼,一点味道都没有,能好吃吗。
张猛一看竹筐,立刻说:“婶婶,你也吃啊。”
张月英摇摇头,“不吃了。”
李强立刻说:“前段时间做了卖不出去,都是你婶子和我吃了,连着吃了好些天都吃恶心了。”
“是是。”张月英也说:“天天闻这个味道,真的不想再吃了。”
张猛看一眼筐子,就剩三张了,说:“现在咋样啊叔,我看这不就剩三张了吗?”
“这也是你叔给你留着,不让……”张月英口快,张口就说,却被李强瞪了回去。
张猛没在意,只是感觉这生意可以啊,就问一句:“叔,我问你,你这饼一天能卖多少张,多少钱一张啊。”
李强心里感激张猛的恩情,也不想瞒着他,实话实说道:“这每天都是一盆面糊,现在是天天都卖光,卖光我就不卖了,我身体跟不上。”
“那能卖多少?”张猛馋的厉害,看一眼筐子,就剩两张,不好意思再拿了,自己嘀咕一句,又舔舔嘴唇,说:“真好吃。”
“一张四分钱,如果要一毛钱的,就是三张。”李强说,“一般来买的人都是给家里买的,差不多都是要一毛钱的。”
“哦。”张猛点点头,又看一眼那大盆说:“叔,那你这一大盆面糊能煎多少张?”
“几十张吧。”李强笑一笑,“没咋数过。”
张猛一下愣住了,“能卖这么多?”
李强不好意思点点头,“是,一开始还不行,最近卖的还可以。”
张猛掰着手指头算,“叔,你这如果卖三十张的话,一天就收入一块钱啊。那这一个月就三十块,去去你的成本也得有个十七八块吧,可以啊叔叔,顶一个人的工资了。”
张猛惊叹完,就看向张月英,问:“是不是婶子?”
张月英点点头,也笑了。
她也没想到会能卖的这么好啊,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每天就是早起一会儿,只忙乎一个早上就能赚这么多,不得了啊。
张猛看着张月英的笑容,心里又明白了,歪着脑袋看着张月英的眼睛,问:“婶子,一天不止卖三十张吧,是不是,得翻倍吧。”
张月英连忙摆手,“没那么多没那么多。”
张猛心里就有数了,差不多就是六十张左右了。
这个数字绝对让张猛没想到,他怎么也想不到,早晨起来卖个煎饼还能赚这么多的钱,看着李强和张月英脸上的笑容,又想想自己家里还没养大的娃,心里直敲鼓,感觉自己也要再闯闯了。
就问:“叔,如果让你多做一点,你能做的出来不?”
*
自从李强开始卖煎饼,这做早饭的人物就落到了米多和金多头上。两个人每天起来就先把粥煮上,然后才去跑步,跑完步回来,粥都煮好了,再热一下窝头,就着咸菜这早饭就算解决了。
今天早晨也是,米多和金多跑完步回来,就去热窝头。米多热好窝头去卧室换衣服,然后再喊醒麦多。
李麦多没有别的不足,唯独喜欢睡觉,早晨喊她一百声她都不见得能爬起来。
李米多感觉自己已经喊了一百零一声了,这人还是没有动的迹象,换好了衣服,再看看时间,她姐再不起来,就真的要迟到了,急忙喊一声:“咦,是濮阳舅舅。”
李麦多呼的一下子坐起来,就看见米多正站在窗前往外看,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么早他来干什么了?”
李麦多什么也顾不上了,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套好了连袜子也没穿,就要往外走。
这刚走到堂屋门口,往外一看,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李麦多回头看一眼米多问:“不是孔宇来了吗?”
这一问完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气的脸都红了,指着米多说:“你,你……”
米多笑的肚子疼,耸耸肩又急急正色道:“是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转身又走了。”
麦多这晃晃荡荡的又要往床上躺,米多连忙去拉她:“既然起来了,就别再睡了。”
麦多眯着眼,刚才的兴奋劲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困着呢。”
米多这拉着麦多,一转身,正好面对窗外的院子,然后突然指着院子说:“嘿,真的来了。”
麦多才不上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直到金多的声音响起来,麦多才知道,这次是真的来了。
李麦多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外跑,跑到堂屋才放慢脚步,看着院子里的孔宇,问:“你怎么来了?”
孔宇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茶叶蛋,看着麦多,无声的问一句:“才起床吗?”
然后正经道:“这是我姐煮的茶叶蛋,知道家里没人做饭,让我送来给你们吃。”
米多扒着窗户往外看,看见孔宇和麦多两人还偷偷摸摸的对哑语,乐的开了花,说:“你们两个说什么呢,也不出声。”
金多也在扒窗户,立刻接一句:“就是,就跟谁不知道一样。”
顿时,孔宇和麦多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这两人的关系,胡同里的孩子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两家的大人还被蒙在鼓里,当然除了孔鸿志。
孔宇听见金多和米多说话,才知道两人正在看他们,也就不端着了,对着他俩说:“你们英语怎么样?”
米多听见问话,连忙从卧室走出来,看着孔宇:“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金多扒着窗户先叹口气:“我哪里会英语啊,一点也不会。”
“你呢?”孔宇问米多。
米多不能说她会啊,她上辈子可是在外企混的,英语说的跟母语一样,而且那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会好几门语言,因为方便嘛,而且是从小就学,溜的很。
可米多不能说她会啊,她一个从来没有上过英语课的人怎么能说自己会英语呢,可说自己不会吧,连金多都骗不了,之前他们去学校淘书,就淘来过几本英文原版小说,米多看的有滋有味的,尤其是那个《Gonewiththewind》,米多特别喜欢。上辈子只看过电影的她,这辈子竟然发现了原版小说,可把她喜欢坏了,从头到尾看了许多遍。
米多只能说一句:“我自己学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那就是有基础了。”孔宇又问:“那你学到哪里了,我的意思是你到哪个程度了?会拼读了吗?”
孔宇其实并没有小瞧米多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既然没有人教过,她自己学的话,可能就是学了那些字母还有最基本的对话,类似hello之类的。
金多立刻说:“米多自己都能读小说,可厉害了!”
孔宇吓了一跳,不敢相信的又问一遍:“小说?什么小说,米多可以自己读英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