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百无禁忌——若然晴空
时间:2019-09-04 08:30:53

  我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来,我看向树大夫,低声说道:“抱歉,我说苏楼主的病只有我能治是假的,明天我给你一份先天针法,让那个王小石习练个半年,也就可以在苏楼主身上下针了,和我的内气效果是一样的。”
  金风细雨楼的先天高手不多,眼神好且正当年华的,除了苏梦枕,也就是王小石了。
  苏梦枕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说道:“倘若二弟罪有应得,苏梦枕说过的话不会收回。”
  我顶着蒙蒙的秋雨离开天泉山,莫名觉得心气顺畅了许多,头脑也比原先清醒了,这一清醒,我就有些嫌弃身上沾了白愁飞鲜血的衣裳了。
  我回到神通侯府,方应看也一早等在前厅里,我去换了身衣服,他在外面给我泡茶。
  宋人喜欢喝茶,我不喜欢,我只喜欢那种甜滋滋清冽冽带着果香的不加一点茶叶的果茶,说是茶,其实就是果子泡水。
  方应看等我出来,才笑道:“去杀个人,怎么带一身血回来?”
  我不理他的废话,捧着果茶喝了一大口,才问他道:“你说的证人和证据什么时候到?我不是很喜欢别人误会我……啊,忘了解释雷媚的事情了。”
  我很是后悔,要是我刚才顺带把雷媚的事情一起解释了,我至少也是半个能理直气壮的人了。
  方应看顿了顿,说道:“等我下次去,替你一并解释。”
  我仍然有些怏怏不乐,他去解释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在场,解开误会的快意直接没了一大半,还看不到苏梦枕的表情了。
  理智上我知道苏梦枕什么错也没有,但我已经被宠坏了,就像毫无道理也要挠人一爪子的猫,不管人有没有做错事情,想挠就挠。
  方应看却不在这事上多说了,他笑眼微弯,我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笑纹,并不老气,反倒带着一股感染人心的魅力,他说道:“比起这个,我想还有一件事更能让姑娘开心。”
  我以为他说的是放烟花,没想到他说的是雷纯。
  雷纯等在后堂,因为她边上有几个侍女,又一直沉默不说话,我并没有发现她也在神通侯府。
  方应看只陪我走到了回廊,便道:“她已经答应等白愁飞的罪证到京,跟我一起去金风细雨楼指认,还要当面向姑娘道歉,我就不进去了,徒添尴尬。”
  我摆摆手,熟门熟路地走到后堂里去。
  雷纯仍旧穿着先前的那身衣裳,被细雨打得湿透,鞋上也有污泥,方应看的衣裳也是原先那身,却没沾一点雨水,显然他自己坐了轿子回来,却让雷纯走着过来。
  我不是很喜欢方应看这种细节上的刻薄,尤其是他总觉得这种刻薄可以讨好我的时候。
  雷纯清丽的面庞上已然不见了先前那种隐忍的恨意,她垂着眸子,态度谦恭甚至谦卑地对我行了一个礼,轻声而清晰地道:“戚姑娘,是我心思下作,不识好心,我已答应小侯爷,同他一起去苏楼主那里当面指认白愁飞,还戚姑娘一个清白公道。”
  她的态度真的非常好。
  我的气更加顺了,甚至嘴角也弯了弯,说道:“好,不过可能不需要你当面指认白愁飞了,他已经死了,你只要指认温柔是撒谎的就好,我真的是很讨厌她。”
  雷纯微微一震,听了我后半句话,又扯开一个苦涩的笑容,“柔儿只是个孩子,她不懂。”
  我说道:“十六七岁了,还是个孩子?我八岁的时候都比她要懂事,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我……”
  我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刚刚从训练所出来没多久,整整两年多,除了吃饭睡觉杀人,就是练武,好像并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地方。
  雷纯已经道歉,我的气也顺开了,我摆了摆手就要走,刚转身就听雷纯低低细细的声音响起,“撇开私人恩怨,我真的很羡慕戚姑娘。”
  我回转过身来,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羡慕我?”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雷纯笑了笑,比先前的苦笑要真诚得多,她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从小体弱不能习武,只能靠别人保护,虽然一直在帮爹爹处理六分半堂的事务,但无论是堂子里还是外面,提到我的时候,都是——那个不会武功的雷大小姐。”
  她轻声说道:“我这么说,姑娘可能不会理解,我以前一直在想,凭什么他们男人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算是狄飞惊那样不懂武功的残疾也可以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旁人提到他从不说他的弱处,只会赞他无所不知,神机妙算,而我只因为是个女人,是个不懂武功的女人,就得被逼着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嫁给不喜欢的人,没人在意我的想法,从生到死,无法自主。”
  我想说狄飞惊虽然是残疾,但他的武功不差,比王小石还要高一点,是个先天高手,但仔细想想,这是他一直在隐藏的缘故。
  雷纯慢慢地说道:“戚姑娘在我看来,和柔儿是一样的。”
  我不可置信地问道:“我?我跟温柔一样?”
