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很默契地闭口不提昨晚发生的事情。
彷佛只是她在他家借宿了一晚而已。
而此刻，被他轻易提起，这让周娴觉得有点震惊。
而且，这种轻浮的话，她不敢相信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他看着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里隐隐有点痒。
喉咙一滚，他盯着她。
商璟言这人对风花雪月之事一向兴趣不大，他的燥火一般都在日常琐碎事务中消耗掉了，但是很多女孩就喜欢这种性子冷看似禁.欲的男人，主动勾搭他的女人数不胜数。
他还记得当时坤商在国外起家时还是个小公司，没钱租办公楼，全公司总共20多人挤在那么狭窄的破房子里。
堆满资料的狭隘走廊里，经常遇到故意撞到他、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
有黑长直，也有金发的。
阴冷的走廊，昏暗，容易发生点什么。
可是他没心思考虑这些，于是总是心里烦躁，表面又温和地扶住对方，问一句“要不要紧”，依然绅士地回到办公室，但是回头就让陈帆把人解雇了。
再后来，公司里的人收敛了，但是随着公司做大做强，外面的女人倒是在各种场合勾搭他，应酬时借着公事，明里暗里示意要跟他开房。
成年男女之间，也就这么回事。
商璟言先前还能找几个借口推脱，后来烦不胜烦，干脆招了个副总，说白了就是专门替他出去应酬。
后来认识了沉思纯，他承认这个女人很聪明，懂得分寸，适可而止。
谈不上喜欢，只能说，不讨厌。
两人就经常一起吃饭，再后来回国后，商璟言就没了兴趣。
没想到沉思纯现在就像换了个人，彷佛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而周娴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他觉得，胸口一直心如止水的某处，最近开始频频泛起波澜。
尤其在晚上的时候，格外强烈。
他不知道初恋究竟是什么味道，但是他体会到了爱情的酸甜苦辣，难道这就是他曾经不屑的儿女情长？
偏偏周娴还总是对他若即若离，让他既觉得有征服的欲.望，又有患得患失般的痛苦。
这不是一个好迹象。
商璟言扯了扯领带，脸上恢复冷漠。
笼罩在他的身影里的人儿，脸色有点白，漂亮清秀的五官彷佛笼上一层娇艳欲滴。
“听说，你前男友这几天忙着给你送花？”商璟言突然提起。
周娴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神经，只能敷衍应付：“是送了……不过我没收。”
他明知故问：“今天呢，来送了么？”
周娴摇头：“没有……”
商璟言的黑瞳在她脸上来回扫：“你倒是很期待？”
“没有……”
他又低笑了一声：“也是，刚从我床上下来，又去收别的男人的花，是说不过去。”
周娴完全傻了，她发现经过了昨晚，这人的脸皮是彻底不要了，对她说话简直像开了金手指，骚得不要不要的。
奇怪的是，这种骚话从他嘴里出来，非但不显轻浮，反而带着一丝撩拨。
小心脏又开始噗通噗通。
会议室的某个角落突然发出一阵声响，两人都是一愣，这里有人。
完了，那刚才的对话，都被人听见了。
商璟言转身，目光扫了一眼，那个方向是一排文件柜。
这里每个会议室他都让人放了一排文件柜，存了一些行业书籍，方便开会时随时查阅。
他看着文件柜后的角落，说道：“出来吧，还要让我去请你出来？”
一阵寂静后，文件架后面探出个脑袋，然后是一个穿着非主流的男孩子。
“张亮！”
平日里敢跟何纪叫板的大男孩此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老早就进来了，在查Tar项目相关的材料……不过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
周娴一脸菜色，她没料到会被同一个部门的人撞见。
商璟言觉察到旁边小女孩怨念的眼神，对张亮说：“刚才听见了什么？”
张亮连忙表忠心：“放心吧商总，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见两人都没反应，张亮又试探着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要不我先……出去，你们继续？”
说完指了指被两人挡住的门。
周娴：“……”
