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咬一口肉,含糊的说:“我们不仅仅是姐弟,我俩还是双胞胎呢,感情更不一样。是不是,米多?”
米多笑着看他一眼:“是。”
然后又转头看着张猛问:“还没说呢,怎么就跟着我爸赚钱了?”
“哦。我不是看我叔饼好吃吗,是真的好吃哈。这个不是虚的。”张猛说着话,又偏离了主题,赶紧把自己的话头拉回来,继续说:“我见我婶子就在街口卖,其实这街口是人多,可是真正有钱的人却不多,大多住的都是咱红县的人,算是个老县区吧。咱红县哪里人有钱啊,其实就算的上城南了,是不是?”
说到城南,米多连忙看她妈一眼,那关家不就是在城南吗,县委大院就在那里,还有好几个家属区,生活区的,都是县领导们扎堆居住的地方。
“我啊,就问我叔,问他还能撑的住多做不能?我叔说可以,那我就让他每天多做出一些,我骑车车去城南卖去了。”张猛洋洋得意。
“去那里卖,你就不怕被抓啊。”金多连忙问。
“嗨,瞧你说的,现在谁抓谁啊,红袖章都没了。再说了,领导就不是人了,就不用吃饭了?他们才要吃饱吃好呢,家里有的还有孩子老人,我这一趟啊,一百张,全卖光了。”
“多少?一百张?”金多愣住了,“这么多!”
“嘿,你可不知道我又去哪里卖了。”张猛说。
“又去哪了?”
“我在城南吆喝了一早晨没卖完,我一看还有一小半呢,怎么办,不能刚开始就砸自己手里啊,我就去学校了,就你们以前上的初中,红县一中。”
“哦哦。你继续说。”米多道。
“我就站在那里等啊,谁知道还真的有学生来买,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给我抢完了。”张猛说,“就这样,第一天我就卖出去五块钱!”
“这么多!”米多也惊叹道。
“是啊,就早晨那一会儿啊。啧啧。”张猛说,“我这给我叔两块的本钱,我自己落三块,一天三块啊,啧啧。”
张猛一边吃一边说,刘蕾蕾在外面听着气的不得了,心想这个人傻不傻,怎么什么话都给人说,自己赚了多少一分都不少的说出来了。
可张猛不在乎,他是真的把李家这一家当成自己家里人了,一说起来,什么也拦不住,连来的时候刘蕾蕾嘱咐的话全给扔排骨里给炖了,一点都没记住啊。
李强一边吃菜,一边自己喝着小酒,听张猛呱唧呱唧的在那里说,也笑了,不做声。
张猛这一边吃一边谋划着他的煎饼版图,说的天花乱坠的,一会儿要去这里卖,一会儿要去那里卖的,什么奇思妙想都出来了,也喝醉了,喝的脸红红的,直到刘蕾蕾气的拧他耳朵,他才同意回家了。
张猛一走,张月英把东西都收拾完,一家人坐在堂屋说话。
“你看张猛,一喝醉什么都说,我看院子里的蕾蕾给气的,直跺脚。”张月英说。
“这孩子好啊,实诚,又有做生意的头脑,心眼又不坏。”李强倒是对张猛十分喜欢,而且他腿脚不便,张月英又是个女人,家里一堆事已经压坏她了。李强正好缺一个可以帮他跑跑颠颠的人,这张猛正好肯干,还会想着点子赚钱,这样,不只是张猛赚了钱,就连李强也能多赚一点,对两家都好,何乐而不为。
大门里面,一家四口聊的开心,大门外面,黄冬梅回来了,拖着一双无比沉重的双腿。
她去给张月萍送排骨,这一去就听见张月萍在和关喜东理论,黄冬梅站在门口听了许久,大意就是张月萍嫌关喜东和他妈一条心,完全不顾她的感受。而关喜东呢,则说他妈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真心实意的想请月萍回去一起住,云云。
黄冬梅在门外听了许久,听了一个大概,这才敲门。
一进去,关喜东就找借口出门了,家里就剩下了张月萍和黄冬梅。
张月萍本就没有什么人可说,见她妈来了,肯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一遍。
黄冬梅自然先让张月萍宽心,说不用担心,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等张月萍吃完了一大碗排骨,黄冬梅才放心离开,这一离开,她就开始犯嘀咕了。
一路子,黄冬梅想了特别多,一直在琢磨那刘琴的想法和做法。
这人老了,经历的多了,就是比年轻人想的全。张月萍光顾着生关喜东的气,生刘琴的气,压根没有往深处想。没有琢磨刘琴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还真的以为刘琴是想让他们回去住呢。
