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声。
“……我觉得这个司机不会开车。”林窕匆匆坐直了，将脸侧的碎发别到而后，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江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低低的“嗯”了声。
海城的白日漫长而炎热，傍晚时分的阳光依然很强，光线明亮，窗外是一闪而过的热带树木。
坐在前排的几个人从一上车就戴着耳机卡着眼罩在睡觉。
林窕在飞机上睡过一觉，也没什么困意，靠着椅背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肩膀上忽然一沉。
“……”
林窕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动作缓慢的把视线挪过来，江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脑袋靠着她的肩膀，脸颊蹭在上面。
窗外的光给他柔软的黑发镀了一层光晕，随着车辆的行驶，会轻轻碰到她的颈窝，一点点感觉，酥酥麻麻的。
从现在这个角度，她看不到他的神情。
少年睡得很沉，手指交叠放在腰腹间，骨节分明又很白，手背有很明显的青筋脉络，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
座位之间的空隙有点小，他微微曲着腿，黑色的短裤的随着他的动作往上掀了一点。
林窕一点点看，又默默收回视线，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薄荷香味。
窗外阳光充沛，树影婆娑，吹来的海风温热舒服，天空如同洗过一般，碧蓝无云。
车厢内静谧安静。
林窕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好像失了秩序。
-
两个多小时后，小巴车在一栋别墅前停下。
夕阳西下，早先的太阳收敛起夺目的光芒，整片天空被暮色笼罩，晚霞瑰丽动人。
七个人从车里下来，沐浴在暮色之中。
林窕最后一个下车的，后半程的时候她自己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枕着江延的肩膀。
而那个明明先睡着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低着头在玩手机。
林窕垂眸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
他竟然在刷物理题。
怕不是个魔鬼。
林窕因为过度惊讶，直接就坐起来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江同学，我现在开始相信你那个竞赛第一是你自己考的了。”
“……”
江延垂着眸，长睫缓缓压下来，刚刚补了觉，神情带着点慵懒，唇角微勾，很轻声的笑了下。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收起手机，看了眼林窕。
林窕抬眼看过去，对上他浅淡的眸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唇瓣微张了张，也没出声。
两个人再次安静下来。
车厢内只有徐一川他们打游戏的动静，还有胡杭杭和向导胡七八侃的说话声。
林窕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刚刚看着江延，只是这么看着，竟然有一瞬间的心跳不受控制，乱七八糟的蹦到了一个很快的速度。
还有之前。
考完试的那个傍晚，少年站在走廊，弓着腰低头问她，听不听同桌的话的时候。
她也有一瞬间的心跳失控，整个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脑袋一片空白，好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也太奇怪了。
林窕以前不是没有和男生做过同桌，但是那些人给她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只是同学，更深一点就只能是同桌。
可是江延不一样。
他是同学，是同桌，更多的时候是朋友。
然后呢。
她对着这样一个人心跳能迅速飙到那么高的一个速度，这简直不敢让人相信。
林窕不是迟钝的人。
她想她应该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原因了。
长叹了一声气后，林窕撇开视线，从包里翻出手机，白皙细长的手指飞快的点着屏幕。
江延只看到她打开了微信，然后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
半个小时后，刚刚开完会的方仪宋回到办公室，随手打开手机，看到林窕发来的一条微信。
-妈，你认不认识什么心脏科的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延哥：……
-延哥：看什么心脏，我觉得你得看看眼科
-今天也是快被气死的延哥：)
第36章 湿身
海城在祖国的最南边，一年四季绿树如茵，气温常年湿热，秋冬季节依然人潮如海。
辽阔的海面上浮着花花绿绿的人，海水一浪又一浪的盖过来，人群随着波浪起伏。
林咏城安排的度假别墅离海边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七个人一把行李放好，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撒丫子奔向了海边。
这会才刚过六点，远远看过去，夕阳似乎停留在海平面上，万丈光芒笼罩整个海滩。
胡杭杭他们几个都是头一回来海边，人刚脱了鞋踩到底下细软的沙子，就忍不住叫了出来，“卧槽卧槽！这他妈是软的软的！！！”
整个人快乐的像个傻子。
林窕以前去过其他沿海城市，对海和沙滩这些都没什么特殊的情感，脱了鞋赤脚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像猴子一样蹦来蹦去。
踩完沙子之后，几个人又手拉着手奔往海边，浪花一朵朵，几个人欢快的踩着浪花。
简直没眼看。
林窕撇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江延，问了句，“你怎么不过去跟他们一块玩啊？”
