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说:“你陆家不也是匪吗?”
陆煦讶然道:“掌门师妹何出此言?”
赵清漪叹道:“便说扬州一带一半良田是你们陆家的,你们家族最有钱,不用亲自耕地种粮,享受荣华富贵,还不用交赋税。贫苦百姓没有地,被你们家的奴才欺负,偏偏要交重税。这就是苛政猛于虎也。你们的家族当着官,官字两个口,自然维护自己的利益。你们敛天下之利,百姓无以为生计,你们何德何能?封建王朝中,何为官,何为匪?十官九恶,官就是会念道德文章的匪,不把平民和奴隶当人。”
陆煦不禁沉默,这时他有几分明白当初她会选择潜进他陆家盗窃是出于什么心态了。
陆煦说:“你对我误会甚深,我从来没有做过仗势欺人的事。我家虽是官宦之家,但是士绅免粮本来是历朝历代的规矩,并非我一家独有。”
赵清漪说:“所以,合法的匪就是官了。我知道那些不是你干的,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的想法并没有正不正义的问题。”
陆煦道:“掌门师妹,你可是宗室,是大晋太祖皇帝之后,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老道士在传位前,将她的身份对三个人说过,紫精真人、杨剑风和陆煦,这三个人是蓬莱派中势力最大的。
老道士也担心她武功虽强,原本一介外人就空降当上掌门难以服众。古人比现代人还看重出身,现在人都还有什么言情书网和官宦世家说出来就让人尊重一些了,就算是像现代部分高出身的人干些不是人干的事也不觉卑下。但是要说谁出身农村,又没有人脉,没有见识过大场面,就让人看不起。
老道士在传位之前也是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说干就干的,能从治疗紫精真人为最初出发点,又开无遮大会,最后还结合蓬莱派功法创出更高深的功夫。
有这样能力的人根本就不用出身尊贵加持来保住掌门之位。
赵清漪说:“从小我没有享受一分宗室的权利,甚至作为一个女儿需要父亲保护的权利也没有。母亲死时,我也无可奈何,真的需要人来帮我时我自己挺过来了,将来我已经能保护我自己甚至别人,我也再不需要那个身份了,免得一个个没有养过我的人从我身上得好处。就算大晋亡国,宗室死绝,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所以,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陆煦看着她冰冷的目光,才感一阵透心凉。他确实有这样的念想,她不但有这才华当上掌门,还是宗室鲁王之后,按照官宦家族的婚配标准,自是会得到家中的支持的。
陆煦说:“掌门师妹这样想,是否太过偏激?”
陆煦差点要劝她,她父亲不过是被嫡母所欺骗才会如此,让她宽解一些。但是想到她说过她做什么事时,有什么人劝她饶恕的话,她会欺负他,让他饶恕她看看。
那种话定是十分惹她之厌的,他才没有说出口。
赵清漪轻笑:“我不会弑父的,毕竟有他才有我,天道因果在此,我想干也不能干。但是别人欺了我,欺了我母亲,我要他们鸡犬不宁。我的私事,你袖手旁观就行了。”
陆煦长叹一口气,说:“我是劝不得你了,我担心你这样会有麻烦的,想着过去的事也不开心。”
赵清漪说:“大哥,你见我哪天不开心了?你如果是想和我说这些,请回吧。”
陆煦说:“还有……霍天放到底不是我派中人,掌门师妹你不小了,有时未免人说闲话,是不是……”
赵清漪笑道:“谁会说闲话?听不到就好了。真的有人就这种破事得罪了惨我,男的我想办法让他终生不举,从此少些杂念去臆想别人如何如何;女的敢自己思想肮脏诋毁我,那我就寻个妓女放她丈夫床上去,出钱给她丈夫纳妓为妾。我还怕遇不上呢,遇上了才好玩。”
陆煦深吸一口气:我要静静。
陆煦说:“师妹如何这般固执,行事看着带着邪性。中原武林很复杂的,万不可堕了蓬莱派名门正派的名号。”
赵清漪托着腮,说:“七师兄,你是不是对我接任掌门很不服气,我这不对那也不对的。但是这是老道士非要我当的,你自己也不当,我才当上的。”
