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周娴毫不留情地推开他：“不好意思，这么多人陪你吃，我就先走了。”
“不一样，今天把你带过来，是为了让老殷看看你的伤。”
周娴脚步一顿，回头狐疑看他。
“他明天飞美国，一个月不在。”
周娴依然半信半疑。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他在撒谎。”
周娴吓了一跳，这人逆着光，但是从声音和身形判断，是老殷。
那人走近几步，果然是老殷，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周娴小声道：“您跟我说一声，我去您诊所就行了呀，不用这么麻烦……”
商璟言理了理被她抓皱的衬衫：“你单独去一次，他还要接待你，哪个更麻烦？”
“……”
老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今天是他生日。”
什么？生日？
周娴这回瞪大了眼。
见她不信，老殷叹了口气，从商璟言裤袋里熟练地摸出钱包，抽出里面的身份证，面向她：“你可以确认一下。”
借着屏风外透过来的光，周娴认真核那张的身份证，那张俊脸旁边是非常明显的日期，果然是今天没错。
视线一偏，落到商璟言脸上，男人一声不吭收回身份证，坦荡看着她。
周娴囧着脸：“是今天没错，可是我先前不知道，没带生日礼物……”
商璟言明知故问：“有吗？”
“您想要什么？”周娴犹豫了一下，“反正太贵的我可能买不起。”
商璟言笑而不语，眼底却有什么东西开始蔓延。
周娴感觉到他要说什么，心口跳了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
一阵安静里，商璟言说道：“先欠着，等以后再说。”
外面有人喊老殷，老殷连忙出去。
被老殷一打岔，周娴想起了先前的事情。
她停顿了一会，说：“其实那天，我挺害怕的。小时候，妈妈从来不给我玩打火机和火柴，有一次我过年时和别人放烟花，回来被妈妈打了一顿，您知道为什么吗？”
商璟言很配合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姥爷就是在他工厂事故里去世的。”周娴吸了吸鼻子，“事故原因后来查出来了，是有人把没熄灭的烟头扔在仓库里，引起爆.炸。”
商璟言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故事，他想起先前在公司的纵火案和车间的爆.炸，周娴似乎有那么一点反常，但是也很快调整了情绪，并没有表现出失态模样，他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很坚强。”
周娴耸了耸肩：“其实我对姥爷的印象已经很模煳了，现在没什么感觉，人总要往前看是不是？”
她歪着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似是藏着整个璀璨的星空，漂亮的嘴角弯起，漂亮得不真实。
商璟言觉得彷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拉着自己靠近她，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近到可以看清她的睫毛，一根一根，弧度完美。
他用手拨了拨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听说你前男友最近一直在给你送花。”
小扇子忽闪了一下：“嗯。”
“让他不要送了。”
？？
他彷佛找到了很好玩的事情，拨完左边，又拨了一下她右边的睫毛：“香槟玫瑰不适合你。”
周娴诧异道：“那什么花适合我？”
商璟言直起身，笑起来：“我送的。”
周娴眨眨眼睛，商璟言也看着她。
那小扇子扇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垂下不动了。
所以，顾年给她送花的事情，他已经看到了，而且，他的意思不是香槟玫瑰不适合她，而是送花的人不对。
商璟言低头看她：“听懂了吗？”
落地钟响起悠扬的钟声，一下下似是敲在人的心上。
可是商璟言没打算放过她，等钟声敲完，又说：“要是听不懂，我可以说得再明白一些。”
周娴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我理解的，是不是您要表达的意思。”
商璟言很确定：“是同一个意思。”
周娴点点头：“我可能……要考虑一下。”
商璟言没有强迫她：“好，你慢慢考虑，先去吃海鲜。”