于是张亮在一高一矮两道视线注视下，利索地拉开门熘了出去。
一路狂奔。
周娴盯着门半晌，小声问：“他会不会说出去啊？”
商璟言看着她：“难说。”
周娴一脸世界末日，喃喃道：“那怎么办啊？”
商璟言认真想了想：“把他抓回来绑在这里？”
“……”
第65章
商璟言从会议室出去时，刚好遇到隔壁财务室出来几个人。
他想起财务部最近在招实习生。
招聘实习生都是财务部经理决定，他从来不过问，几人看见是董事长，连忙恭敬站好，请他先行。
“商总。”经理在人群后面叫他。
商璟言看向他。
经理汇报了几句工作的事情，商璟言驻足听了一会，他手抄着兜，目光却下意识扫了一下身后，余光看见会议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探了出来，见没人注意，点着脚尖从另一个方向熘了出去。
商璟言饶有兴致看着，耳边听着他絮叨着今年下半年预算紧张，明年要全力扶持Aim升级，要勒紧腰带过日子了……
商璟言随口说着：“你自己想办法。”
经理顿时垮了脸。
商璟言目光继续追随那道身影，只见在拐角处，那道身影却突然顿住，然后转过头，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朝他呲了呲牙，随后消失不见。
商璟言眼角含着笑，理了理衣服，准备回办公室。
脚刚抬起，突然一道细细的声音入耳：“商总。”
所有人一静。
商璟言慢悠悠收回目光，循着声音看向那人。
随后他眼睛眯起。
这是昨晚钱凌天要“送”他的那个琵琶女孩。
女孩今天依然穿着白裙子，跟昨晚那条不是同一个款式，不同的是长发扎成了马尾辫，更显清爽利落。
商璟言记得钱凌天介绍过她：211的学生，今年大四，家里有人生病了付不起医药费。
所以，她来他公司应聘？
恰逢陈帆过来找他，看见白裙子时也愣了愣：“你怎么在这？”
白裙子微微点头致意，说道：“我后来觉得商总昨晚说得很对，我是应该出来兼职实习。”
这一句话，在场的其他应聘者包括傅清都变了脸色，这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了。
第一，“昨晚”两字，说明她和商璟言有过渊源。第二，是商璟言说的让她出来实习，那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经理的目光在商璟言和白裙子两人之间扫了几眼，随后哈哈一笑：“原来戎雪认识我们老板啊？”
被称作戎雪的脸一红，也不敢说太多，只是说道：“只有过一面之缘，恐怕商总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戎雪。”
“这几个是今年来实习的，您要不要看看？”财务部经理虽然经常跟数字打交道，但是情商也高，其实这种事情根本不用董事长决策，只是遇上了，他客气一下。
商璟言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事上：“你决定吧。”
他没再管这些，看向陈帆：“什么事？”
陈帆差点忘了正事，被老板一提醒才想起过来做什么，于是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剩下经理看着戎雪的侧脸，若有所思。
办公室里，商璟言坐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了根烟。
陈帆把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这是最近几天调研结果，有几家口碑不错的供应商可以备选，价格也初步谈拢。”
商璟言只用了几秒钟翻了翻，随后用笔在几家厂商前面画了个圈：“这几家重点去考察。”
“好。”
陈帆又把这个月各部门的总结和下周安排放在他右手边，商璟言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真是一分钟都不让我休息。”
陈帆装没听见，简单汇报各个部门工作情况：“营销部本年度销售额目前已完成90%，距离年底还有2个月，手环一推出，10%应该没什么压力，还可以预先完成明年的指标……”
商璟言翻了几页看了看指标，没什么意见。
最后，陈帆说：“还有件事情要汇报，秘书处本月接到内部投诉2件，目前正在处理……”
商璟言抬眸：“关于什么的？”
陈帆难得犹豫了一下，才回答：“1件是关于市场部经理的，有人举报他在出差时刷卡套现，用于给客户回扣。”