“绝对不是。”陆煦无奈,眼见时间不早,就算他们在屋中说话时开着房门呆久了也不妥,他起身先告辞了。
第803章 陆煦的少男心碎一地
船出了渤海一路南下,到了镇江又要休息一天一夜,给船作了补给。
补给的事自然有下属和水手办理,陆煦带了赵清漪下船去镇江一带游玩,花和尚却有事要处理这两日不能同游。他们霍家的势力在江南不小,不论在杭州还是镇江,都有产业和下属,到是陆煦并不直接管理家族生意上的事,所以倒能抽空。
到了此地,自然不能不去金山寺,两人雇了车来,陆煦也甩开了下属,只陪佳人。
金山寺依山就势而建,山寺融为一体,二人慢步游了慈寿塔、法海洞、妙高台,到了楞伽台休息厅内,赵清漪看到厅上还挂着些苏轼诗词吃了一惊。她走近细看才松了口气,原来也是仿的。不然,挂在这地方也太心大了,在这个位面是有宋朝的,所以苏大家的真迹老值钱了。
之后到了压云亭时可一览山光水色,陆煦兴致上来想要向寺里借笔墨作画。
赵清漪笑道:“果然一门六代出了十个进士的陆家,真酸呀。”
陆煦虽然是神童,从小文武双全,十二岁还去蓬莱派进修,但是到底人的习惯品味和出身成长环境熏陶有很大的关系。琴棋书画之雅,自是陆煦的品味。古人没有相机,只有作画留念。
陆煦说:“师妹不爱画吗?我见你的扇面画得极好,应该也是此道中人。”
赵清漪道:“随便玩玩。”
陆煦道:“师妹可否给我画一个扇面,我也作一幅画赠你。”
赵清漪说:“这又不难,现在也没有扇子,将来再画一幅给你。”
“我现在不画扇面,不用等将来。”
“我们将要南下,海上又咸又湿,字画不好保存。”
陆煦道:“我陆家在镇江也有商号,你将画寄存在那就好。”
赵清漪见这就像是一个现代的摄影爱好者犯瘾了一样,便道:“行吧,你画吧。”
陆煦招来了小沙弥,给了他香油钱,借笔墨纸砚。这里是名胜之地,常有文人墨客前来一游,寺中自然是备有这些供文人墨客用的。
不一会儿,小沙弥就取来了。赵清漪欣赏着山光水色,陆煦熟练地磨着墨,或瞧着她微笑。
赵清漪忽和小沙弥说:“你湖中种有菱角吧,现在时节是晚了一点,还有没有?”
小沙弥笑道:“厨房就有,我去为施主取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让小和尚取点菱角也不难了。扬州陆家的名号,招待客人的小沙弥也是听过的。
陆煦磨好了墨,便请她站好,要以她与风景同入画。
赵清漪在现代时也会拍不少照片,倒也不会扭捏拒绝,只道:“那你要画快一点,我还等着吃菱角呢。”
说着,她选了一个角度摆了一个剪刀手:“画吧。”
“……”陆煦说:“换一个姿势。”
赵清漪又换了一个奥特曼的姿势,陆煦怔愣三秒钟说:“再换一个。”
“要求真多。”赵清漪想了想换了一个韩式在头顶比心的动作。
陆煦内心有些崩溃,想了想说:“你换成那种傲笑天下的仪态可能还好一点。”
赵清漪一愣,笑道:“原来那还是有人欣赏的,我以为一个个都像薛辰一样瞎了狗眼。”
说着,她抬头挺胸,展开折扇,邪魅一笑。
陆煦看着她,过了三十秒左右,才提笔沾墨,俯身细细描画,勾勒出人物的大框架比例后,再抬头看她。
赵清漪说:“画好看点,你要是把我画丑了,就赔一千两精神损失费。”
陆煦微微一笑,说:“我没有银子,全是陆家的银子。在你眼里是不义之财,这你也要?那你不也是和我陆家人一样了吗?”
赵清漪说:“才不一样,我是劫富济贫。”
陆煦说:“是劫我济你吧。”
“快点!本座累了!”
陆煦挑了挑长眉,下笔如有神助,越来越流畅,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将她的人像画好了,然后等着填充背景。
赵清漪一边剥着小沙弥送来的菱角,一边走过去看画,一见不禁傻眼。
“大哥,你怎么画成这样?这什么呀?”
赵清漪今日明明穿的是男装,他却画了一个女装人物。
陆煦说:“这样更好看。”
“那你还要我摆什么姿势。根本不是照多的样子画的。”
“怎么不是了?换身装束也是你的样子。”
赵清漪心想这是美颜镜头开过头了,在一旁嗑菱角等了他一盏茶功夫,他才搁笔。
赵清漪探头一看,忽觉这“美颜镜头”开起来的画确实好看,看他的画显出落笔流畅,手法娴熟。人与景融于一体,山水空灵秀丽,人物飘逸风流,确实不俗。
陆煦喝了一口茶,看着她笑。
赵清漪觉得他这是想她夸他“拍照”技术好?