他率先走了出去，心里却想着，刚才的话，他承认是被美色一时吸引，平时的他很理智，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但是他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问她。
屏风后，周娴磨叽着跟在他后面出去，看着地上因为光线而拉长的影子，有点恍惚。
都说他是个薄情寡淡的上位者，在生产商赵总面前，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资本家。在坤商员工面前，他是个妥妥的禁欲系面冷腹黑男神……
可是传说中这么没人情味的人，也会跟她回老家看受伤的妈妈，在老殷他们面前，是个懒散矜持的公子哥儿，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多身份里游刃有余地切换自如呢？
难道不会精分吗？
外面几个早就在老殷的威逼利诱下关了电视机，此刻一个个早就换上林市十佳杰出青年的模样，在客厅里一本正经看着财经新闻。
两人走出去时，那几人的目光大咧咧落在她脸上，身上。
直到商璟言踹开了挡在面前的椅子，几人才意识到什么，目光收敛。
阿姨效率很高，短短半个小时已经准备了好几个凉菜，厨房门一开，又端了一盆蛤蜊出来，香气扑鼻，她热情招呼着：“小周，快来尝尝，这可是我的招牌菜。”
周娴有点吃惊，这位阿姨上次只见了她一次，就记住了她，记性真不是一般的好。
倒是旁边几人听见阿姨认识她，又是对视几眼，欲言又止。
周娴没察觉，这会儿刚好有点饿了，却不敢坐下。
商璟言不坐，谁都不敢坐。
老殷看情形不对，连忙说：“那什么，少吃点，不是刚受过伤。”
这话是对着他们俩说的。
商璟言对海鲜过敏，他倒是无所谓，只是看向周娴：“吃吗？”
周娴眼睛快要粘在盆子上：“吃啊。”
商璟言一笑，坐下时侧头看老殷：“吃完再说。”
老殷也走过来，耸了耸肩膀：“身体是你们的，我只是提醒而已。”
他招呼沙发上的那几个过来，一个个倒酒。
第61章
周娴本以为商璟言这样的人不喜欢别人到他家里，没想到他倒是很合群，也会很随和地开玩笑。
只是当有人八卦地问：“哥，您也不介绍一下这位漂亮小姐是谁啊？”
周娴浑身紧绷，却极力假装没听见，商璟言看了她一眼，也没回答那人。
老殷用胳膊撞了撞那人：“来来，我的私藏酒，试试怎么样。”
一阵说笑声里，这话题算是到此为止，周娴渐渐放松下来。
在她所理解的世界里，总裁级别的人过生日排场应该很讲究。
动不动就搞轰趴，邀请小鲜肉小明星唱歌，雇直升机……花样百出，巴不得全宇宙替他们庆生。
而他，只是叫了几个哥们过来吃顿夜宵（也许这几个哥们也是不请自来的），她心里顿时找到些平衡，看，有钱又怎么样，一个生日也过得凄凄凉凉的。
周娴这么想时，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经在晚餐之前，在韵雅轩给商璟言办过一次庆生。
哥们几个送的礼物也是直接送到了家里，有的直接把礼物开进了地库，有的直接往他卡上打钱，还有的，比如钱凌天，给他送那个会弹琵琶的女孩。
而此刻，周娴坐在“凄凄凉凉”的商总旁边，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有点柔和，又把阿姨盛好的长寿面推给他：“先吃点面食，别老喝酒。”
商璟言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目光像是看一条流浪狗，他没有多想，目光瞥到她纤细的手，轻轻抵着漂亮的骨瓷碗。
瓷碗里，是晶莹剔透的龙须面，跟她的脸一般，泛着柔和的光。
浓郁的食物香气里，他拿起筷子，一张俊脸隐在热腾腾的雾气里，眸中神色一时有点看不清：“你知道我胃不好？”
周娴也不客气地拿了一碗面条，上面还有几个大虾仁，她先是戳了一个往嘴巴里塞，QQ弹弹的，她满足得眯起眼，随口含煳道：“你们这样的大老板不是经常加班吗，肯定胃不好啊。”
吃完大虾，她捧着碗，碗口跟脸一样大。
“吃的完？”
周娴连连点头：“我争取。”
商璟言：“……”
她理解成他命令她吃完了？
但是显然这一碗面是小Case，众人眼看着她像仓鼠一样把面吃完了，毫无压力。
他把自己的面朝她面前推了推：“这碗没动过，给你吧。”
周娴红了脸：“饱了。”
商璟言一笑：“不用低估自己的战斗力。”
“……”
她瞄了周围一眼，其他人才刚准备过来坐下，她已经吃完了……
有个瘦高个走过来嚷嚷着：“哥，为了庆祝你今天33岁大寿，我原本给您准备了份大礼，可惜老殷说，你今晚可能用不到了。”
周娴觉得这人在说某个数字时，周围的气压明显低了一圈。
