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爱军整张脸都黑了，“爸，你一大把年纪，一脚快踏进棺材了，怎么还做出这种事？这让孩子们怎么出门见人？”
他一上来就是愤怒的指责，也不多问一声真假，全然不顾这是最疼爱他的父亲。
姜爱国也很崩溃，离什么婚啊，还嫌不够丢人吗？
“是啊，爸，妈再不好，也给你生了五个孩子，相伴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做出背叛她的事？你要点脸吧！”
姜老头又气又羞，“没有的事，你们听错了。”
姜向东不乐意了，“我听的很清楚，小叔可以作证。”
姜雪薇扶着颤颤悠悠的姜奶奶出来了，姜爱华赶紧上前扶住他妈，很是心疼，他妈这一辈子不容易。
“爸，你这事闹的……哎，一大把年纪就不能安份些吗？”
姜奶奶很愤怒，她自问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老头子，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啊？”
姜老头向来是大男人主义，听不得这种指责，当场就怼回去。
“你整天在外晃悠，对自家男人不闻不问，一点都不关心，你还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他当然知道老婆子不是出去玩，而是给儿子帮忙看店，但，他们母子一分钱都不给他，这就是大罪！
姜奶奶受了一辈子的委屈，忍啊忍，好不容易忍到儿女都成家了，没想到……
积压在心底的怒气瞬间点然，“这就是你背叛我的原因？好啊，那就离吧，是我不要你了。”
她以前怕没地方住，怕没人给她养老，现在怕什么？离！
姜雪薇很担心，奶奶是传统老派的人，对这个家的付出也是真心的，“奶奶，别气别气，身体最重要。”
姜老头所有的怒火直冲她而来，“姜雪薇，全是你害的，你给我马上滚出去，这是我的家，我不想再看到你。”
老婆子以前多温顺，爱华也是顶孝顺的孩子，什么都听他的，现在呢？都要反了！
姜爱军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嘴角勾了勾。
姜爱华又气又怒，“爸。”
他又没有喝酒，发什么酒疯？
“滚滚滚。”姜老头两眼充血，恶狠狠的瞪着姜雪薇，像吃人的老虎，别提有多吓人了。
大家都被吓到了，不敢上前。
姜雪薇冷冷的看着装疯卖傻的姜老头，眼神越来越冷。
在她冰冷的视线下，姜老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随即恼羞成怒，歇斯底里的怒吼，“滚啊，耳朵聋了？别想赖在我家里，马上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小薇，别理他，他没有这个资格……”姜奶奶紧紧握住小孙女的胳膊，忧心如焚。
姜雪薇坚定的推开姜奶奶的手，彻底了断吧，“我这就走。”
别的什么都没说，冲进房间整理自己的衣服，幸亏前两天心血来潮买了一个旅行箱，否则都不知道拿什么装东西。
衣服，鞋子，床单被套，都是自己添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居然不少，统统带走。
零食点心带走，身份证明，钱包，书包带走，一样都不给他们留下。
姜爱华急的直跳脚，“小薇，小薇，你别难过，我爸是老糊涂了，脑子不好使，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外面这冷，大年夜，所有的店都关门，让她能去哪里？
好气，气的胸口都爆炸了！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父亲是这么冷酷绝情的人。
姜雪薇只顾着打包自己的东西，一句话都不想说。
虽说她打算高中毕业后搬走，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只是怎么没想到会选在大年夜发作！
姜家啊，真的不值得她留恋。
姜奶奶不停的安慰小孙女，但劝着劝着，她先哭上了。
一颗心疼的厉害，难受的要命。
姜老头就站在门口，一双混浊的老眼盯着姜雪薇，一副不赶走她誓不罢休状。
曾丽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姜雪薇，你也有今天！
“姜雪薇，你不是最要脸吗？怎么？还想赖着不走？大家好好看看，别让她把姜家的东西全带走了。”
被人当成丧家之犬般赶走，好惨一个女的。
姜向北的眼眶微红，“妈，你不要说了。”