可黄冬梅就不会那么想,一个一开始就不认这儿媳的人,突然开始为人着想,还说怕她冷,怕屋里潮之类的话。黄冬梅听张月萍说完之后,就一直在和她确定,她婆婆是不是知道她怀孕了。而张月萍一口咬定,关喜东和她发过誓的,说绝对没说。
那就搞不明白了。
黄冬梅头疼了一路子也实在想不出刘琴这么干的理由,这已经到家了,还是没想好。
抬头看见李家大门,黄冬梅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对,不管那刘琴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要关喜东和张月萍有了房子,她就没有理由再来找了。
而且刘琴这两天看张月萍住的那个地方,越看越不顺眼,那个小的啊,实在是没法住。
换房子是早晚的事,这孩子转眼就会出生,不能再拖了。
黄冬梅想到这里,正好到了家,连忙推门,准备和张月英商量去。
张月英听她妈这么说,自然是同意的,便说:“我们后面不是有一家吗,那里一直没人住,月萍怀孕后我就去看了,和我家一样的房子,这前后院住着,多好啊,你和我爸都能来住,也方便照顾,可谁知道,被濮阳家买走了。就晚了一步。”
“他家不是有房子吗,怎么还要买?”黄冬梅说,“要不咱去问一问,他们不急的话,能不能再转给咱们。这要是姊妹俩前后院住着,我这一辈子就没啥可求的了。”
“他们两口不需要,是给她弟弟准备的,说以后结婚用。肯定不会卖的,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张月英叹惜道。
张月英说完话,米多和金多连忙互看一眼,金多立刻说:“妈,人家那房子不会卖的,真的不能卖。”
张月英瞪一眼米多:“跟你知道一样。”
“我就知道,而且不光我知道,米多也知道。是不是,米多?”金多说。
李强在一旁喝着水,听见李金多一说,连忙轻咳一声,责怪似的看着金多:“你叫米多米多的,要叫到什么时候,不管有没有外人,你都是叫米多。”
金多撇撇嘴,“明明就是一天生的,就晚了两个小时不是?”
“晚一分钟,你也得叫姐。”张月英也在一旁说。
金多叹口气,“好,我知道了。”
“你们刚刚说的什么,不能卖什么的。”张月英问米多。
米多笑着说:“妈,你以后就知道了,这比我小姨住在这里,肯定还让你高兴。”
张月英完全不懂这俩孩子在说什么,不再理他们了,又和黄冬梅说起话来。
“妈,你别着急,我这几天就多去外面转转去。”
“行,你先转转,我也多看看,看到好的,咱就买。”黄冬梅下了决心。
“那,估计得不少钱的。”张月英有些为难,她怕她填补不了多少。
“没事,你不用管,你妈我还是攒了点钱的,不够咱们再借一些。东子他哥不得有钱吗,东子和他妈断了,和他哥又没断,让他找他哥去借。他和月萍都上着班,有工资,还怕还不了?”
李强听着,突然在旁边说:“月英,你还记得街口那里不?就张猛家那个胡同里不就有一个房子没人住,回头咱俩去问问去。”
张月英高兴的一拍大腿:“就是了,那里多好啊,院子也大,明天我就去问。”
张月英这下高兴了,心里一个大石头感觉放下了,可刚放下又提了起来,看看外面早就黑透了的天,问一句:“几点了,金多?”
金多看一眼时间,“快九点了。”
“快九点了?”张月英皱着眉,“你大姐最近是怎么了,也没听她说忙啊,怎么还不回来?”
金多和米多又互相彼此看一眼,然后都偷偷的笑了。
“笑什么呢米多?”张月英问。
“没什么,妈,我是想大概是因为忙吧。”米多解释道。
然后看一眼金多,又笑了。
还在外面压马路的李麦多突然打了两个喷嚏,孔宇连忙问一句:“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咱们要不回家吧,再着凉了。”
麦多摇摇头,“不是,估计是有人念叨我了。”
“谁念叨你?”孔宇笑着问。
“还能有谁,我妈呗。”麦多摇摇头。
“念叨你什么?”
“肯定说我为什么还不回家,这么晚了。整天也不知道瞎忙什么。”麦多吐吐舌头。
孔宇噗嗤一声笑出来,紧紧握住麦多的手,“要不,我让我姐去和叔叔婶婶说去吧。”
麦多一愣,立刻把手抽了出来,吓一跳问:“说什么?”
