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伤员是小腿中弹,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和动脉,有了白天那几个手术的经验,这次取弹她进行的更为顺利,时间上也缩短了不少。
在处理完第一个伤员之后,接着上面又送来了两个,其中有一个伤了大腿部的动脉,鲜血正不停地往外喷,苏睿先给他做了紧急止血,然后再进行取弹手术。这一次的手术进行的很是凶险,因为子弹正好伤在大动脉上,而且子弹进入体内时的冲击波不旦损伤了大面积的肌肉组织,还伤到了筋骨,但是在目前这种环境恶劣的野外,她只能避轻就重地选择先把子弹取出来,然后止血,至于伤到的筋骨只能等下山之后再想办法处理。
士兵已经因失血过多失去了意识,如果不紧急输血估计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因条件限制她没有办法带血袋上山,她正着急,这时一旁正在给伤员做包扎的王春花问了一句:“他是什么血型?”
“A型!”苏睿说道。
“抽我的,刚好我也是A型。”王春花说着便撸了袖子过来。
“春花姐,你确定要抽吗?”苏睿知道王春花本身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如果再抽血,怕是抽完就要晕过去了。
“没事,你别小瞧我,我以前也献过血的!”王春花笑着说。
“那行,我抽一点,你要是有不舒服要马上跟我说!”苏睿说完便拿出一根抽血的管子,这个时候也管不了亚型配对之类的,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医生也只能跟上帝祈祷了。
输完血之后,王春花的脸色明显差了很多,不过好在她意识还算清醒,没有要晕过去的现象。苏睿让她在一边先休息一会,王春花本还想强撑着起来帮忙,耐何也是有心无力了,只能先靠在一棵树下面休整。
天很快就放亮了,前方的枪声时不时地紧一阵又松一阵。待清晨的第一丝光线穿过树梢,照在苏睿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时,山上终于传来了一阵胜利的欢呼声,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熬了一夜的苏睿在听到那阵欢呼后感觉整个人都要瘫在地上了。
王春花从树下虚晃着站起身,朝她投去一个欣慰的笑,这一夜她们共救治了十七个伤兵,其中有好几个都是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这一晚是她觉得自己活得最有价值的一天。
“嘣!”
突然的一声枪响,让那还未消散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之后便是死一般的静寂。
第4章 胜利
“军医!军医!”
五分钟后,一个年轻瘦小的士兵满身灰土地跑来,苏睿一看到他便知道是有人受了重伤了,而且还是一个重要的人物,会是那个人吗?
“上面什么情况?”她紧张地问。
“快,收拾东西跟我上去。”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苏睿也不敢耽误,赶紧将东西都收进医疗箱里,随后跟着士兵上了山。五六分钟的路程,她大概已经了解了情况。本来他们已经消灭了所有的土匪,大家都在为剿匪胜利而欢呼,可谁知道还有一个没死透的土匪突然就朝他们队长开了一枪,说是迟那时快,队长旁边的一个士兵一步上前就挡在了他们队长的跟前,士兵身受重伤,队长现在都快气炸了。
“军医怎么还没有来,再晚一分钟老子就崩了他。”
柯文话音才落便看到了身穿白大褂且满身血污的苏睿,怎么是这个女人?
苏睿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两秒便移到了躺在一旁的那个士兵身上,他的胸口位置已经被血浸湿了一大片,很显然是胸部中枪,她正要过去查看却被人挡了去路。
“我要的是刘军医。”柯文举着一只手,冷冷地盯着她说。
“刘军医还在山下,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一个医生。”苏睿答道,声音很低,她太累了,一天一夜不休,而且还是在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下度过的,这种经历她以往从来没有过。
柯文很是意外,晚上的时候他的人来汇报说有军医上山了,当时以为上来的是刘军医,却没想到是她,这个昨天看到那些受伤的村民都被吓的脸色苍白的女人竟然就敢跑上山来了。
“他的伤只有刘军医才能治。”柯文还是有些不信任她,确切地说是不相信她的水平。
“胸部中弹,死亡率为百分之九十八,就算刘军医在这里,怕也是无力回春了。”苏睿依旧轻声淡语地说。
“我要的是那百分之二的可能性。”
“那你就先给我让开。”这句话苏睿说的却是慷锵有力,柯文冷不丁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将那只拦她的手收了回去。
苏睿赶紧过去查看了一下士兵的伤口,发现几乎是正中胸口,她算了一下从那声枪响到现在已经去过十多分钟了,他的脉博虽弱,却依旧平稳,口鼻也没有出血的现象,这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但是在这里她没有办法手术,一来环境不允许,二来她需要专业的医生做辅助,而且她手上已经没有抗生素了。
“若能尽快下山,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她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给伤口做初步的清理,以避免外伤感染给后期造成隐患。
“马上带猴子下山。”柯文立即发出命令,他原本是不敢抱希望的,必竟猴子伤的是胸部,多年战场撕杀的他对这种伤还是很了解的,一般军医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直接放弃,但是这个女人却说还有一线希望,这对他来说就像是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天已经完全开亮,下山的路也好走了一些,抬猴子的担架走在最前面,苏睿开始还能跟在一旁,时不时地查看一下他的状况,但渐渐地她就感觉力不从心了,她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终于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柯文看到落了单的苏睿,再看看她那一身的血污,猜着这个女人该是走不动了,便停下来朝前面喊了一声:“大牛!”
