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个花瓶插了花,形状和颜色搭配协调,整体花型布置精巧,让人赏心悦目。
江妍弯身一一欣赏,由衷夸道:“都很好看!我喜欢。”
孟欣兰听了开心不已,也不谦虚:“我也很喜欢。”
两个人爱花的女人遇到知音,相处和谐,冷落了某个存在感很强的人。
徐彦松自顾自在单人沙发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看。
“不过,这个银叶菊我怎么搭配都不满意,要么被抢风头,要么显得单调。你来帮我吧。”孟欣兰苦恼地说。
江妍早已看到平放在桌上的银白色雪绒般美丽高贵的银叶菊,她欣然接受委托。
拿起空置的花瓶挑选,没一会儿便选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桌上另外还摆着十几样待用的鲜花,江妍的手指在花梗上轻轻滑过,没有太多犹豫,挑了几株果实小巧圆润的蓝莓。“就这样两样吧。”
孟欣兰讶然,“两样会不会单调?”
江妍嫣然一笑,自信地说:“不会的。”
说着便动起手来。银叶菊比普通的叶片宽大,叶片偏白,叶缘呈透明状,江妍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银叶菊,因此更不想埋没了它的美。
这种小蓝莓不是用来吃的,在插花中常用来点缀,当然,当成主花也特别可爱。“小蓝莓很可爱,又小又圆,上面覆着一层粉,颜色不会太抢眼。我们就用它的可爱来衬托银叶菊的高贵好了。”她一边做一边解释。
才一两分钟,她就完成了。
白色绒质的叶片间点缀着可爱的蓝色浆果,意外的相称,初看会被小浆果吸引,再一看,便会被典雅的银叶菊惊艳。
“妍妍,你真是太棒了!”孟欣兰激动地抱了江妍一下,弄得江妍有些不好意思。
很久没人抱过她,有点不适应。
坐在两米开外的徐彦松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报纸,看着她们。
刚才江妍专注插花没察觉,现在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
她的羞涩还没来得及收敛,徐彦松倏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吃饭了。”
江妍老老实实地说:“哦。”
孟欣兰则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你一点都不懂得欣赏美丽的事物。”
徐彦松瞥了一眼江妍插的花,挺顺眼的,比那些姹紫嫣红的好。
视线上移,江妍正在笑,带着一丝狡黠。
是在笑他被母亲批评。
“幸好现在有了妍妍,你这个做儿子的,以后可以不用来烦我了。”孟欣兰有了儿媳就开始嫌弃儿子了。
徐彦松却无情地说:“我要是不来,她也不会有太多机会过来。”夫妻同、体,陪父母这种事,当然要一起。
徐彦松目光再次扫过江妍的脸庞,此时她的狡黠消失了。
孟欣兰还想反驳,徐彦松先开口了。“我们出发前她就说饿了。”
此话一出,孟欣兰立刻拉着江妍走向餐厅。“怪我耽误吃饭时间,都七八点了还不让你吃饭。”自责完了,不忘数落儿子:“彦松你也真是的,妍妍说饿的时候你就该买点东西给她垫肚子,你们过来那么远,你让自己的妻子忍饥挨饿你惭愧吗?”
