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眼皮未抬，很自然地挑了挑眉：“只是有点？”
嘴里说着话，手里迅速在纸上圈圈画画，写完整齐叠在一边。
周娴突然起身，伸出手捏着他下巴，佯装打量：“我看看，嗯……不是有点，是相当迷人啊。”
顾年任她捏着自己下巴，抬眸好笑地看他：“中午吃什么？”
周娴朝他眨眨眼：“吃你。”
顾年眸子一沉，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门口一阵敲门声，是助理进来了。
小姑娘一见到两人将亲未亲的场面，有点被吓到了，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平时工作强度大，敲了门就进来已经习惯了。
周娴这下不敢玩了，连忙缩回手。
顾年好笑地看她一眼，咳了一声，对助理说：“过来把文件拿出去。”
小姑娘缩着肩膀走过来，就像取一个烫手山芋，抱着一堆文件连忙走了。
心里想着，下次等周娴来的时候可不能这么鲁莽进来了。
周娴在旁边坐好：“今天那个讲座你也应该去听听，这主讲人有毒，听完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没想到我们这行业还有科幻学家！”说完晃了晃脑袋，“哦不，是梦想家。”
顾年笑了声：“你们行业从来不缺梦想家。”
周娴想了想，还真是，做互联网的人如果不敢有梦想，怎么会发展到如今？
已经是下午1点。
顾年简单收拾一番，就带着周娴去楼下餐厅吃饭。
周娴依然还未从那场演讲的氛围里脱离出来，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这主讲人一看就不是包装的，而是真材实料的海龟，要是我也跟他那么能干就好了。”
顾年故作惊讶：“我一直以为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啊，名校毕业，还是优秀毕业生。”
周娴想起了什么，肩膀一垮：“虽然是名校毕业，溷到现在也只是个程序员，每年还要根据业绩进行考核，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简直觉得都没胃口吃饭了。
顾年被逗乐了：“以后又不是让你养家，这么愁眉苦脸做什么？还有我呢。”他给她重新加了一杯茶水，很自然地放到她面前。
周娴心里甜了一下，对他眨眨眼：“对哦，我们顾大总监可是超厉害的。”
顾年总有一种能力，能让她瞬间从炸毛状态安静下来，他身上有很暖的东西，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时时刻刻离不开他。
细细想来，他真是把她惯坏了。
周一早晨，风和日丽。
坤商集团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样貌俊朗的中年人带着一位助理直接走进他们办公区域。
“请问这位先生，您找谁？”前台连忙起身询问。
中年男人朝她微微一笑，并不回答，直接带着助理朝里走。
“哎……”前台连忙跟了上去，脑子里却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5分钟后，商璟言听闻消息，马上来到会客室。
只见刚才的中年男人已经坐在首座，正拿着什么东西翻看着。
见他进来，那张跟他有着八分相似的脸笑了笑，把手里的资料本放在桌上：“商总真是能耐，一回国就要大刀阔斧做技术改革，胃口不小啊。”
商璟言眉眼不动在他对面坐下，也笑着：“比起您来，我这算不了什么。”他点了根烟，把烟盒在桌上一滑，稳稳滑到他面前，“郑先生来做什么？”
郑国维刚接了烟盒准备抽出一根，闻言顿时脸一沉：“别以为你在外面读了几年书，赚了几个钱就无法无天了！”
商璟言身体往后靠在椅背，眼里似笑非笑：“哦？你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
他在提醒他，父母离婚后，他们已经没有瓜葛。
郑国维的脸色一僵。
商璟言吸了口烟，透过烟雾观察着他的表情，语气淡淡：“郑先生如果是来谈工作的，我十分欢迎。但如果是来叙旧的，这里不是地方，我还有事要忙。”
“你这个臭小子……”
不知道是哪个词引起了他不爽，商璟言突然抬头，目光犀利看向他。
郑国维动了动唇，语气极低：“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你不认我这个父亲没关系，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听说你刚做完的那场讲座引起不小轰动，现在业内对你的互联网新技术褒贬不一，我奉劝你要持谨慎态度，一个不留意就会倾家荡产，不如尝试做传统行业……”