叫大牛的士兵见队长召唤,立刻跑了过来,柯文向他指了指后头的苏睿道:“背她下山!”
大牛得了命令,便过去憨憨地对苏睿道:“苏,苏医生,队长让我背你下山!”
苏睿本来都快走的睡着了,听到大牛这么说后她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想着等会还有一台大手术,以她现在这个状况估计也没办法进行,于是点头同意了。
苏睿这一觉睡的特别的沉,等她醒过来之后人已经到了山下的晒谷场。
猴子被放在手术台上,刘军医正在跟柯文说着什么,两个人都面色沉重,她以为猴子已经死了,便急忙过去试了试他的脉博,发现还跟之前在山上时的一样平稳,只是变得更弱了些。
“刘军医,病人现在需要紧急手术。”她说道。
“苏姑娘,他伤的是胸部,以现在的技术这个手术怕是做不了了!”刘军医不抱希望地说。
“不,刘军医,他从受伤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小时过去了,如果他真的伤到了心脏或者其它重要部位那他根本拖不到现在。”苏睿坚持道。
“你们一个说可以做,一个说不能做,现在到底是能还是不能,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答复。”柯文看着他们两个人各执一词,不禁有些烦燥。
“你们应该都知道东条英机吧,当年他自杀时也是对着自己的心脏部位开的枪,但后来却并没有死,当时美国的军医对他进行了枪救,发现子弹刚好偏离了心脏而从他的第六根和第七根胁骨间穿了出去。”苏睿跟他们举了一个例子,而这个例子还是她上大三的时候他们胸外科的一个老师讲的。
“你的意思是,猴子也可能出现这个情况?”柯文问,心里不禁又抱起了一丝希望。
“没错,他的状况跟东条英机的很类似,所以我认为这个手术值得做。”
“苏姑娘,就算这个情况跟东条英机的一样,但是以我的技术也做不了这个手术啊!”刘军医为难道。
“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让我来试一试吧!”苏睿说道,其实这个手术当时在课堂上,老师已经为他们演练过好几次,所以她认为自己是完全可以胜任的,只是她不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否愿意相信她。
“我同意你马上手术,刘军医,你来辅助她。”柯文说道,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什么来路,但凭她刚说的这些,他决定相信她。
听他这么一说,苏睿倒是有些吃惊,他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这是对她的信任呢还是想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她都该感谢他的明智。
手术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而结果也跟苏睿预测的那样,子弹并没有打中猴子的心脏,甚至连大的血管都没有伤到,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不过这也要归功于当时武器的落后,如果换到现代,随便哪把枪,就算你有佛祖罩着都没用,光是那个窟窿都能要了他的命。
“苏姑娘,这样的手术我们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你这么年轻却能独立完成这样高难度的手术,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手术结束后刘军医对苏睿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的人才在国内真的很难得。
苏睿朝他笑了笑,她摘下口罩,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正想找个板凳坐下来,结果却瞥见站在门口的柯文,知道他关心手术的结果,便笑着朝他做了一个成功的手势。
看到她这个手势和脸上俏皮的笑容,柯文那颗崩了半天的心才算是放松了下来,他那天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结果却让他开了眼界。
“猴子什么时候能醒?”他两手插在裤袋里,走到已经靠在一旁假寐的苏睿身边问道。
“不出意外的,最迟明天早上能醒了。”苏睿也没睁眼,就这么回了他一句。
“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让刘军医处理就行。”
苏睿想着伤员差不多都已经安顿好了,便点了头站起身,打算回王春花家里睡一觉先,谁知这时一个护士急急地过来说有个士兵伤口发炎,现在正发着烧。
“赶紧给他用抗生素吧!”苏睿站在一旁道。
“抗生素都用完了。”女护士着急地说。
“那从哪里才能拿到抗生素,如果没有抗生素给他们作后期的抗炎处理,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会扛不过去的!”这下苏睿也急了。
“要去县里取,那里有我们的药品供应点。”刘军医说。
“需要补充哪些药品,我现在赶过去一趟。”柯文说。
“要不我跟你去一趟吧,我不清楚你们那边有哪些药品,这个要看到了才能确定。”苏睿说,她知道这个年代本来就物资匮乏,药品更是,而且现代的很多药名跟之前都不同,所以她必须亲眼看到才行。
“你行吗?”柯文见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去县里得骑十里地的马到镇上才有车。
苏睿想着等会在车上睡也是一样的,便点了点头,只是她忘了这个年代并不是哪里都能坐上车的,所以当柯文牵着一匹马过来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要骑马去吗?
