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载沉没做声。
“还有,昨晚的事,你也别想多,咱们都是成人。以后你想要,随时可以的,不必过分压抑自己。”
他握着车把的手顿住了。
她说完,朝他笑了笑,推开车门下了车,在守门大汉的恭迎下踩着高跟鞋,走进了工厂的大门。
守门大汉目送白经理入内,又赶紧跑过来,和还坐在车里的聂姑爷躬身打招呼。
“聂司令,要不要进去坐坐?”
聂载沉收回目光,摆了摆手,退出汽车,掉头疾驰而去。
这天晚上,他在司令部工作到很晚还没回,到了九点多的时候,白家下人上来,对白锦绣说,姑爷刚才打电话回来,说晚上有事,不回来了。
白锦绣坐在外卧的桌前,在忙着打算盘核对账目,听了,手在算盘珠子上停了一停,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下人退了出去,她又继续低头忙碌,过了一会儿,听到门被人轻轻推开,转头,见阿宣探头进来。
这么晚,他照例应该上床睡觉了,身上也确实穿着睡衣。
“怎么还不去睡?”白锦绣问侄儿,问完,没听到回答,又看了他一眼。
阿宣站在门口,吞吞吐吐,神色沮丧,和平常的样子大不相同。
白锦绣想了下,推开算盘,走过去牵他进来,关上门。
“怎么了?”
阿宣扁了扁嘴,眼圈忽然红了。
“姑姑,我爹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好了!”
白锦绣吓了一跳。
在她的印象里,哥哥虽然和嫂子算不上关系特别好,但这么多年,别说像别的富贵人家里的公子哥那样搞纳妾的事,就是在外头,也从没听说过他有风流胡来的传言。
哥哥是个稳重,知轻重的人,这一点,白锦绣一直很相信。
“阿宣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阿宣擦了擦眼睛。
“前两天爹送我去上学,到了一个地方,叫人看着我,让我等一会儿,自己一个人走进巷里,我偷偷跟了上去,看见他敲门,里头出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看见爹就笑,还让爹进去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爹才出来。那个女人我以前和爹也在路上遇到过。”
“爹一定是做了坏事!我不想爹做坏事!我不敢告诉娘亲了,姑姑你要帮我!”
阿宣呜呜地哭。
白锦绣惊呆了,终于反应了过来,问道:“那个女人住哪里你还记得吗?”
阿宣点头:“青浦路中间的巷子,路边有棵树,进去数到第五个门就是了!”
“你不会弄错吧?”
“我数了好几遍,不会错的!”
“你爹晚上回了吗?”
“还没回……我娘自己一个人在屋里……”
白锦绣顿时怒火中烧,叫阿宣先回房睡觉。
“你放心,先不要告诉别人。姑姑会帮你的!姑姑这就过去看看!”
打发走了阿宣,白锦绣换了衣服,正要出去,又走了回来,往司令部打了个电话,让值班的去叫聂载沉。
电话终于接通。
“绣绣?”他的声音听起来带了点迟疑,仿佛不敢相信她会打电话给自己。
“立刻给我回来,跟我去个地方!我等你!”
她报了个地名,啪地挂了电话,走了出去。
第74章
聂载沉没让她等多久, 很快赶到了她指定的地点,刚停下车, 白锦绣就打开车门上来,吩咐他开往青浦街。
聂载沉这晚上忙完事情,心绪有些纷乱, 想着回去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这才打电话说不回了,没想到她又叫自己来这里, 自然莫名其妙,但见她神色极是难看, 开始也不敢多问,照着她吩咐开了一段路,听她不住地催促自己开得再快些,终于忍不住, 将车停了下来,转身问她:“绣绣, 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么晚了,你去青浦街做什么?”
白锦绣怒道:“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大哥他竟然瞒着我嫂子在青浦街养了个女人!现在他人就在那里!”
聂载沉一怔。
她把阿宣之前和自己说的话讲了一遍。
“现在这么晚了,他还没回家!一定是在那个女人那里!”
聂载沉眉头微皱。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过去!”
白锦绣想到自己兄长现在可能正在那座外室里干着背叛嫂子的事,心头怒火就突突地跳, 见他不动,冲着他大声喝道。
聂载沉急忙扭头,继续开车,很快到了地方, 见她下了车,仿佛在找着某条巷子的路口,实在忍不住了,上去将她拦住。
“绣绣,你这样有点不妥……”
白锦绣之所以叫他和自己同行,考虑的是这种事不好让不相干的外人知道。
“你什么意思?”