她纵然再不喜欢姜雪薇，但也觉得爷爷过份了。
怎么能这样？
全家欢聚的大好日子，让她一个女孩子赶出去，全然不顾她的死活！
曾丽狠狠瞪了她一眼，不争气的东西，胳膊尽往外拐，谁亲谁疏都分不清吗？
但想起姜雪薇那句话，到嘴的斥骂咽了回去。
为了一个姜雪薇，弄的母女离心不值得。
“放心，姜家的破烂货我是看不上的。”姜雪薇眼神淡漠极了，“怎么？这是想抢我的东西？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曾丽倒是有这个心，奈何对手太强。
姜向西嘴唇动了动，却被王秋燕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至于其他姜家人冷眼旁观，事不关已的冷漠。
姜雪薇不慌不忙的整理好东西，箱子一合，书包一背，洒脱极了，“奶奶，我走了，你别哭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从来不相信眼泪！
任何挫折都打倒不了她！
她，是姜雪薇，永不言败！
姜奶奶捂着脸失声痛哭，伤心欲绝，这孩子是铁了心要走。
“你不能走，小薇，这么晚了你能去哪里？”
姜雪薇上前抱了抱她，柔声说道，“奶奶，我不是小孩子，有钱去哪里都能过的很好，没钱的穷逼永远困守一方。”
说完这话，她洒脱的晃了晃脑袋，冲姜爱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眉眼坚定，眼神果断坚毅，脚步利落干脆。
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回头。
敢恨敢爱，也敢面对现实，她的人生里只有痛快淋漓。
她经过姜家人时，没有多看一眼，仿佛这只是毫不起眼的过客。
水过了无痕，半年的时间什么都没有留下。
姜家人怔怔的看着她，有些怔忡，有些茫然。
为什么不哭不闹？为什么不求饶？这不正常啊。
不过滚了也好，大家再也不用看她的脸色过活！开心！
但世事难料，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这是他们这一生做的最错的决定。
几天后，他们哭着求着她回来，恨不得给她跪下，可惜，晚了！
她的荣耀，跟姜家无关！
眼见姜雪薇已经跨出姜家的院门，姜爱华如梦初醒般追过去，“小薇，等等我。”
大晚上的他怎么能放心？
姜老头这才急了，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爱华，你别去。”
姜爱华冷冷的看着这个头发苍白的男人，像是不认识他了。
“我跟小薇一起走。”
姜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姜爱华，你疯了吗？你宁愿跟着这个小丫头走？那你有没有想过父母的感受？我们养你二十几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回报？是要钱吧！姜爱华心里发寒，对亲孙女都能绝情的人啊。
“妈，我会回来看你的，别担心，薇姐是怎么人呀？没有什么能难倒她的，相信我们。”
姜奶奶哭着冲他直点头，这样她还能放心些。
但姜老头死死抱住姜爱华不肯放，“爱军，爱国，快来帮忙。”
姜家兄弟赶紧上前，这可是摇钱树，不能让他跑了。
姜雪薇刚出门就撞上了程家爷叔，他吃的太多，在弄堂里消消食，惊见她大包小包的出来，眼晴都瞪圆了，“小薇，这是怎么回事？”
姜雪薇耸耸肩膀，无所谓笑了笑。“当然是被扫地出门喽，哈哈哈。”
程家爷叔整个人都不好了，怒火蹭的往上冲，妈的，还是人吗？
“曾丽，你这个恶毒后妈，就不怕遭报应吗？”
大年三十的晚上啊，这种日子将一个孩子赶出家门，不怕天谴吗？
他一声吼，把四周的邻居都吼出来，纷纷惊问发生了什么事。
曾丽倚在墙壁上，一脸的讥笑和幸灾乐祸，“是老爷子的决定，他才是一家之主。”
反正她名声坏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邻居们都不敢置信，疯了吗？
吴伯伯一家人闻声出来，看到这一幕，顿时炸了，“姜老头，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姜家真的要完了！”
董阿姨都快气疯了，“姜老头，你这个糊涂蛋，小薇这么好的孩子，你居然赶她走？这么冷的大冬天，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姜老头躲在家里装死，反正目的达到了，被骂几句又如何？
其他姜家人也有样学样，都缩在房间不露面。
“好啦，不要骂了，有些人再骂也不懂事。”姜雪薇无心恋战，只想着去哪里打发这一个晚上。