商璟言最烦这种一开口就跟他讲道理的人，实在没什么耐心，他把未抽完的烟掐在烟灰缸里，推开椅子站起：“我还要开会，郑先生，不送。”
不等郑国维说话，他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有人陆续叫着商总。
商璟言居然还能笑着一一回应，只是眼底带着尚未散去的冷漠。
呵呵，他从小到大都是靠自己，做什么决定还轮不到别人来教。
哪怕这人是自己的父亲。
第5章
办公区域忙碌而安静。
商璟言走到秘书处时，突然停住，看向正在吩咐小助理事情的陈帆：“告诉保安，以后再把不相干的人放进来，就别拿坤商的工资了。”
陈帆愣了愣，马上应了声。
商璟言扯了扯领带：“准备开会。”
“好。”
商璟言刚才在郑国维面前并不是找借口，他真的很忙，上午有三个会。
黑色皮鞋不带停顿地步入会议室。
坤商集团的工作服都是清一色的黑西装黑套裙，所有人黑压压围在桌旁正襟危坐的样子，心理素质不好的人恐怕会觉得紧张。
他手抄着兜，刚才跟郑国维的会面并不愉快，脸上的不耐还未全数散去，就这么带着三分不耐七分疏离，走到中间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他问了个问题：“谁来回答，我们公司究竟是做什么的？”
众人已经习惯他的跳跃思维，沉默片刻，有人举了下手。
商璟言把目光递过去，这是负责产品销售的部门经理傅清。
傅清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回答道：“我们公司不管是软件还是各类自主研发产品，力求为消费者带来安全、便捷、舒适的无障碍体验。根据计划，今年的小型智能产品上市后，明年的私家直升机将会是市场主流，加上自主开发软件并轨，肯定会带来行业巨大反响。”
这话有点像官方销售台词。
但是商璟言目光炯炯看着他：“回答得很好，但是如果我说，接下来我们不只要做直升机呢？”
所有人愣了愣，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商璟言环视了一眼周围：“想必刚才大家听说了是谁来了。”
众人沉默。
商璟言拿起桌上的烟，在指间摩挲，并未点燃：“听说郑达集团最近和菲卓共同研发一款人工智能手机系统，有没有人了解过菲卓？”
虽然问的是所有人，但是所有人都看向了陈帆。
陈帆号称坤商百晓生。
陈晓生咳了一声，低声回答：“菲卓是近几年发展起来的程序开发公司，规模不大，但是非常专业，在业界很有竞争力，很多公司与菲卓合作过，出来的产品都不错。”
商璟言点点头：“为什么我们没有这个技术？”
技术部负责人脑门一滴汗，这简直是灵魂拷问……
为什么坤商没这个技术？下一步，应该要向技术部发难了吧？
陈帆看了一眼窘迫的技术部经理，回答道：“菲卓研发的金牌软件平台已经申请了专利，之前也有人山寨过他们的软件平台，但是bug太多，得不偿失。”言外之意，只能合作。
且凭着商璟言的气性，估计也是不屑于用盗版技术的。
陈帆又抬了抬眼镜：“不过听说菲卓老板最近一直在澳门，输了不少，正想卖掉一部分股权。”
商璟言终于看了他一眼，陈帆作为他的助理，在这个圈子溷了20多年，在信息收集方面，自然有他的渠道。
商璟言道：“做个收购方案，重点把私家直升机和菲卓的软件平台结合，有没有问题？”
周围一阵抽气的声音。
菲卓虽然是个小公司，但是业务全面复盖手机、移动终端、终端云，如今商璟言轻飘飘地说要收购，说好听了，这是有志气，说难听了，这是异想天开。
傅清眼见先前的话题越跑越远，连忙说道：“商总，我们公司虽然业绩斐然，但是毕竟是这几年迅速扩张的，技术部正在研发新一代纯电动直升机，这个时候收购产业需要慎重考虑。”
周围的人暗自松了口气，傅清把他们心里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商璟言这位执行者本身有能力，对员工也很好，无法挑剔，但是有个小毛病，就是时不时会冒出一些让人招架不住的新奇想法。
新想法代表了时间、精力和金钱。他们有老有小，可没时间陪他老人家玩啊！
商璟言手指捏着那根烟，淡淡扫了一眼众人：“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有病？”
所有人脸色复杂：……
这些高管虽然年轻，却都是跟着商璟言打江山的骨灰级元老，自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做事方式。
甚至有时候他们的价值观都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商璟言的影响。
他们私底下觉得，与其说他是一位老板，不如说是个雄心壮志的冒险家。