她看到了阿宣说的那条巷口有棵树的巷子,正要奔进去,见他非但不跟来,反而阻拦自己,火气更大了。
“你不想帮我就算了,你回去好了!一丘之貉!我自己进去!”
她使劲推他。
聂载沉攥住她的手腕不放,耐心地劝。
“绣绣你听我说,你不要这么冲动。假设大哥现在就在里头,你这样打上门去,除了让他难堪,对解决事情没半点好处。即便你是他的妹妹,他也不会真的听你。再说了,你这样冲进去,能有什么用,难道你想当场打死那个女人?”
“我还没说完!”
见她神色激动似要反驳,聂载沉又立刻截了她的话。
“还有,你大哥今晚没回家,未必就是去了这里,或者他确实去了,但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家了。要是人不在,你这样上门,对方死不承认,你能怎么样?”
白锦绣简直快要气哭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让我大哥他和那个女人……”
“你听我说,刚才大哥没回家,不代表现在还没回。我们先回去。他回家了最好,或者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必。阿宣看到的只是表面。要是没回,咱们再说。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尽快先帮你去了解这户住户的情况,知道了底细,再商量怎么办。要是真是大哥的人,我们再商量,你看可以吗?”
白锦绣虽然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屋子砸得稀巴烂,再痛捶自己的兄长和女人,但残余的理智提醒她,聂载沉说得全都对。
她固执地停在巷口,一动不动。
“别气坏了。走吧,先回家。”
聂载沉揽她入怀,半推半抱,终于将愤怒的白小姐给弄回到车上,回头看了眼那条巷子,开车回了西关。
两人到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问门房,说少爷大约十点多回来的,今晚是有个应酬,喝了不少酒,醉了,被人给送回了家。
聂载沉看了她一眼,带着她上去,这晚上自然也就留了下来。
白锦绣一夜无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弄得聂载沉也是没法好好睡觉,第二天早上,他起来了,见她趴在枕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盯着床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再三地叮嘱,叫她不要冲动,自己会先尽快去帮她了解情况。
白锦绣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聂载沉走了,白锦绣在床上又翻覆了片刻,起了身。
工厂运作已经渐渐进入正轨,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她下去,没看见张琬琰,问下人,下人说少爷昨晚宿醉未醒,这会儿还没起来,管事不在,少奶奶就自己送孙少爷去上学了,应该快回来了。
昨晚大哥虽然没去那里,但白锦绣心里的火,却没半点少下去。不过是被聂载沉的劝给勉强压了下去的。现在听到大哥还在睡,哪里忍得住,转身就上了楼,往兄嫂住的地方走去,径直到了卧室门前,用尽全力,先啪啪啪地重重拍了几下,接着“咣当”一声,踢开了门。
白镜堂昨晚喝得太多,这会儿刚有点酒醒,头还晕乎乎的,听到门口传来打雷似的拍门声,人是被惊醒,但还是没法睁开眼睛。
白锦绣见他还闭着眼睛睡觉,气不打一处来,扭头跑进盥洗室,端了盆水出来,走到床前,朝着白镜堂一头就泼了下去。
白镜堂被冷水当头泼醒,打了个激灵,大怒,睁开眼睛,看见床前竟然站着自己妹妹,一脸怒气地盯着自己,刚才的满腔怒火顿时没了,吓了一跳,抹了把**的脸,赶紧抓过被子压在身上,飞快地坐了起来。
“绣绣,大清早的,你干什么?”
白锦绣停在床前,盯着自己的大哥,叉腰冷笑。
“干什么?问你自己!大哥你干了这么好的事,真是了不得了!信不信我立刻告诉爹去!让爹知道了,不扒了大哥你的皮!这回你可别想我再像小时候那样救你了!”
白镜堂起先莫名其妙,不知道妹妹为什么大早突然冲自己发这么大的火,还放出这样的威胁,突然想起一件事,毕竟心里有点虚,打了个激灵,赶紧问:“绣绣你这话什么意思?大哥怎么了?”
白锦绣见他还想试探自己,心里越发气愤,扭头就走。
白镜堂赶紧穿了衣服下床,追了出来,拦住妹妹哄:“绣绣,绣绣,好妹妹,你先别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哥怎么了,你把话悄悄先和大哥说清楚。你想怎么样都行,大哥都答应你,你可千万别到爹面前胡说八道……”
可怜在外威风八面人人见了都要敬声白爷的白家大少爷,这会儿碰到自己这个不会按理出牌的妹妹,也只能这样低声下气地哄。
大嫂没对不起大哥,他竟干出这样的事。
白锦绣见大哥还拿自己当不懂事的小孩子哄,越看越觉他面目可恶。正要质问,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怎么了,绣绣你怎么在这里?”