江妍想说没关系都插不上话,不过听着孟欣兰连珠炮弹的话语,觉得很热闹,也很有家的味道。
其实出发前她并不饿,当时徐彦松那样问了,她就那样答了。
应该回答“是否惭愧”的徐彦松没有说话,像是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唠叨,习惯了静静地听着就行。
他不答,就轮到她说了。“妈,我其实不怎么饿。”
“你那是饿过头了。”
江妍:“……”
“妍妍现在不胖不瘦刚刚好,你可不要把她养瘦了,如果瘦了的话我不饶你。”孟欣兰警告徐彦松。
江妍受宠若惊,并且看向被自己牵连的徐彦松。
徐彦松显得有些无奈,“知道了。”
晚餐很丰盛,有十二道菜,孟欣兰慈爱地每样菜都给江妍夹一点儿,让她尝味道。“这个粉蒸排骨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江妍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独爱粉蒸排骨。
她夹起来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孟欣兰一脸期待。
江妍微笑回道:“很好吃。”
孟欣兰松了一口气。
“像小时候吃过的味道。”她还是笑着的,可是说到最后,眼眶突然一热。
她快速眨眨眼,笑容扩大,又吃了一口,语调微扬:“我要多吃点。”
孟欣兰哪能看不出来她怎么了,她记得她喜欢吃这个,所以让保姆做了。本意是让她开心,却不想勾起了她的回忆。
美好的回忆因为再也见不到的人而变成伤感。
江妍的母亲在她七岁的时候离世,距离现在已经十七年了。
伤心的事情不要想。
孟欣兰一脸怜爱地说:“嗯,多吃点儿。”
江妍用笑容掩饰自己的情绪,“好,谢谢妈妈。”
听着这一声妈妈,孟欣兰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正想放下碗筷说话,坐在江妍旁边的徐彦松夹了一块粉蒸排骨放入江妍的碗里。
江妍和孟欣兰都错愕地看他。
孟欣兰从来没见过自己儿子主动做这种事,江妍则觉得给别人夹菜这种热情的事情不是他的风格。
徐彦松面色不改,说:“多吃点儿,不要瘦了。”
所以,他只是遵循母亲的教诲,避免妻子变瘦?
突然觉得他的行为合理了,也重新定义了夹菜这种事。这并不一定是热心人会做的,没有感情的人也是会做的。
被他这一打岔,刚才低迷的气氛消散,三人继续吃饭。
饭后不到半小时,孟欣兰便让他们回去。
老实说,江妍有点儿不想回,或者,在这儿住下也挺好的。
可是孟欣兰说:“你们现在新婚燕尔,我理解的,妈妈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江妍:“……”
孟欣兰:“我知道就算你们人在我身边,心也不在。”
江妍:我没有,我不是。
送他们上车前,孟欣兰拉着江妍的手依依不舍,“彦松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江妍:“呃……好。”不敢看徐彦松。
孟欣兰看向车子另一边的徐彦松,严肃地说:“妍妍身子骨柔弱,你要体贴温柔点儿,克制点儿,听见没?”
江妍刷的脸红了。
徐彦松:“嗯。”
第3章
回程的车上,依旧安静。
离别时孟欣兰的话语在江妍脑海里挥散不去,而徐彦松回应的“嗯”让她不由得多想。
她的脸一直在发烧,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红得像苹果一样。她皮肤白皙,一脸红就很明显,有时候她希望自己皮肤黑一些,这样就可以掩饰一些。
好在现在是晚上,车内光线昏暗,加上她总偏着头看车窗外,应该不会被他发现。
有几次她察觉到徐彦松的目光,似乎要跟她说话,但她假装不知道,假装沉浸在灯光璀璨的美丽夜景中。
“阿嚏!”
猝不及防的一声喷嚏,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江妍双手捂住嘴巴,惶恐地看向徐彦松。
她的眼睛很漂亮,杏眼圆圆,睫毛纤长卷翘,像个不能随便触碰的洋娃娃。
这是徐彦松对她小时候的印象,如今出落成了大美人,不再像洋娃娃,可此时错愕地睁大眼睛的模样,跟曾经那个哭泣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
“空调温度太低了么?”他问。
江妍反应慢了一拍,他已经动手调高温度。
“其实还好。”她声音有点小,心里觉得自己有点儿丢脸。刚才的喷嚏毫无预兆,不然可以稍微克制,不至于那么大声。
正值酷暑,外边气温燥热,每个人能在有空调的地方呆着就不会去别处,空调时常打得很低。徐彦松身强体壮,不怕冷,容易热,他开空调往往比别人低。
“注意身体,不要生病。”关心的话语,他说得略显僵硬。
“哦。”
江妍情不自禁地想,他该不会怕她生病了会变瘦才关心她的吧?