商璟言没表态，其实市场部给客户好处是行业潜规则，任何一家企业为了迅速占有市场份额，都会采取自己的方式给客户回扣，不只是互联网行业，比如医药行业、建设工程行业更是如此。
但是这种事情私底下是“黑幕”，如果正儿八经放台面上说，就是“贿赂”，要是不小心被外界媒体发现，那就是“丑闻”。
陈帆观察着他的脸色，说道：“举报者虽然匿名，但是据经验，都是刚进公司想出于正义进行举报的小朋友。我已经让秘书处去排摸可疑人，同时对刷卡套现行为进行查证，如果确有此事，会按公司规章处理。”
商璟言没把这种小事放心上，问：“还有1件是什么？”
“另一件，是关于周娴的，有人举报她擅离职守出卖色相，利用出差的机会爬您的床，白拿公司的薪水。”
陈帆一口气汇报完，原本以为商璟言会生气，没想到等来的是一阵寂静。
商璟言有整整半分钟没说话，慢吞吞把烟掐灭在烟灰缸：“她能这么顺利工作这么几年，真是稀奇。”
陈帆沉默不语。
人家在遇到你之前，似乎过得挺好的，菲卓的人也没有对周娴诟病。
“把信收下，不要透露出去。”
“可是那封举报信……举报者把邮件发给了公司所有人。邮箱已经核实过，已注销。”
商璟言这才脸色微变，脑中突然闪过一张清秀明亮的脸：“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
昨晚……
他想起昨晚卧室里那个柔软身体，手底下滑腻的肌肤。
商璟言垂眸，拨了个内线。
陈帆看见他的按键数字，悄声退了出去。
周娴刚从会议室回自己部门，就感觉到周围一阵怪异的气氛。
她撇撇嘴，不以为意，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今天的事情。
刚登陆公司账号，就看到一封未读邮件。
点开，看了一会，她总算明白先前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怪异。
手指有点冰凉。
座机响起时，她刚好打开Aim系统。
她接起电话，声音平稳：“你好。”
商璟言的声音在电话里更显低沉：“怎么样？”
对方没有自报家门，周娴却听出了是谁。
她这才感觉到眼里的湿意，对着空气做了个对方看不见的笑容，压下鼻间酸涩：“什么怎么样啊？”
其实她知道商璟言在问什么，只是故意装作不明白而已。
而她知道，他也晓得她的心思。
两人就是不说破，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那头沉默。
周娴一时也没说话，鼠标轻轻滚动，切换到举报信的最后一句话：恳请公司领导认真调查周娴投机取巧上位之事，给我们这些认认真真工作的职工一个说法！
她这才觉得冰凉的手指回了些温度。
这人，说得好像她没有好好工作似的。
她加班的时候，这举报人看见了吗？
就因为她长得漂亮，就认为她所有努力都是靠潜规则得来的？
周娴早在上学时就吃过这种闷亏，她知道这时候所有人都在暗自打量自己，也许这个匿名举报者也在暗中观察。
她淡定地关了网页，这才听见话筒那头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似是在看文件。
暗自调整了一会心情，努力集中注意力写了一行代码。
指尖轻轻敲打在键盘，速度飞快。
她突然有点享受此刻的安静，想象着他在办公桌后认真看文件的样子，莫名有点安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头没了翻文件的声音，商璟言低声说：“晚上一起吃饭。”
周娴手指停顿了一下，拨弄着自己的茶杯。
犹豫了一下。
这是她在网上买的玻璃杯，里面泡着枸杞黑糖茶，浓郁的颜色，就像美酒。
他说完，也不催她，只是静静等着她答复。
要是在平常，她根本不需要考虑，肯定一口回绝，因为她不想让人看见她和老板有什么关系。
哪怕两人早就滚过床单。
可是因为这个匿名举报者……
周娴咧开嘴无声笑了下，对着电话回了个“好”。
商璟言又说：“别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邮件，我来处理。”
“我本就没打算管啊。”周娴余光看到何纪朝她这里看了一眼，“我要工作了，否则真要变成无所事事的妖精了。”
商璟言似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惹得周娴脸一烫，彷佛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这男人越来越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