坐在商璟言右手边的研发部经理李荃蹙了蹙眉，他觉得老板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大家是否以为他有病，而是……他们是否对他信任。
李荃用笔抵着脸颊，侧头偷偷朝陈帆询问般看了一眼：老板今天怎么了？
陈帆瞧见，也不动声色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虽然脸上表情淡定，但是陈帆心里有一杆秤。
如今的坤商财大气粗，靠目前的主营业务确实可以傲视群雄，正因为如此，管理层根本无心拓展业务，也不想去收购任何其他公司，缺乏大局观。很多高层只想着给自己谋私利，找后路，只会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计较。
思及此，陈帆看了一眼首座的商璟言，男人此刻眸色深沉，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收购想法而眼底冒着光。
陈帆心里明镜一样，商璟言今天就是在向董事会挑战，他必须尽快打破这个僵局。
一阵寂静里，商璟言缓缓开口：“我注意菲卓已经半年了。”
一句话引起一阵波涛骇浪，就连陈帆也暗暗吃惊，不知这个小公司何时引起了商璟言的注意，而且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作为一个小公司，菲卓这几年运营得确实不错，他们有非常强大的销售和营销团队，工程师们技术过硬。但是前年他们有过一次高层内讧，简单来说，他们现在内部情况很复杂，分为三个派系，甚至有人提出要把老板从董事长的位置拉下来，因为他嗜赌成性。”
傅清斟酌再三开口道：“商总，您是想趁着他们内部不团结……干脆来一次釜底抽薪？”
商璟言的笑容渐深：“这不是釜底抽薪，是拯溺救焚。我很看好他们的技术，如果能在我们的直升机上匹配语音智能系统，甚至多种可能，未来无法估计。”
会议室内里鸦雀无声，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描绘的浩瀚蓝图听傻了。
“你们是不是在心里骂我给你们画大饼，科幻片看多了？”
“……”
商璟言看向投资总监：“你有问题吗？明年预算够不够？”
这代表着，老板已经下定决心要收购了。
投资总监看着这位年轻俊朗却一肚子疯狂想法的老板，心里苦不堪言，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表态道：“您这么想，自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没意见。预算嘛……挤一挤总是有的。”
众人：“……”
没想到商璟言一本正经：“我没有深思熟虑，这几天刚冒出的想法。”
总监：“……”
商璟言这才终于把手里捏了许久的烟塞回烟盒里，笑睨着众人：“难道你们不认为这是个good idea？”
？？！
一位资历颇深的老经理实在忍不住了：“商总，上次我们从汽车向航天领域转型，那时刚好有政策支持，但是这次不一样，您要慎重考虑啊！”
一句话，把所有人拉进回忆长河。
上次，商璟言拉着所有人开会，心血来潮说有个good idea，要从汽车行业到航天领域转型，当时很多人并不看好，但是商璟言不管不顾一意孤行，拉着几个合作人反复研究方案，最终居然真的成功了，让所有人对他彻底改观。
但是这次……
首座上，商璟言没有生气，倒是颇有兴味地扫了那位老经理一眼。
“在决策上必须要保持头脑清醒，要慎重考虑，你说得没错。”他理了理袖口，起身，笑着说，“但是我对菲卓依然很有兴趣，一个礼拜后我要看到收购方案。”
此刻已经是中午，商璟言扯了扯领带，表情淡淡回到办公室。
刚步入，就看到沙发里坐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女人。
沉思纯大概来了很久，正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摆弄指甲，听见声音时连忙站了起来。
匆忙间，裙子底下的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凳脚，发出一阵响声。
商璟言目光在她膝盖上转了一圈，没什么表情地往办公桌后面走：“看来我们公司的保安真的太会自作主张了。”
沉思纯自然知道上午的事，她跟这里的秘书处的小姑娘都关系很好，来的时候就听说了。
但是她选择假装听不懂。
商璟言也没打算听她回答，在办公桌后坐定，随手打开最上面的文件：“你就这么闲？”
她凑到他旁边，胳膊撑在桌上，这个角度，她知道领口露出的是什么风景：“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