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地克制了一下自己,用商量的口吻问:“那抱了就跟我去睡觉?”
顾言时郑重地点了点头。
“行——”
“吧”字还没出口,身体被用力地抱住了。这双手臂是如此得用力,让岑沅沅深深地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根本没有喝醉,而是在借酒装疯。
脖子上痒痒的,一阵温热的吐息传来,顾言时的脸颊摩挲着她的耳根,温柔而缠绵。
身体里的热度渐渐上升,岑沅沅被箍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忍不住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好了,松开。”
顾言时听话地松了手,眼神却可怜兮兮的,坐在那里好像一只被抛弃了的狼狗。
岑沅沅正要安抚他两句,忽然,耳边响起了久违的BGM,缠绵而哀伤的旋律萦绕在了耳边,又渐渐淡去。
是那首《说散就散》的主歌。
“[注*]抱一抱就当作从没有在一起,好不好要解释都已经来不及……”
再一看,弹幕也跳了出来。
[沅沅推我。]
[不想抱一抱,想永远抱着,不让她走。]
那股酸涩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岑沅沅觉得自己快招架不住了:“你去不去睡?不去的话,我就不抱你了。”
“去。”顾言时很乖地应了一声,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可惜,他的确是喝醉了,起来的时候东摇西晃,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岑沅沅只好扶住了他,吃力地把他往外拖去。
刚走到门口,顾言时却停住了脚步。
“往这边,”岑沅沅只好哄他,“这是我家,那边才是你家,乖,去自己的床上睡。”
顾言时茫然地想了片刻,却往反方向的客厅踉踉跄跄地走去,岑沅沅的力气没他的大,被他拖得跟在身后,她有点生气了:“顾言时,你再这样我走——”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客厅里的灯亮着,正中间伫立着一个人体模特,一件华美的白色礼服出现在岑沅沅的眼前。
层层叠叠的纱质裙摆上缀满了同色系的花瓣,一颗颗钻石在花蕊中闪动着璀璨的光芒,这间狭小昏暗的客厅仿佛也被点缀得富丽堂皇了起来。
居然就是一年多前星语时尚春季大赏中顶奢品牌V goghia的那套白色钻石礼服。
这件礼服被顾言时拍下后一直不见踪影,几个时尚圈的大V为此还专门讨论过,一直认为顾言时这样是暴殄天珍,没想到,它居然藏在了这样一个破旧的小区、逼仄的空间里,独自一人静静美丽。
“沅沅,生日……快乐。”顾言时喃喃地道。
“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岑沅沅轻声问。
顾言时的眼神没有焦距,连连摇头:“去年的……今年的是……我的花呢……”
他忽然慌张了起来,脚下一个踉跄,岑沅沅被他带得差点一头栽倒,一连往前冲了好几步,扶住了一个木框才站稳了脚跟。
“顾言时你干什么啊?”岑沅沅惊魂未定。
手下的触觉有点凹凸不平的,岑沅沅低头一看,是一个画架,画架上被白布遮着,和礼服的颜色融为一体,所以刚才没有留意。
此时画架被拽得歪了,一副画从白布里掉落了下来,砸在了顾言时的脚背上,“咚”的一声,岑沅沅忍不住替他疼了一下。
顾言时却恍若未觉,把那幅画抢在了手里,心疼地吹了吹。
“你什么时候也画起画来了?”岑沅沅纳闷了,她记得顾言时是不碰画笔的。和顾言壑不一样,顾言时从小就被寄予厚望,是按照瑞银集团的接班人来培养的,而且,因为他妈妈的意外去世,他睹物思人,特别抗拒看到有关画画的东西。
“给……给你。”顾言时把画塞进了她的手里,认真地看着她,“生日……快乐。”
岑沅沅的心脏忽然“扑通扑通”地乱跳了起来。
这是一幅睡莲图,蓝色的水面上,白色的睡莲静静绽放,仿佛绝世美人遗世独立。
她拿着画板,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忽然发现,沿着墙角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十幅睡莲图,高的矮的,大的小的,有完美的成品,也有画废了的半成品。
脑中仿佛掠过了什么,被时间埋藏了的记忆忽然一下浮了上来。
……
“顾哥哥,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要画睡莲吗?我喜欢睡莲,可我不喜欢一直画。”少女撒娇着。
“那我去把睡莲的画都买下来,你拿去交作业。”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
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顾哥哥你吹牛,我们老师说,最贵的一幅睡莲要好几千万呢,我数了数,后面有八九个零,你肯定买不起的。”
“我会努力买得起的。”
“那要是你买不起了呢?”
