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坐远一点,又拣起一个散在炕上的瓜子一边剥着,一边思考了一下,说:“外室……是属九族之内吗?你会不会把自己也诛了?”
郭延锦额间被气得青筋浮动,忽然双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赵清漪这下吓坏了:她要是没有辅助太子登基,而是把他给刺激得死了,她是不是就完蛋了?再说旺财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她也不想他死呀。
赵清漪连忙给他解穴,一边摇着他:“旺财,你不要吓我!旺财!来人……”
她还没有喊出口,她一个不慎只觉脖子一紧,旺财虎虎生威扑上来,掐住坑女的脖子,腿上用力压住她的手。
赵清漪本想用内力把他震开,但是又怕把他震死了,那绝对是不行的。
“旺……财……放……手……”
头一回夺回男人和储君的雄风的可怜旺财恨恨盯着她,怨念森森:“你这个混账,当孤是谁呀?你敢让孤当外室!”
“你想……争……正室?”
旺财更气红了眼:“孤掐死你……”
赵清漪腿上一勾,一个剪刀腿将郭旺财的脖子向后勾下,旺财倒下,也松开了她脖子上的手,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混账,你敢拿脚踩孤的脸!”
“我不是故意的……”
“你有脚气!”
“练武之人难免……”
“你三天没有洗脚!”
“才不是,只有两天而已,今天要洗的!”
“你这个混蛋!把你的臭脚从孤的脸上移开!”
赵清漪终于把脚收了回来,脸皮再厚,这时终于有点不好意思,而旺财坐了起来,一副被人糟蹋了的模样,怨念甚深地瞄着她。
这时候,他的火气又泄掉了一半,且明白除非大张旗鼓找禁军对她发难,不然占不到便宜。
赵清漪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说:“我平常洗漱都用冷水的,大冬天天天洗脚用冷水不好的。我三天洗一回澡,顺便就把脚给洗了,我觉得三天可以熬的,冬天不是很臭。”
“有你这么脏的女人吗?”
“三天不长呀,有人一生只洗三次澡。”
“婉妍,你的闺训是不是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赵清漪忽然笑得有一抹邪气,说:“要是能学到狗身上去,也行。”
旺财不就是一条狗吗,旺财要是学了闺训,三从四德,那可好玩得紧。
郭延锦说:“你要是在别人的府里,可是死了一千次了。”
“我干嘛要去别人府里?谁那么大脸?我不在你这干的话,我也自己干。”
“你想干什么?!”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在你这里当不了村长,我找条船出海去,可能自己找个无人岛当当岛主的瘾。”
“你这种梦想到底是谁教你的?”
“我师父呀。”
郭延锦转开了头,心头涌上一种挫败感,就是那种被老婆嫌弃踢下床的男人的挫败感,像是打了败仗的狗狗,自己舔了舔伤口。
他理了理衣襟发丝,下了炕,不发一言离去。
……
郭延锦晚上去了太子妃屋里,太子妃自是好生侍候,只不过她又提起了赵氏不守规矩的事。郭延锦本就心火盛,这时想到太子妃白天还要拆他的台,兄弟们府里都生了儿子,只有自己膝下连个女儿都没有,更是恼恨。
“你想干什么?弄死了赵良媛,你就舒心了?”
太子妃道:“殿下如何这样误会了妾?妾也是为了殿下好,这样的大逆不道的女人留在身边始终是个祸害,殿下千金之躯,岂能被这样的妖女所蛊惑?妾句句忠言逆耳,都是为了殿下的安危呀!”
“你想怎么弄?让禁卫军闯进东宫厮杀一通吗?弄得人尽皆知?”
“诛杀叛逆,便是调动禁卫军也是理所应当。”
“你怎么知她是叛逆?她是扬州知州之女,一个叛逆,是不是就要将赵氏一门满门抄斩?别人家年关欢欢喜喜,偏偏东宫就忙着磨杀霍霍诛杀臣子了。别人家没有叛逆,就东宫有,别人家女儿进了府总有殊荣,赵氏进了东宫不到一个月就成叛逆了?她是孤的女人,她要叛谁,叛孤?叛孤对她有什么好处?那还是叛父皇?她要叛父皇的话,孤可是她的夫君,天下人怎么说!”