  雷纯笑了,说道:“和她一样笨,柔儿有洛阳王做爹爹,所以她生来三千宠爱,想对谁任性就对谁任性,不必去管旁人的感受,所以她仍旧是孩子心性,姑娘年纪轻轻,就已如昔年燕狂徒李沉舟一般天下无敌,所以潇洒肆意,想杀谁就杀谁,轻描淡写就能决定旁人的命运,所以荒废头脑,只知一力降十会。”
  这我倒是没法反驳她,反而因为她把我看得太透而浑身不自在起来。
  太聪明,太聪明。
  雷纯说道:“姑娘不懂防备人,就像现在,我只是说了几句话,你对我的恶感是不是就消去了许多?”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本能地反驳道:“我不需要去想这些,我开心就对让我开心的人好,我不开心就把让我不开心的人杀掉,活着就这么简单,何必要管那么多?”
  雷纯惨然一笑,“可有的人,想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雷纯走了,我还在想她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方应看换了身衣服进来了,我抬起头看着他,他身后是连绵灰暗的雨幕,却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光华之气,宛若降落梧桐的凤凰。
  他询问道:“姑娘不开心?”
  我点点头。
  他又问道:“是雷纯让姑娘不开心?”
  我摇摇头。
  他就说道:“那看焰火好不好?”
  我刚要点头,就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外面下着雨,怎么放焰火?”
  方应看嘴角上扬,带着些许矜持的意味,说道:“秋日多雨,我早就想过今天的情况,所以改进了焰火的配方,不过只有梨花筒不怕水,存量也不多,不能放一夜,但可以放两个时辰。”
  我总觉得他又在把别人功劳朝自己身上揽,不过焰火很好看。
  漫天的梨花开在雨幕的天空上,宛若撕开乌云的阳光,一时的绚烂过后,就星星点点地落下,但来不及遗憾,炮筒一响,又有新的梨花开放,一样好看。
 
 
第34章 铁骨铮铮方侯爷(13)
  我在半夜的时候回到神侯府。
  我从来不在方应看那里过夜, 就算他准备的房间比我在神侯府的住处舒适得多。
  雨在我回来的半路上就停了,但我还是淋了雨,即便我用内气蒸干了衣服和头发, 也还是会有一点味道,所以我准备洗个澡再睡觉。
  我的院子里没有井, 隔壁戚少商的住处有, 我拎着一个大浴桶翻过墙头, 准备打水。
  戚少商没有睡, 他也是个日夜颠倒的人, 我进他院子的时候,他正提着一把刀从房间里出来,看上去是准备练会儿刀。
  见到我,戚少商有些惊讶,问道:“姑娘这是……要打水?”
  这根本就是废话,我没有理他, 用放在井边的木桶打了满满一桶水, 倒进大浴桶里。
  戚少商走了过来, 他把刀放在一边, 说道:“我来吧。”
  我松开手, 瞅着他给我打水。
  戚少商一边打水,一边还跟我说话,“都这个时辰了,水房已经没人了,半夜把人叫起来不太好, 我帮姑娘烧水吧。”
  我说道:“用不着。”
  戚少商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姑娘家身子偏寒,冷水沐浴容易生病,就算姑娘武功好,热水洗着总比冷水舒服。”
  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大浴桶里浅浅的一层水,内气一激,浴桶里的水顿时沸腾起来。
  戚少商有些惊讶,我对他说道:“少废话,打半桶。”
  戚少商于是不再废话,一桶接一桶地给我打了半个大浴桶的水。
  我把大浴桶拎起来,比空桶重一些,但可以拿稳,我刚要走,就听戚少商说道:“姑娘是从方小侯爷那里回来的?”
  我看向戚少商,他看着有些犹豫,但还是对我说道:“虽然这话不应该我来说,但是……戚某自问也是个情场中人,方小侯爷究竟有几成真心,戚某还是看得出来的,姑娘涉世未深,感情之事还是慎重为妙。”
  我说道:“我以前要人家真心,现在不要了,能让我开心就好,真心都是真心换的,我没有真心给他了,他要是真心,我都不敢要。”
  戚少商拧起了眉头,说道:“姑娘年纪轻轻,何以如此悲观?”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用“年纪轻轻”来形容了,我摇了摇头,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
  戚少商被我说得有些感同身受地难受起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很难受,好半晌,他才慢慢地说道:“就算如此,也不一定非要是方小侯爷,他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人,只看他年纪轻轻只身来到汴京,四年间便将一个有桥集团办得有声有色,游走江湖朝堂之间,仿佛万家生佛,竟连一丝恶名都没有,城府算计可见一斑。”
  我想了想,说道:“但是别人不一定比他更能顺我心意,他有算计我知道,无非是想借我的势,只要他真有那个能力,又不犯到我的底线,随他折腾又怎么样?”