“我帮你画,画很多很多幅,你都拿去交作业。”
“骗人,吹牛,你明明不会画画的。”
……
年少的顾言时,不仅说要帮她买画,还说要帮她画画。时间渐渐尘封了她的记忆,却没有抹去顾言时的诺言,他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为她画了一幅又一幅的睡莲。
作者有话要说:招架不住了……
快完结倒计时啦,小天使们出来冒个泡呗。
**本章红包50个,老规矩哈~~
[注*]摘自《说散就散》的歌词
第46章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顾言时睁开了眼睛, 太阳穴一阵抽痛, 宿醉的后遗症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昨晚他做了一个美梦, 梦见了岑沅沅。
岑沅沅很温柔地朝他笑着,还允许他抱了抱, 甚至和他一直说着话哄着他,最后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亲了他一下。
脸上好像还残留着岑沅沅嘴唇的温度, 要是能一直在梦里不醒过来就好了。
……
顾言时闭上眼睛, 恋恋不舍地回味了一下梦境, 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奇怪了。
昨天他明明去了隔壁喝酒, 怎么会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转脸一看,那扇墙壁上的背景门开了一条小缝,顾言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整洁的地板上有凌乱的脚印,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滞了片刻,下床拉开门进了隔壁。
屏住呼吸, 他沿着脚印一路走过了主卧, 到了那间被他保存完好的小卧室门前。
就好像神话故事一样, 小床上忽然冒出了一个女人, 她的睡姿是那么得熟悉,手脚都从薄被里不听话地钻了出来,肆无忌惮地伸展着,就连睡觉都充满了活力。
他屏住了呼吸, 眼睛一眨都不敢眨,深怕一眨眼,这个人就好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了。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注目,岑沅沅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早啊,”她嘟囔了一句,“昨晚可累死我了,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顾言时呆滞了片刻,几步就到了床前半跪了下来,语声喑哑:“沅沅……真的是你吗?”
“怎么?难道我还能是假冒的?”岑沅沅懒懒地回了一句。
顾言时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了几分真实。
昨晚不是做梦,是真的,所有的温柔和亲昵,都是真的。
“沅沅,对不起,”他喃喃地道,“都是我错了,我太害怕了,怕你和我爸妈一样,都……因为我受到伤害……”
晨起的脑子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岑沅沅盯着顾言时看了片刻,在心里有些甜蜜地叹了一口气。
欸,算了。
看在那一客厅的画的份上,还有这张好看的脸的份上。
她轻哼了一声:“昨晚为什么喝酒?”
