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司机打着方向盘,余光瞥到后视镜里顾盛浔嘴角浅浅的笑意,斟酌一下,试探道:“少爷,刚才的江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啊?”
顾盛浔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轻轻勾了下:“嗯。”然后又补了句,“我的女朋友。”
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小的炫耀,满满都是笑意。
司机很少看见顾盛浔笑过,每次看见他都是一副
少年老成的淡漠,今天这样的孩子气倒是第一次见。
平心而论,他觉得孩子气的顾盛浔更有烟火气,更鲜活。
回去的路上,顾盛浔难得好心情地跟司机聊了聊天,司机先开始还特别有兴致地听他说,但后来就麻木了。
这聊的全都是在夸江小姐可爱啊巴拉巴拉的,跟顾总一样,炫妻狂魔。
——
江眠走到别墅门口,握着门把手,深呼吸了一口气按下去推开门。
“你去哪儿了?”江眠正弯腰换鞋,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从斜右方的角落里响起,吓了江眠一大跳。
江眠抬头看去,江寒正黑着脸靠墙站在角落里,阴影打在他的脸上,有些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你干什么嘛,吓死人了。”江眠扯了扯嘴角,把换下来的鞋放进鞋柜里,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先去睡个觉。”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江寒快步跟了上来,这么大的动静陈依云和江铭铮都没出现,看样子是还没回来。
在江眠即将把房门关上的瞬间江寒一手撑在了门上,江眠站在房间里从缝隙中看着江寒坚毅的脸庞,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知不觉他已经长大了。“你要干什么?”江眠放柔了声音,像小时候哄他那样:“姐姐要睡觉了。”
江寒比江眠高了不止一个头,他垂睨着江眠娇小瘦弱的身体,视线一转,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红色的抓痕,一条一条的,有的地方还隐隐渗着血迹。江眠从小就是皮肤敏感,轻轻一挠,就会变成凸起的红痕。这样长长的抓痕,凸起的,像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红蜈蚣,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显得极为明显和狰狞。
江寒抿了抿了唇,手肘微微使力,侧身挤进房间。
江眠看着他固执的样子,叹了口气,反手把房门关上。
“她打你了。”江寒睁着漆黑如墨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江眠弯了弯唇,“没有,是不小心的,”她踮脚拍了拍江寒头上翘起的呆毛,“而且我已经揍了她。”
即便这样江寒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江眠心知这个弟弟不好糊弄,拉着他窝在小沙发上,随手丢给他一瓶旺仔牛奶,“我也没想到我就出去转转她也会跟着我。”
江寒没有和旺仔牛奶,看着她手上的抓痕,江眠垂睫轻声道:“涂了药,不疼了。”在顾盛浔家顾盛浔给她涂了药,但还是消不去。
江寒手指轻轻拂过那几道狰狞的红色凸起,眼眶红红的,沉默许久才低声说:“怎么可能不疼,可姐姐你总是说不疼,明明,你是最怕疼的那一个啊……”
江眠的鼻尖顿时酸涩得说不出话来,她拼命地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好不容易戴好了盔甲,却有人摘下你的盔甲,看着你满目疮痍的伤疤,告诉你:其实你很疼,只是你忘了。
江寒轻轻抱住了江眠,像小时候江眠抱着他那样抱着江眠,放轻了声音:“我知道姐姐最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放过他们俩。爸爸妈妈还在那,我都告诉他们俩,他们也不会放过那群人的。”
那群人指的是陈苒姐弟和那个舅妈,就凭她们也配让他们叫声舅妈?