  戚少商问道:“倘若他日后如同蔡京傅宗书一般,鱼肉百姓,无恶不作,但姑娘已对他付出真心,到时候又当如何?”
  我不觉得我会对一个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的男人付出真心,但还是顺着戚少商的话想了想,然后我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打死他。”
  戚少商听了,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带着些许笑意对我说道:“我听得出来,姑娘说的是真心话,戚某不担心姑娘了,反倒担心小侯爷。”
  “那个……”我挠了挠脸颊,问道,“蔡京傅宗书是什么人?”
  戚少商冲着我干瞪眼,仿佛我问了什么傻子才不知道的问题。
  我这才从戚少商的口中听说了名震天下的奸臣二人组,蔡京和傅宗书,更令我惊讶的是,他说这两位贪污国库,横征暴敛,征发民役,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种种罪行竟然全都是在皇帝的默许下完成的。
  我惊讶地问戚少商:“皇帝是傻子吗?晋惠帝?”
  戚少商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得如此直白,他顿了顿,才带着冷嘲说道:“花鸟画工一绝,书法自成一家,这位官家可是位难得的大才子。”
  我琢磨地说道:“这么多年,就没有江湖人士想想办法把这两个人除了?”
  戚少商的冷笑越发深刻,连声音都不再压低,“志士再多,岂有攀附奸佞的蛇蚁小人众!蔡京身边高手如云,他甚至招揽了昔年老四大名捕之一的元十三限,他的几个弟子几乎日夜守在蔡京身边,傅宗书也不遑多让,成日出来进去,唯有进宫的时候才会少带几个人,想要刺杀他们千难万难……”
  我一边听,一边顺着戚少商的话点头,戚少商独自愤怒了一会儿,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拧着眉头对我说道:“姑娘,我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诱导你去刺杀二贼的。姑娘虽然武功高强,但正因如此,就更不能牵扯上这些朝廷恩怨,满汴京城里能在元十三限的得意弟子重重守卫之下杀死蔡京的人,也就只有姑娘和神侯,万一官家下旨追查下来,姑娘自然可以从江湖来回江湖去,神侯他老人家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我想了想,机智地说道:“我可以在他们的脊骨上戳很小的洞,让他们呈现出莫名瘫痪的症状,再过几天震烂他们的内脏,不就是暴病而死了吗?”
  戚少商震惊地看着我,好像我说的不是刺杀奸臣二人组,而是在和他商量给他自己脊骨上开洞似的。
  既然已经决定了,这把澡自然要等回来之后再洗,我把大浴桶托起来放回院子里,只朝着戚少商摆了摆手,就几个飞跃出了神侯府。
  汴京的权贵住的地方自成一个区域,我虽然没有问清楚蔡京和傅宗书住的地方,但确定了大致方位,想找准地方是一件颇为简单的事情,我从神侯府出来不少一盏茶的时间,就摸上了蔡府。
  我之前还设想过这会不会是戚少商一面之辞,毕竟皇帝老子带头包庇贪污国库的犯官,这对我来说根本就是闻所未闻,然而在我远远地望见蔡府门口那两个玉质没有半点瑕疵,看着格外光彩照人的大白玉狮子时,我确信戚少商说的应当完全正确。
  如果我不是来暗杀这家主人的,这俩玉狮子我一定得拿走。
  蔡府门前有百十余人提灯提刀守卫两侧,照得门口亮如白昼,刚好这个时候有个穿黑袍的人冷冷地朝里面走,我当即动用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进了蔡府。
  这个黑袍人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身后还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不知道装了啥,我都有点不想跟他离得太近,一身的血腥味,又仿佛多年没有洗澡,半发酵了的味道,我当年就是接单最凶的那一个月,成日血里来血里去,也比他要干净。
  他走到一个富丽堂皇的正厅,外面除了守卫,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武者很是随意地在外面巡逻,我听见有个人叫我身前这个黑袍人天下第七。
  不管是名字还是外号,都够没有出息的了。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正厅里传来方应看的声音。
  ……哪都有他。
  方应看显然是在跟那个奸臣蔡京说话,他对男人说话的时候语调倒是没有那么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的感觉,反倒透着一股清澈、干净、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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