他好像很听妈妈的话,江妍很理解这点,有个温柔善良疼爱孩子的妈妈,做子女的很愿意听话。
所以婆婆叫他不要把她养瘦,他会努力做到,那么,婆婆说要对她好,他也会做到的吧。
她以前也是一个很听妈妈的话的好孩子,她的妈妈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妈妈生病的时候叫她不要难过,所以她想哭也尽量不在妈妈面前哭。妈妈说以后她走了,也要开心快乐的生活,就算伤心,也不要伤心太久。她还说,长大了遇到了能让她幸福的人,就跟勇敢地他在一起。
这些,她差不多都做到了。只是有时候想起她,还是会伤心。
“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班?”江妍突然问。
“不上。”
“哦。”江妍有点失望,她想明天去墓园看妈妈。
前几天孟欣兰和徐彦松跟她去过一次,明天不适合再让他陪着。
也不想让他知道,不然容易误会她不开心。
她不是不开心才想去,她只是今晚太想妈妈了,想告诉她自己已经当了妻子,婆婆很好,丈夫也好。她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你想去看……岳母么?”徐彦松问道。
江妍愕然,在想他怎么会说这个,又想,是不是自己的心思被看出来了。
“我以为你会想告诉她你结婚之后的心情。”他继续道。
原来是这样!
“嗯,我想去看她。”
“我陪你一起去。”
“你要是有工作的话就去忙吧,我一个人去没关系的。”
“工作可以放下。”
“那好吧。”
他好像满意了。
江妍:“谢谢你啊。”她知道他是站在她的立场想,有人为自己着想,心里总会感激。
正在开车的他扭头看她一眼,眉心微蹙,又不满意了的样子。“你对我,不要总是那么客气。”
江妍抿着唇,不说话。
明明是他总在客气啊。
倒打一耙。
恶人先告状。
空气再次变得安静。
徐彦松专注地开车,江妍虽然没转头看他,但余光总是不知不觉地关注他。
他的侧脸冷毅英俊,鼻子很挺,嘴唇有点薄,下巴线条凌厉,喉结很明显。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不是白嫩的皮肤,却也不粗糙,手背的青筋凸起,看起来很有力量。
他力气的确很大,从小就比别人大。
以前他一个人打两个小孩子,几下就把他们一起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哭得天崩地裂。虽然那两个小男孩比他小,但是他们都在跆拳道班练了两年,江妍看过他们表演,反正当时六岁的她觉得小哥哥很厉害。
可是厉害的小哥哥在大哥哥徐彦松的面前不堪一击。
还没长大的徐彦松厉害是厉害,但是欺负小朋友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徐彦松的问话吓到江妍了,怎么她想什么他就问什么。
难道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她好像没做什么表情啊。
可能只是巧合,她要镇定。
“多小呢?”小时候的记忆都是零碎的片段,有些她并不确定是几岁发生的,只知道大概的。
徐彦松:“六岁。”
江妍笑:“记得啊。”那一年的记忆,是她最深刻的。最幸福,也最伤心。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哭。”徐彦松说话的时候,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
江妍羞窘,她小时候确实挺娇气的,摔跤不是很痛会哭,别人稍微对她凶一点她也哭。可能是因为哭了妈妈就会哄,就会抱她,她觉得那个时候很幸福,所以就放肆了吧。小孩子爱哭是正常的,此时他这样说,她却不好意思了。
“那是小时候。”她无力地挽回面子,她现在已经不爱哭了。
徐彦松笑了。
这可能是江妍第一次看见他笑,他仍旧看着路,外边的灯光打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暖色的光线衬着他的笑,好像气质变了。
江妍没来得及理清变成什么,听到他又说:“我以为是你的天性。”
江妍:“……不是。”
徐彦松:“不是么?”显然不相信。
江妍咬了咬下唇,说:“以前哭是因为有人哄,现在又没有。”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微不可闻。
徐彦松听到了,心里突然很堵。
就像当初看到她坐在医院的角落里埋头小声哭泣一样,心里有东西堵着,很难受。
她妈妈没生病的时候他也见过她哭,可是并没有那种感觉,甚至觉得她小小的摔跤了会很痛,女孩子忍不了痛,哭也正常。
在医院那次,是他哄了她。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过得幸福就不会哭。”徐彦松不会安慰人。
江妍已经调整好情绪,点头赞同:“你说的对。”
她今晚情绪波动有点大,这不应该,她现在结婚了,并且未来的日子会比以前好,她应该开心。
“你嫁给了我,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江妍又想起了他小时候打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嗯!”有人欺负她的话,他就会把人家打得满地找牙吧,不知道当了大老板的他有没有改变风格。
“你笑什么?”徐彦松又皱眉了。
脾气好像没怎么变呢,容易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