小时候的江寒其实比较瘦弱,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足月出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看起来比其他同龄男孩子都要瘦弱,轻轻一推就能摔倒。江眠长他一岁多,却比她强壮的多,也是长大后挑食才身体不再好。
小时候有段时间江铭铮和陈依云因为工作原因整整一个月不在家,恰逢江老爷子又生病,江家在国内的所有小辈都去照顾,只好把江眠和江寒放在S市外婆
家。
然而陈苒总是带领着外婆家附近的小伙伴们孤立姐弟俩,江眠本就有点内向的性格更是不敢跟陌生人说话了。其实这也没什么,他们本来也不喜欢和那群老是说他们坏话的小孩子玩。
可是他们总是欺负江寒,不是故意撞他就是故意骗他当游戏里的“鬼”,然后都跑回家让他好找。江眠护崽子总是会和他们打架,其中老是偷偷欺负江寒的陈苒姐弟和她打架次数最多。两对姐弟是越来越两看两厌。
他们的妈妈更是势利眼,老是哄着他们去江铭铮面前给他们说好话,江眠和江寒都知道她就是想让江铭铮给他们公司留个大项目。江眠不肯,那个女人就总是故意刁难他们。发生矛盾时,外婆也总是说要江眠让着点弟弟妹妹,却从没想过江寒比陈苒小。
一个月回去后,姐弟俩竟瘦的不像话,江铭铮大怒,从此都不考虑给项目的事情。
最严重的还是几年前因为那只小金毛溺死的事情,江眠本来就有点抑郁的倾向,在那一次演变成了真正的抑郁症。
时隔几年都再没去过外婆家。
江眠伏在江寒肩头,沉默,良久,传来隐隐的啜泣声,然后渐渐变大,变成了嚎啕大哭。
江寒抱着江眠,听着她声音哽咽委屈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讨厌我,为什么总是孤立我们,为什么?为、为什么她要溺死卷卷……明明得罪她的是我啊……”
……
江眠受了委屈从来不说,一个人捂在心里直到腐烂都不肯说一个字,而现在她似乎是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委屈都说完。
江寒红了红眼眶,“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从小跟在姐姐身边,委屈了姐姐会不遗余力地帮他揍回去,就连跆拳道也是为了他学的。他一直以为他也可以帮助姐姐。
可是在江眠患上抑郁症的那段时间,他很是无力地发现,他根本无法让江眠走出她那个小小的世界,她就像是做了一个茧然后把自己困进去,从此她的世界不再接受光明。
江铭铮和陈依云为她请了很多有名的心理医生,渐渐的才好转,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其实江寒有个发现一直不敢说出来,他怀疑江眠的抑郁症从来就没好过。
偶尔半夜起来去洗手间,会看见江眠的房门下透出灯光,也经常会发现她一个人神情呆滞、真的是什么事也不做,就坐在阳台,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还会听见她悄悄躲在被子里、衣柜里哭。
然后,大家一回来,她脸上笑容灿烂。
这种状态让江寒一度害怕,直到最近,他发现姐姐每天都很高兴,是真的高兴,不是装出来的开心。后来他知道了顾盛浔的存在,也曾在楼上看到过两人打闹的画面。
他不得不承认,江眠的好转顾盛浔有很大的功劳。
姐姐永远是他的姐姐,姐姐说的都是对的。
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文案……等我改好了再放出来吧……你们可以猜猜我写的是什么类型的!【猜对了加更!】
为了弥补接二连三的文案“失踪”,今天早上六点给你们加更一张好吗?
第36章
江眠哭出来后心里的阴郁消散了不少,从书桌上拿过抽纸擦了擦眼睛还有点不好意思。抱着弟弟哇地就哭了,还满脸鼻涕眼泪的,有点小尴尬,身为姐姐的脸都丢光了。
江寒倒是没多想什么,去楼下厨房给她泡了杯牛奶,“姐姐你喝完早点睡吧,爸爸妈妈可能要很晚才回来,让我们不用等他们先休息。”
江眠点点头,接过牛奶一口气喝完了,她今天淋了雨,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去浴室洗漱后,看着杯子被江寒拿走,就缩进了被子里。
江寒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了。
——
司机刚把车开到顾家别墅前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来,司机辨认了下车牌,看了眼顾盛浔:“是先生和太太。”
彼时的雨已经停了,路上留下了雨水斑驳的痕迹。
顾盛浔推开车门,徐慈看了眼自家儿子脸上的迷之微笑,顿了顿:“这小雨天的,你出去干什么?”
顾盛浔手插在口袋里,瞄了眼徐慈的打扮,“您不也出去了。”
徐慈扔了个白眼给他,得意地甩了甩头发:“我这是和你爸爸去约会了,你呢?有女朋友吗你~”
说后半句的时候很明显是不屑的、鄙夷的!
顾盛浔:“……”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的。”顾盛浔同样回了她一个白眼,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徐慈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连忙抓着顾盛浔的手臂,激动地连头发都乱了:“儿砸,你有女朋友啦?”
顾盛浔改还双手抱臂,不置可否。
“啊啊啊啊啊啊!”徐慈惊喜尖叫起来,还冲着身后招了招手,“林远!快过来!咱家儿砸终于有女朋友啦!”