白锦绣转头,见张琬琰回来了,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和大哥,一顿,到嘴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说了声没事,狠狠地瞪了白镜堂一眼,转身走了。
她回到房间,努力平下气愤,换了身衣服,先去了工厂。
这一早上,她都无心做事。好在聂载沉的电话来得很快,中午不到,就打了过来告诉她,他已经查清楚了。
他叫人从屋主那里看过租契,承租人确实是白镜堂身边的人,半个月前的事,里头住的是个姓柳的妇人,平常深居简出,身边有个使唤的佣人。
“绣绣,你晚上等我回家,我们再商量要不要告诉大嫂,怎么帮她,或者我先去和大哥谈谈。毕竟,他俩才是当事人。”
电话里,聂载沉再三地叮嘱她。
他似乎很忙,说话的时候,那头声音很嘈,白锦绣胡乱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在办公室里坐着,不停地甩着手里的铅笔,正命令自己要克制,要忍耐,忽然听到秘书敲了敲门,说她的嫂子来了。
白锦绣一愣,急忙出去,看见张琬琰从辆马车里下来,正站在工厂的门口,边上是她以前从娘家带过来的张老妈子,就快步迎去,挽住她的胳膊问:“嫂子你怎么来了?”
张琬琰笑道:“你接了这间工厂,忙了也好久了,我今天没事,过来看看。”
白锦绣就带着她参观车间等各处地方。张琬琰显得很好奇,跟着白锦绣看了一圈,最后来到她的办公室,打量了眼里头的摆设,视线最后落到办公桌上那个巨大的嵌铜地球仪上。
白锦绣给她看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又指着她从前读书的欧洲说:“嫂子,我以前就在这里念书。”
张琬琰摸了摸地球仪,叹了口气:“绣绣,大嫂以前还不赞同你出国留学,现在看来,是大嫂错了。你这样其实挺好的,女人是该要多为自己想想。”
大嫂突然过来,白锦绣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听她又这么说,心里越发怀疑。看着她。
张琬琰慢慢坐了下去,说:“绣绣,早上你找你大哥想说什么,我其实都知道的。你不必找他说了。就这样吧,我也想开了。”
白锦绣一愣:“大嫂,你什么意思?”
张琬琰道:“他把那个姓柳的女人安置在了青浦街,我前些天就已经知道了。”
“大嫂你知道了?”
白锦绣这下是真的吃惊了。
“是,”张琬琰点了点头。
“你知道了,为什么一声不吭,不和我大哥闹?”
张琬琰沉默了片刻。
“这个女人就是你大哥娶我之前相好过的,早两年成了寡妇,去年和你大哥重新见了面,还管他借钱。当时我知道了,和你大哥闹了一场,很没意思。后来我忍了气,想着日子终归还是要过下去的,就出面把人一家都给迁回了老家。我是想着事情过去就算了,往后你大哥要是能收心也就行了……”
她笑了笑,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我边上的老妈子当时就说我心太软,不下狠手,怕日后还会有后患。我虽然恨,但真的做不了太绝的事,自己是没关系,总要给阿宣积点福的,绣绣你说是吧?果然你大哥还是没死心,过去了这么久,又和那个柳氏好了,这回干脆还直接弄了宅子把人给藏起来。我还能怎么样?把人接回家做小,成全了他俩,我是没这么大度的,何况人家也未必愿意做小。和他闹,他也不心疼我,心里只有那个女人。去那边闹,万一被人知道,反而坏了白家的名声,叫人笑话。我现在也不指望什么了,就这样吧,当傻瓜什么都不知道,各过各的好了。我把阿宣养大教好,日后等爹百年了,我就过自己的,也是清净。”
她看向白锦绣。
“绣绣,我知道你性子比我还爆,这事,嫂子感激你,但你真的不必管了,你也管不了。闹到爹的跟前,就算他惧怕爹,答应和人完事,不又是和从前一样,还是我拆了他两人,坏了他们好事?他心里恐怕只会更加恨我而已。对着这样的丈夫,我也没意思。”
白锦绣强忍怒气:“嫂子!你能想得开,太好不过了!最好你就撕破脸,和我大哥离婚!一拍两散!你要是有顾忌,实在不想离,也没关系,可千万别在家再伺候他了!我过些天就去欧洲,不如你带着阿宣和我一起去,咱们去欧洲玩个一年半载,自己开心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