有人嘘他：“什么33岁呢，我们哥每年十八岁！”
老殷也踹了瘦高个一脚：“还有，你说你的，别扯上我。”
瘦高个反应过来，作势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不好意思，我算术不好，我自罚一碗面。”
商璟言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哦，你原先要送什么礼物？”
瘦高个嘿嘿一声：“您每年生日我都送的，您懂的。”
看着他挤眉弄眼的表情，商璟言才想起，以往他每次生日，这些狐朋狗友都会送美女到家里，只可惜给他送美女的人太多，有几个客户还在别墅门口碰见，其中不乏相识的公司竞争对手，也不知道这些人吃什么长大的，三言两语就跟中二病少年一样差点打起来，弄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通常这种时候，商璟言在二楼看见时，就果断从后门离开。
他回忆了一下，好像往年送美女的人里，属这位瘦高个花样最多，仗着自己老爸是开模特公司的，每年他生日前，都会招一批嫩模，从中再选几个满意的，给商璟言送来。
穿着一熘旗袍，甚是壮观，闹得他一度很想搬家。
而这个瘦高个，之所以这么嚣张，不过是因为他是商璟言的远房表弟。
远房表弟还在嘀咕：
“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的今天，我预定了个豪华至尊套房，那么多小姑娘等了您一晚上，您硬是没来。”
“那几个身材都是没话说的，你说你眼光也忒毒了，连我们的头牌都看不上。”表弟还在晃悠着脑袋，“我一开始还不理解，今晚一见嫂子才知道，原来嫂子才是绝色啊……”
周娴听见这人叫“嫂子”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吸熘了一口面，这面真劲道，比她亲妈做的丝毫不逊色。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人唠嗑，总觉得似乎抓到了什么细节，但又很含煳。
从他脸上暧昧的表情来看，商璟言每年收到的“生日礼物”肯定是女孩。
他嘴里的豪华至尊套房，也很可疑……
只不过，当周围的人都盯着她看，尤其商璟言也沉默时，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先前那声“嫂子”是在叫她。
她慢吞吞地把面条咽下肚。
先前是所有人给商璟言盛面盛汤，递筷子递调羹，现在变成了给B递面递汤……
旁边的瘦高个还非常贴心地给周娴拿了一盆水果，嘴里不忘唠嗑着：“嫂子，你身边有没有跟你一样漂亮的小姐姐，那天给我介绍介绍……”
周娴忍无可忍，她放下筷子，刚要说话，旁边一直不做声的商璟言突然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目光看着瘦高个，显然是在问他。
瘦高个没反应过来，蠢萌回答：“什么怎么进来的？我跟哥哥们一样，是走进来的呀。”
哥哥们……
周娴脑门几道黑线，不过他看着的确年纪很小。
商璟言无言“哦”了一声。
瘦高个继续：“要不我再走一个给您看看？”
所有人：“……”
商璟言把擦完的纸巾扔垃圾桶，松了松领口，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蠢玩意儿会来自己家里。
老殷突然低声问旁边的人：“他刚才喝了多少了？”
旁边的人愣了愣：“不记得了，两瓶？”
所有人……
怪不得，感觉蠢出天际了……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傻子还真的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时，表弟声音耿直地传进来：“哥，我刚才就从这里进来的！”
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再喝一瓶都没在怕的。
有人替商璟言回答，幸灾乐祸喊着：“这哪够啊，起码要走到院门口！”
门外的人嘀咕了几句，还真的朝外继续走。
老殷把自己的杯子一搁，抹了把脸：“我去看看，别出什么事儿。”
几人继续聊天吃东西，商璟言全程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吃了几口面意思一下。
他摸了根烟，却未点燃，夹在食指拇指中间轻轻摩挲着，看着旁边的周娴吃水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