“会画画了不起吗?”
陆煦说:“我把你画得这么美,你自己也看呆了吧?”
赵清漪说:“我本来就好看好不好?又不是你画的。”
陆煦笑道:“穿女装好看,为什么总扮成男孩子?”
“好玩呀!不信你扮成女装玩玩,你就明白了。”赵清漪灵机一动,抚掌笑道:“我也给你画一幅,也看着男装画女装!”
“……”
“快去站好!”
陆煦哪有遇上过这样的混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心想:我绝对不会去站好给她画的。
但是某女混蛋拉、扯、推、赖全使出来,陆煦生无可恋的去了。
赵清漪撸起袖子研磨,然后抬头凝望着面无表情的陆煦好半晌,提了笔几下描勾,已出人形和衣袂轮廓。
赵清漪再细看他的五官,然后下笔一气呵成画出脸部,到是最后自己想像画出一个朝云近香髻,身体就穿了宫装,手上拿了团扇。
她画一会儿,又咯咯咯笑一会儿,竟然将近两盏茶功夫才画好。
陆煦上前一看,只想自插双眼。
某女得意地和他解释:“你年纪也不小了。女子在你这年纪早嫁人了,所以我给你画了妇人髻。”
陆煦咬牙道:“回去吧!”
此地不想再呆下去了。
两人在城里的店铺里裱了画,那师傅收钱之后,送他们出门,说:“两位姑娘慢走,欢迎再来!”
赵清漪回头道:“好哒,你这里的手艺这么好,我和姐姐会再来的,下回给我们点优惠,好不好?”
陆煦深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拉了她就走。
赵清漪抱着画心情十分愉悦。
将画寄存之后,一路走走停停,还买了许多糕点水果,满载而归返船。
翌日一早,船队再南下,在海上漫行第四天上午抵达泉州一带。
他们打算靠岸,晚上就泉州落脚,程豹就是这一带的人,此时虽然都游在海上,但是老家的祖坟还在,去他老家求见,同村的人总有办法找到他的。
忽听薛辰指着海面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太阳从东南斜照,前方看到大大小小的黑点,赵清漪道:“是船队!”
薛星道:“这么多人,不会是海匪吧?他们还敢来抢我们不成?”
赵清漪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们这有两条大宝船和三条小船,这也是不小的买卖了。”
李二双眼一瞪,道:“那只有大战一场了!”
陆煦道:“莫急。真是程豹他们,我们也暂且忍耐,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
事实上陆煦心底已经认可了赵清漪观点,现在和海匪打,打得过却又断不了祸患。因为他们打不过就会跑,等他们一走就会返回抢掠。他们陆家想要的是能在此海域航行,不要耽误生意。
不如先缓住他们损点钱,然后腾出时间来组织人手和盟友将其灭了。就算自己不当海匪,也在这个团体中拥有话语权,一要复前仇,二要止损。
那群船逐渐向他们靠近,这时看得清楚一些了,听到杀声远远传来。
薛星道:“好像原来不是针对我们的。前面有三条船在跑,后面的大大小小船只在追。那三条船好奇怪。”
赵清漪瞪大眼睛,说:“乖乖,这是西班牙的大帆船!”
薛辰是好奇宝宝,问:“什么是西班牙的大帆船?”
赵清漪指着那船道:“西班牙是西方波斯再往西过了地中海后的一个海洋大国,离我们这里有两个波斯的距离这么远。他们的海船现在已经能实现远航了。你看,那船上有三桅,船首和船尾高耸,这是他们的特色。乖乖,不知道那船上有没有黄金,我们是不是也要捞一笔……”
西班牙是海洋强国,这三条船完全是因为落了单地遇上如此大规模的海匪,但是他们还是没有被海匪团伙拿住,可见其实力。
“师妹!”
第804章 黑吃黑
陆家虽然就是一个大地主大宗族,但是他们世代出进士为官,子弟从小也是受过儒家教育的,他外表虽然邪魅风流,但是内核却是儒侠,心中有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观念。
赵清漪却是以仁对人,以直对敌人,以恶治恶的行事作风,人又贪玩。
别人不知道西方早期殖民者本质上也是海盗,她是很清楚的,对她来说,这是黑吃黑。
赵清漪道:“师兄,前方那么多大小船只,福建海域的海匪少说也来了一半。海匪也有大小头目的,这么多船不可能是同一个岛上来的。我们关键时候帮一把就是站队的意思,他们就不会第一时间攻击我们,而近距离谈判,以我们的武功是有优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