天家子弟,若是有不称心的女人在身边,多是采用“病逝”的,只有脑子比她更坑的人才会想着什么在自家后院女人中喊着“诛杀叛逆”。
江南富庶,他好不容易有个还算能干的小岳父在那里得用的了,可这么快就要自己声势浩大将之当叛逆诛掉了。
郭延锦也明白了,婉妍这样肆无忌惮,也是基本算准了他的顾虑。而她恰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丈夫没有所求的女子,她的理想根本就不是要在这里安家,她性子又是张扬的,所以造成了她闯祸、他补漏的现状。
太子妃一直记得当日之辱,早想掇撺着太子将之处死,可是看到的是“太子多日宠幸她”。
太子妃说:“那么东宫中有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妖女,殿下就要认了不成?他日造成什么祸患,悔之晚矣!”
“她不会害孤。”郭延锦气恼归气恼,但是从来没有和女人打过架,偏偏和她打过了,男人的心就是这么奇怪,通过打架反而更能了解一个人。她有能耐伤他,却从不真正下狠手,她就算有时有点邪气,但是看他的目光从来没有怨恨和杀气。
她今天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成年的兄弟们糟心,但何妨多疼爱被成年的兄弟们忽略掉的年轻弟弟妹妹们。
郭延锦被太子妃这样一劝,又觉她糟心,起身离去,剩下的高位小妾,刘良娣长得粗犷本就不不太受宠,而原本受宠一些的掉过孩子的韩良娣还病着,林昭训被罚,几个承徽、侍妾是宫娥出身或者是臣下送的,封建男人又有点看不上了。
郭延锦一阵郁闷,自己本就没有子嗣,院子里还算空虚,好不容易父皇指了一个来,还是只能看,不能碰的。他自己一个人能生出儿子来不成?
第431章 进宫溜哒
翌日上午,太子进宫请安。
郭永崎已经封笔,用过早膳后,就在暖房里看书,看看太子来了才放下书,说:“太子,听说昨日东宫闹了好大一出戏。”
郭延锦还跪在地上,开口前忽想起坑女说的话,收敛了心神,抬头时面上带着一抹尴尬和羞愧。
“父皇恕罪,儿臣治家无方……尽闹笑话……”
郭永崎看这个平日风仪极佳,朝臣赞誉有加的太子这副模样,倒是有点兴味,笑着说:“朕听说的倒不是笑话,锐儿来和朕说,你小气不让他学鞭法,他不要理你了。”
郭延锦一脸的为难,说:“父皇,十一弟还小,儿臣的良媛规矩是极差的,儿臣已经很努力想教好她了,不能连累了十一弟。”
郭永崎也明白这个规矩极差的良媛是自己在秀女中拣了一个家世差一些的给太子,不禁咳了一声,又说:“这赵氏还是习武的,听锐儿说她是极好的身手,锐儿还说如果有敌国来攻打,她就是拿着砖头也要和敌人拼命,是个很有胆气的女子。”
郭延锦忙说:“父皇,她学过点武功,就觉得自己武功天下第一了,还喜欢吹牛,所以儿臣更不敢让她和十一弟接触。十一弟虽然聪慧,但还是爱玩的年纪。”
忽然皇帝龙椅的后的屏风后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太子哥哥骗人!她武功是很好,砖头都能拍下鸟来,鞭法更漂亮,你就是看不得我跟她学得好功夫!”
郭延锦吃了一惊,忽又朝弟弟赔笑:“十一弟,为兄没有骗你,你跟她真的会学坏的!”
郭延锐又跑到郭永崎身边摇着他的手:“父皇~~”
郭永崎也五十一岁了,看着一个个儿子长大,身边就郭延锐最为天真浪漫,让他尽享天伦之乐,而小儿子又不用继承大业,他对小儿子难免格外纵容。
郭永崎说:“你太子哥哥说的也不无道理,身为太子良媛,自是不便教你的。”
“父皇~~”
“不过,既然是正四品良媛,进宫来给贵妃、贤妃请安,去你六姐姐那坐坐也无妨。”
郭延锦目瞪口呆,想着她进宫来如果捅什么篓子,他怎么补漏?
……
赵清漪虽然当着一个混蛋,其实小算盘是很精的,旺财对她没有办法的混账事她是做遍了,但是极度不利于自己、旺财会撂担子的混账事她是一点都没有做过。
这么精明加混蛋的经理人穿越了,又不打算造反,如果要见皇帝,是不是要拍一记最有用的马屁。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宋祖是谁?
——这个……
——成吉思汗谁?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这是想造反吗,拖出去斩啦!
——我改一下就好了,唐宗周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大周旺财,只识张口训清漪……
——大胆!胆敢讽刺本朝太祖皇帝出身草莽、只粗通文墨!大周旺财是谁?!