顾言时的眼神躲避了一下:“没什么,你不理我,我心里难过。”
岑沅沅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顾言时不明所以,身体微微前倾,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
“说一句实话可以吗?”岑沅沅凝视着他,轻声问,“我不希望一直都在猜测你的内心想法。”
顾言时没有说话。
岑沅沅有点失望,刚要起来,肩膀被按住了。
“沅沅……”顾言时有些苦涩地道,“我看到你和孟琛云在一起,他送你玫瑰花,你还戴着和他一样的心形项链……沅沅,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嫉妒得快疯了……我怕我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所以只好躲在这里把自己灌醉了……对不起。”
“做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岑沅沅有点莫名其妙。
顾言时垂下眼睑,试图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真的要我说吗?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他没有心情、没有资本再和你谈情说爱。”
岑沅沅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气恼地道:“你可不许对他胡来!我和他只是朋友,他多的是人追呢,那花就是祝我生日快乐而已,而且,昨天有很多朋友的,又不是我们俩单独约会。”
顾言时愣住了,刹那之间,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昨天林叔不是这么说的,加上玫瑰花和项链的暗示,他真的以为岑沅沅已经决定和孟琛云在一起了,绝望到了极点。
仔细再回想一下,他的确有点魔障了,很多细节都能看出来,昨天岑沅沅并不是和孟琛云单独约会,超市里采购了这么多东西,够一帮子朋友大吃大喝的了。
“沅沅……你太高兴了……不,是我太高兴了,”他一时之间有些语无伦次,定了定神,这才用力地握住了岑沅沅的手,轻声恳求,“沅沅,以前都是我错了,别这么快判定我死刑好吗?我知道我很闷,可我……我会努力改的,我……”
他的声音顿住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岑沅沅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我爱你,”顾言时的声音低沉,却清晰有力,“我爱了你很久很久,”
岑沅沅怔了半晌,轻吁了一口气。
终于,这一句表白终于是顾言时亲口说出来的了,不是出自别人的口中,也不是她看到的弹幕和听到的BGM。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轻声问。
“爷爷把我从这里接走的那一天,我不想走,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顾言时想起了那一次的离别。
他拖到了不得不走的最后一天。爸妈已经不在了,爷爷年事已高,弟弟年纪尚幼,他没有放纵自己的权利。
那是一个普通的早上,岑沅沅和往常一样和他在阳台前道别去上学,他只来得及和她说了一声再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眼前。
岑沅沅才是十五六岁的青春期,根本不能明白他的感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他更明白,当时的他还没有主宰自己生活的自由和能力。
分开的这些年里,他努力让自己变强,也一直默默关注着岑沅沅的一切,随着年龄段增长,岑沅沅就好像一块璞玉,越来越散发出迷人的光芒,而他心中炽烈的感情,非但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反而愈加浓烈。
结婚这三年,他要拼尽全身的自制力,才能一直维持着那副冷漠的模样。
是他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差点又和岑沅沅擦肩而过,幸好,老天爷给了他一次挽回的机会。
“沅沅,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追求你,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岑沅沅迎视着他的目光,良久,轻笑着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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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城的黄梅季到了,阴郁连绵不断,天气变得闷湿潮热。
然而,岑沅沅的心情却恰恰相反,身为顶级颜控,她每天的快乐又回来了,顾言时找准一切时间,努力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看着那张盛世美颜,她的身心极其愉悦。
说也奇怪,明明她最喜欢的颜是顾言壑从前那种花样纤弱美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对上顾言时的那张脸,总有一种想要动手摸一摸的感觉。
可能是弹幕和BGM带来的后遗症吧。
今天,顾言时约她去海洋馆看鱼。
岑沅沅深深地怀疑,顾言时的邀约背后,有一整个智囊团。她难以想象,以顾言时这样的性格,居然会想出这样浪漫的约会。
正值周六,虽然下了小雨,但海洋馆里的人还是不少,很多小孩子跑来跳去的。
顾言时有点不太高兴,他觉得这些小孩子很吵,不仅说话很大声,还很没礼貌,刚才有个小男孩打闹的时候一头撞了过来,幸好他眼疾手快护住了岑沅沅,要不然脚要被踩个正着。
程汝峯这是什么鬼主意?这样的约会,还有什么浪漫的气息?
他忍不住转脸一看,却发现岑沅沅在逗一个被爸爸抱在怀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才三四岁,长得圆嘟嘟的,拿着一根棒棒糖在嘬,说话奶声奶气的:“姐姐,我四岁了。”
胖胖的小手比了一个四的手势,岑沅沅被萌化了:“天哪,你好可爱,姐姐可以抱抱你吗?”
小女孩害羞了,转头扑进了爸爸的怀里。
爸爸哭笑不得:“宝宝,你应该和姐姐说什么?妈咪不是教过你了吗?”
小女孩扭捏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认真地商业互吹:“姐姐你也好漂酿啊,和那个水……发光的水……”她求救地看向爸爸。
“水母。”爸爸提醒了一句。
“对,发光的水母一样漂酿。”小女孩还用手势表示了一下漂亮的程度。
岑沅沅心花怒放:“哇,你真厉害,还会用比喻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