那声音大的,仿佛恨不得全别墅区都知道她儿子有了女朋友。
还是,终于有了。
“……”
顾盛抿了抿唇,往房子里走去,徐慈赶忙跟上,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阿浔啊,你女朋友叫什么呀?妈妈认识不?嗯,长的漂亮吗?不不不不,也不用太漂亮,人好就行。她是你们学校的吗?跟你一个班吗……”
刚上车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突然转身,勾了下唇,“想知道吗?”
徐慈此时已经激动得不行了,“嗯嗯嗯”地直点头,“我——”在她期望的目光中,顾盛浔缓缓开口:“不告诉你~”
说完,脚步轻快地上了二楼,甚至还一步跨了三阶台阶。
徐慈:“……”这是飘了。
吃晚饭的时候,顾盛浔坐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饭,假装看不见对面父母的眼神交流。
顾林远清了清嗓子,顾盛浔依旧淡定地吃着饭,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咳咳咳……”顾林远接收到徐慈的眼神攻击,无奈地说:“听你妈妈说你有女朋友了?”
顾盛浔看了眼放在碗边的手机,依旧是一滩死水般的平静——一条消息也没有,轻蹙着眉。
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忘了他?
听到顾林远的话,他那炫耀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轻哼一声:“嗯~”
顾林远“哦”了一声,点点头,准备继续吃饭,谁知徐慈着急了,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示意他继续问。顾林远本来就不喜欢对儿子的私生活多问什么,看到自家老婆危险的眼神,再一次拉下脸:“那你、你那小女朋友人怎么样?”
这句话等于没问,徐慈急了,放下筷子激动地看向顾盛浔:“阿浔啊,你给妈妈说说你那小女朋友有没有眠眠好看啊?有没有她可爱啊?哎呀……不是
我说,妈妈还是喜欢江眠呐!那小姑娘真是乖乖巧巧……”
徐慈转念一想,做不成婆媳还可以认江眠做干女儿啊,她兴奋地看向顾林远:“老公,咱们认江眠做干女儿好不好啊?我跟你说,那小姑娘真是可爱善良又乖巧……”
顾盛浔正在给江眠发微信的手指一顿,干女儿……?那他跟江眠岂不是——干兄妹?!
他反扣下手机:“不行!我不同意!”
徐慈纳闷:“为什么?你不是跟人小姑娘挺要好的吗?”
顾盛浔一顿,“不行就是不行,您是想让有情人终成兄妹吗?”
徐慈先是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意识到顾盛浔刚才说了什么,一愣,高声惊喜道:“你刚说什么?!你女朋友就是眠眠?!”
顾盛浔拿着手机边给江眠发消息边往房间走去,留给徐慈一个得意的眼神。
“……”
——
江眠这一觉睡得非常熟,连顾盛浔几次打来电话都没有听见,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一觉醒来发现手机里多出来许多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大部分都是顾盛浔的,还有些是白落落约她出去玩的。
江眠心虚极了,本着自己重色轻友的原则先给顾盛浔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总算是想起你的男朋友了?”
顾盛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这次还带着些许委屈,江眠不由自主地脑补出顾盛浔那张禁欲的脸上是怎样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了。
“没有……我就是——”
“没有?!”顾盛浔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没有想起我?”
江眠连忙安抚,“想了想了,我想说的是我刚睡醒。”
“哦,我还以为你刚有了男朋友就把他忘了呢。”顾盛浔的声音还有些赌气的成分,但是很快又软下来了,“你睡好了?”
江眠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然后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顾盛浔最先笑起来,声音低低的:“怎么办,才一会没见我就想你了。”
磁性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过来,低沉醇厚,像大提琴缓缓拨动琴弦。
江眠耳朵痒痒的,还没说话脸先红了起来,揪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老说这种话……”
顾盛浔靠坐在阳台上望着东南方向,一手拿着手机听着小姑娘不好意思的说着话,眉梢染着浅浅的笑意,轻笑:“别害羞啊,我想我女朋友了又不犯法。”
笑声顺着手机的传过来,依旧可以听出电话那端那人的好心情和调侃,江眠忍不住想象着顾盛浔勾着唇,露出不正经的笑容,脸更红了几分。
暗自想,可你笑起来可以诱人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