乘坐在太子入宫的八乘皇家马车里,赵清漪在受他再三叮嘱,并暗示威胁捅篓子将来在她的村子里收各种苛捐杂税时,赵清漪的信马由缰想着以上那些。
郭延锦说:“你听清楚了没有?”
赵清漪点了点头,暗想:进宫而已,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她自我调控到比较正常的频道,又不是猪辫子朝,不用自称光荣地自称奴才,还可以忍受。本朝也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她爹官虽然不大,却是士大夫,大周还是颇讲人权的。
就像北宋时,大臣能朝宋仁宗喷得口沫横飞一样,本朝官场不以言杀官的。
郭延锦看她发上素净,忽取出一支紫金镶珠步摇给她,她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说:“这个值不值钱呐~~”
“……”
“这五颗珠子加一起能值五百两了……”
“先借你戴着,进宫后不要丢孤的脸。”
赵清漪喃喃:“小气!我有好多比你这个值钱多了,都是我师父在我出师时留给我的。”
郭旺财转开了头,心头微郁,只能不去理她,马车绕过了大庆殿、紫宸殿,前往直到到了延福宫,到了宫门口,太子和赵清漪下了马车。
赵清漪跟着他亦步亦趋,她看看这延福宫的模样,和她某世记忆中的同名宫殿风格类似,只小细节不同,虽然是架空时代,但是历史脉络传承还是一样的。
郭永崎的第二任皇后武氏因为生十皇子郭延锋时伤了身,没过两年就去逝了,这位皇后存在感比较低,郭延锋虽然也是嫡子,但是地位也不会比十一皇子高了。
如今后宫后位空缺,由李贵妃代掌凤印,赵贤妃、曹德妃、王淑妃、符宸妃四妃协理宫务。这就像是后宫内阁成员,所以皇后这种职位确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此时,李贵妃带着诸妃、公主在寒香阁一层中赏着腊梅喝茶聊天听曲,妃嫔们个个披着裘衣、捧着汤婆子、跟前有暖炉、身边太监宫女服侍,一派封建社会统治阶级妇女的奢华景象。
太子带着赵清漪过来了,赵清漪候在阁外,而太子先进了寒香阁。
他是储君,按国法来说地位比后妃高,但是后妃是他庶母,辈份比他高,所以除了代掌着凤印的李贵妃没有起身,包括赵贤妃、曹德妃、王淑妃、符宸妃在内不敢安然受他的礼都起身来,下头的妹妹们更不可能安坐。
“见过贵妃娘娘和各位娘娘。”郭延锦拱了拱手。
李贵妃忙笑道:“太子不必多礼。”
“见过太子哥哥!”公主们也朝他行了万福礼。
郭延锦也温和朝妹妹们一笑,抬了抬手后入了座,说:“今日倒是热闹,不但六妹妹在,七妹、八妹都在呢!”
七公主是王淑妃所生,与诚王郭延铮倒真是一母同胞了,如今倒因为母亲是个有权的,还有两个亲兄弟,虽没有六公主受郭永崎的宠爱,却也是一个可以争锋的。况且在七公主看来,太子哥哥在那么多兄弟中和她的亲哥哥郭延铮最为亲厚,自己当然也和太子亲厚。
七公主嗔道:“太子哥哥偏心,光记得六姐,不记得我。”
郭延锦也决定在父皇康健时走傻白甜暖男好哥哥路线,忙笑着说:“七妹冤枉,前几日孤还听说你感染风寒,不敢相扰。现下,妹妹风寒可是好了?”
王淑妃虽然想扶持小儿子九皇子郭延镝,但是九皇子年纪还太小,她暂时只做这个梦而已。
王淑妃笑道:“这丫头也就躺了一天,现下都好了,劳太子惦记了。”
郭延锦说:“姑娘家身子可金贵了,嗯,七妹妹若是身子不好,孤那还有高丽王进贡的一直雪参未服,拿来给妹妹。”
王淑妃笑道:“哪有这个年纪用哪些的,这虚不受补的。”
郭延锦说:“按太医叮嘱着服用,平日再动一动,身子也壮起来,跟六妹妹一样,活蹦乱跳。”
众妃不禁笑成一团,虽然今日太子比平常多话,但是之前太子也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宽仁和善人,虽然不多和女人说话,倒不算太过突兀。
六公主说:“太子哥哥就爱笑话我,我是小泥鳅,怎么了?”
这泥鳅的称号是郭永崎说的,是说她贪玩爱闹,郭永崎对女子的教养还没有明清时的刻板,对活泼漂亮的小女儿格外疼爱一些。
李贵妃又问:“太子妃今日怎么没有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