这个时间点真不好找旅馆，也不好上门投奔别人家。
毕竟，过年有很多忌讳，有些人家会嫌晦气。
实在不行，就去豫园的1号店对付一晚上，等天亮了再说。
程平妈妈挤了过来，热情的挽起姜雪薇的胳膊，“小薇，走，去我家住，我们挤一挤，给你腾一个房间出来。”
就冲着她对儿子的关照，就感激她一辈子。
什么忌讳，也不及这一份恩情重。
阿梅也走过来说道，“住我家，我有两个小姑子，比较方便，让她们几个女孩子一起住。”
其他人也纷纷邀请姜雪薇去家里住，看的出来，大家都是诚心的，而不是客气两句。
这年头有丧良心的坏人，但也有热心肠的好人。
董阿姨的小孙女摇摇晃晃的走过来，给了她一块金币巧克力，奶声奶气的说道，“小薇姐姐吃吧，甜的，吃了不哭。”
见姜雪薇不拿，她还帮着剥掉外壳，将巧克力塞进姜雪薇的嘴里，甜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姜雪薇微冷的心口有了一丝热气。
她揉了揉孩子的小脑袋，微微一笑，“果然很甜。”
姜爱华终于摆脱老头子和两个兄长的束缚冲出来，“那我怎么办？”
邻居们看着头发蓬乱衣服皱皱巴巴的姜爱华，震惊的不行，“你也被赶出去了？开什么玩笑？你姓姜，姜家的房子有你一份，谁都不能赶走你，姜老头，你现在住的是他的房间，做人不能这么不要脸。”
不争馒头争口气！凭什么被赶出来的是他？！
姜老头带着两个儿子追出来，蛮横的吼道，“房子是我单位分的，我想让谁住就住，谁都管不着！”
这会儿他不要面子了，也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些日子他深深的意识到一点，只有不要脸，才能过的比别人好，比如姜雪薇。
但是，事情有这么顺利吗？
吴伯伯冷笑一声，“行啊，那我明天就去单位告发你，让单位将房子收回去。”
这个时候房子虽然分给了职工，但产权归属是单位的。
不像94年开始的房改，给了单位一笔钱，房子的归属权彻底转为个人。
姜家其他人都慌了手脚，还能这样？完了！
姜爱军心慌慌的，“别呀，吴大伯，我们都是几十年的邻居了，何必闹成这样啊？”
姜爱国也急的满头大汗，“是啊，吴大伯，我们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几十年的情谊，你忍心我们全家流落街头吗？就当我们求求你，放过我们姜家吧。”
王秋燕也急了，“吴大伯，我爸也只是一时气糊涂了，等他清醒过来就好了，这房子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啊。”
姜老头傻眼了，不能怪他没想到这一点，而是没有这个先例！
谁会拼着两家交恶，而毁掉另一家的立足根本呢？那是结生死大仇！
“吴老头，你说我糊涂，我看你更糊涂，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居然不念我们几十年的情谊，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吴伯伯翻了个白眼，懒的跟这种傻冒浪费唇舌。
“东城，阿梅，帮小薇拿行李，以后小薇就住我们家。”
这么好的孩子，只有姜家不稀罕，他们吴家很稀罕！
姜老头觉得他有病，捡一个黄毛丫头回家，就不怕闹腾吗？
“吴老头，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事我管定了，等着瞧。”吴伯伯气势很足，这事管定了。
姜雪薇犹豫了一下，吴东城一把抢过她的行李蹭蹭的往家里走。
阿梅揽着姜雪薇的肩膀，温柔的笑道，“小薇，我知道你有主见，先去我家里暂住几天，等过完这个年再说。”
姜雪薇心口一松，跟着她走了，也罢，先这样吧，咱不着急。
她什么都吃，唯独不吃亏，迟早会找回场子！
吴伯伯被姜家人拦住，还在纠缠，哭着求着不要将事情闹大。
要是房子收回去，大家都要流落街头，快疯！
姜老头还不肯示弱，咋咋呼呼的，急的姜家人直跳脚，都什么时候了，说几句软话不行吗？
忽然，姜奶奶爆发了，“姓姜的，我要跟你离婚！我这就给你的姘头腾地方。”
一语激起千层浪，全场沸腾了。
“姘头？大晚上的闹腾，就为了这种破事？怪不得这几天一直对别人说姜奶奶的坏话，这夫妻几十年，换来这种结果，太让人寒心了。”
“哎，姜奶奶人多好啊，脾气也好，就是命不好。”
“糟糠之妻不下堂，古话还是要听的。”
这个时代离婚是丑闻，大家都挺避讳的。
程家爷叔摇了摇头，“听什么呀？他已经丧尽天良了，算了，这种人没救了，春节后大家一起去街道办举报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