“走吧!”柯文说着便一脚踏上了那匹棕色的骏马。
苏睿以前也学过骑马,但是想着要跟他同坐一匹马还是有些别扭的,要不是自己现在状态不太好,她肯定会想自己单独骑一匹的。
“放心吧,不会摔着你的。”柯文见她站着不动,以为她是害怕了,结果话音才落,她却一脚就跃了上来,动作轻快的让他不禁有些吃惊。这个女人,似乎总是让他出乎所料。
第5章 打劫
因为想着自己要休息,苏睿便选择坐在柯文的后面,一开始她还只是抓住空出来的一点马鞍,结果马一跑起来她就不由自主地抱住了柯文的腰,像是突然失重而找到了一个支撑点一样,这样的动作本来也没什么,但苏睿却感觉那一刻对方明显僵硬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觉得太突然还是对此有所介蒂,不过这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实在是困的不行。
在马背上颠簸了两分钟后她就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了,这时却听柯文问了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苏睿,睿智的睿。”她懒懒地答。
之后两人便没再说话,苏睿也是没多会便睡了过去。
乡间的路并不好走,柯文感觉到后面的人睡了,怕再颠醒她,便特意将速度放慢了一些。苏睿许是怕自己会掉下去,即便睡着了也出本能地紧紧抱着他,她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背上,手也勒得紧紧的。
柯文从未跟女孩子靠过这么近,她太柔软了,就像只猫一样趴在他背上,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直僵着的背最后还是放松了下来。
到镇上时,马停下来了苏睿还没醒,最后还是被柯文叫醒的,她稀里糊涂地睁开眼,发现手还紧紧地勒着柯文的腰,心里一囧,赶紧松了手。
那个年代的乡镇其实跟下面的村子没啥区别,顶多赶集的时候热闹一些,几乎没有个体户,苏睿跟着柯文下马之后,便到了一处破败的房子前,稀奇的是这房子的前面竟然停着一辆军用的大卡车和一辆老式的军用越野车,估计是因为去她们村子那边没有路了所以只能停在这里。
“下面还有四十里路,我们开过去二个小时能到!”柯文边说边将马栓在一旁的树下。
苏睿想四十里路竟要开二个小时?那是什么龟速?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为什么了。
路烂,车也烂。
这一路苏睿本还想再补个觉的,可实在是太颠簸了,有时她才将将睡着,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弹飞了起来,最后她还是决定保持清醒,以免头被撞出脑震荡。
不睡觉之后她便开始四处张望,窗外是一片荒野,偶有稀稀落落的村子出现,但也极其的衰败,到处都是一副刚从战争的创伤中苏醒过来的景象。不过苏睿知道这一片再过几十年便会发展的很好,它将会是一个新型的工业区,而再往前一点则会被房产公司开发,变成后来的县级城市。
窗外的景色单调无奇,苏睿看了一会便将目光转向车内的柯文。
他一直没说话,两只手牢牢地握住方向盘,正一丝不苟地开着车,他的手其实挺白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看着并不像长年在战场上撕杀的样子。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棕色的皮衣,左边的袖口位置沾着一些暗红色的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当汽车颠簸了一下之后,苏睿却看到他的左手臂上缠着一块纱布,上面已经被血浸红了一大半。
“你,你受伤了?”苏睿惊讶地问,他的手这么用力地握住方向盘,那伤口难免不会被撕开。
“没事,一点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