“就说咱俩的事啊。”孔宇看着麦多的双眼,“总不能一直瞒着家里吧,再说,我现在也算有个工作了,我觉得可以说了。房子也收拾的差不多,随时都能住进去,你觉得呢?”
麦多双颊绯红,她可没想这么长远,她一开始和孔宇在一起,完全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好,和他在一起,心跳的比往常快很多,让她在这个每天重复的生活和工作中感觉到些许的激动,可至于再进一步,她从来没想过。
李麦多向来实话实说,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出来了:“我,我还没想过这么远。”
“现在想就来的及。”孔宇立刻道。
“我。”麦多停顿一下,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为什么?”孔宇问。
“是这样的,首先,我爸爸腿脚不好,不能上班了,家里现在都靠我一个人,如果我结婚了,我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完全顾着我家。我得对我的另一半有个交代,对自己的小家庭负责,可是我现在还做不到。你知道的,我底下还有弟弟妹妹,他们才上高二,所以,无论怎么样,我现在也不会结婚。”
麦多说的是实话,一番话说出来,孔宇立刻表态:“不,麦多,我能理解你。结婚后,你一样可以只顾着家里,而且还有我可以一起帮忙,我可以和你一起负担你家,你弟弟妹妹,一直到他们毕业。”
麦多听了孔宇的一席话,知道他不假思索就说出来的这些话,是真心的,他也是可以做到的。可麦多不愿意,她有自己最大的骄傲,她不想让这一份爱情变质,不想以后因为这些事,和孔宇之间产生罅隙。一个人对一个人好,能好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最终还不是要被生活中的茶米油盐打败。
麦多知道这人世间的事儿,就知道孔宇也有自己的家人,不可能事事以她家为主。于是麦多就笑了笑,看着孔宇道:“再等我两年,好吗,等米多金多都高中毕了业,到时候我们再谈结婚的事儿。”
孔宇看着麦多,久久说不出话来。
天都黑了,王大龙又在敲门。
李贵气的要死,不想从被窝里爬起来,可还得起,气冲冲的披了件棉袄就出来了。
这大门一开,就看见王大龙在门口站着。
李贵站在门里,也没有把大门完全打开,就站在门口拦住,问:“你干啥又,大半夜的。”
“我,我找我媳妇儿!”
王大龙一张嘴都是酒味,冲的李贵差点吐出来。
李贵嫌恶的皱着眉,对王大龙说:“你嘴放干净咯,这里哪有你媳妇儿?你说话注意点。”
王大龙嬉皮笑脸的,“前媳妇儿也是媳妇儿啊。”
说着就要推门往家里进。
李贵用手使劲推他一下,说:“李苗不在家,走了。”
“怎么会,她能去哪儿啊。”王大龙说着就往院子里跑。
那王月容和李贵也起来了,站在堂屋门口喊:“贵儿,让他进来,进来看看就死心了。”
李贵也不拦着了,身子一侧说:“你找去吧,找不着就赶紧滚,以后再敢来,我就砸了你的腿。”
“嘿嘿嘿。”王大龙又笑起来,舔着脸往李苗屋里跑,看那屋里黑乎乎的,就在门口喊:“苗儿,苗儿,我来了。”
这伸手找灯绳,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摸着黑在屋里转一圈,还真的没有李苗。
王大龙笑嘻嘻的又跑出来,看着李贵那屋指一指:“嘿,在这屋吧。”
李贵也不拦,“你进去找吧。”
王大龙往屋里一看,别说李苗了,荷花也没有。
他不敢相信的又跑堂屋搜,找了好几遍,都没见着人。
这一会儿酒醒了,人也清醒了许多,道:“真的不在?”
李贵看他一眼说:“找也让你找了,你那双狗眼亲眼看了,李苗不在,以后你再敢来我家闹,我就直接去找警察,看这天底下还有人管你没有了。”
王大龙依然不相信:“李苗去哪了?”
李自新站在堂屋门口,终于开口了:“去南边了。”
“哪里?”王大龙问。
“广州。”李自新说,“投奔她大姨去了。”
王大龙还真的记得以前李苗和她说过,她大姨嫁去广州了,没想到这李苗竟然也去了。王大龙可气坏了,指着三个人说:“你们骗我的!”
“不信你明天再来,后天也来,看看能找到李苗不能。”李贵说,“可是你现在就得滚,从我家滚出去。”
说着,李贵就往外撵王大龙。
王大龙早就找一遍了,压根没有人,那还赖着干啥,只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