江延似笑非笑：“你觉得我和他们一样傻逼？”
“……”林窕心想，你傻逼起来跟他们一样，甚至更傻更逼真一点。
不过这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大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那倒是没有跟他们一样傻逼。”
“……”
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前边踩浪花的几个人终于在百忙之中注意到站在旁边的两人。
五个齐齐人冲过来，拉着林窕和江延就加入了踩浪大队。
海水将要涨潮，海浪滚滚，一浪高过一浪，尽管林窕牢牢勾着孟昕的胳膊，仍然被浪花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随着海浪往前倾倒。
刚刚站稳了脚跟，就听见耳边都是欢呼声，抬眼看过去，是一波更高的浪迎面将要打下来，林窕下意识往后退，没退两步，后背倏地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她回过头，看到江延坚毅的下巴弧线在眼前一闪而过，
然后下一秒，他突然抬起手搭着她肩膀，身形微动，整个人侧过身挡在她背后，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手臂箍着她的手腕，下巴轻抵着她的脑袋。
海浪盖下来，落在少年的背上，林窕被他牢牢护在胸前，温凉的海水顺着他的头发滴到她的颈间。
江延很快松开手，属于少年的熟悉气息跟着撤离。
海面逐渐平静下来，林窕转过身，看到站在暮色之中的少年，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着水。
他忽而抬手将往前的头发往后一拨，硬朗俊逸的五官完整的露了出来，眼眸浅淡，尾睫挂着水珠，顺着眨眼的动作，缓缓滴落下来。
脸颊两侧都有很深的湿意，水珠顺着滑落至下颚处，一点一滴到了不能承受之时，跟着掉进海水里。
江延出门时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这会也已经湿透，紧贴着他身体的弧线。
露出一点腰腹的线条，胸膛起伏时的细微动静都被放大的一清二楚。
傍晚时分的海面，浮荡着一层金色的光芒，少年站在那里，五官的线条冷硬，眉眼却很温和，神情漫不经心。
他就站在那里，背后是绮丽的光芒，夕阳垂至海平面，给一望无际的大海镶了一圈天然的光晕。
周围明明都是人。
可林窕眼里只能看见那个站在光里的少年，是如此璀璨耀眼，让人挪不开视线。
-
踩浪活动一直进行到七点多，晚霞散去之后，夜幕逐渐来袭，天空是一片墨蓝色，不远处的天际升起一轮皎月。
海边的人潮声一点一点散去，周围亮起五彩斑斓的灯光，像是一条彩带，环绕着整个海边。
踩浪大队终于停歇。
浑身湿透的几个男生直接躺倒在细软的沙滩上，头顶是灿星稀疏的夜空，空气里带着点海的痕迹。
旁边有人在捡贝壳。
林窕和孟昕闲着没事，也起身凑了过去，两个小姑娘蹲在沙滩上，低着头，手指扣着沙子。
盈盈月光洒下来，和海边斑斓的灯光糅合在一起，整幅画面带着惊人的吸引力。
江延听到笑声，睁开眼看了过去，小姑娘弯着腰，面朝着这边，两鬓的头发垂在脸侧，看起来柔软了不少。
他垂着眸，视线微微往下，倏地一顿——
林窕今天出门穿的是一件宽肩贴身小背心，领口不低，但也不高，在锁骨下方。
弯腰的时候，露出一点点弧线。
只是一点点。
江延视线仅顿了一秒，然后有些狼狈的扭过头，收回视线，抬手盖住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耳边传来徐一川的说话声，“欸？孟昕和林窕呢？人呢？”
紧接着是他将要坐起来的动作。
江延倏地抬手压在他身上，没让人坐起来，声音微微有些说不出来的哑，“在旁边，你躺你的。”
徐一川轻咳一声，摸了摸还有些发闷的胸口，“哥你说话就说话，你打我干嘛，我他妈差点给你捶到背过气。”
“打你就打你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
林窕和孟昕捡了一堆的色彩斑斓形状大小不一的小贝壳回来，坐在江延旁边的空沙地说说笑笑。
江延躺在那里，微阖着眼眸，也没出声，也没敢睁开眼。
时间过了八点，海边愈发安静，海浪声清晰，大家肚子“咕咕咕”的动静也很清晰。
“……操，饿了。”徐一川摸着肚子，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不是就在飞机上吃了那一顿？”
“没错，我胡胖胖竟然也能做到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时候了。”
关澈先坐起来，浪了一下午，这会也是感觉有些饿，“走吧，先回去洗个澡。”
几个人动作迅速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后的沙子，准备先回去洗漱一下，收拾干净了再出去吃饭。
林窕和孟昕也跟着站了起来，拎着鞋，赤着脚走在沙滩上。
几个人有说有笑，还没走几步。
“啊——嘶！”
林窕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趾倏地一痛，抽气的同时，低下头，看到有血从右脚的脚趾头冒出来，忍不住叫了声，“靠靠靠——”
几个男生都听到动静，江延最先反应过来，长腿几步一跨，就走到了林窕跟前，低头看到她还在流血的脚趾，脸色猛地一沉，“你是猪吗？”
林窕疼得直抽气，听到他的话，弱着声反驳，“这世上还能有我这样子可爱的猪吗？”
“……”
江延沉着脸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宋远笑了出来，“那个，现在是讨论是不是猪的时候吗？”
江延沉默三秒，“能走吗？”
“应该能吧……”林窕低头看着下自己的脚，一时间也不大确定是刮到了哪里，试探性的往底下踩了一下，刺痛感猛地窜上了天灵盖，“靠……”
“你他——”
江延一句脏话卡在嘴边没说出去，眼眸收敛，什么也没说，伸手将人从孟昕怀里拽出来。
在林窕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膝窝，另只手勾着她的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说你是猪你还真当自己是猪了。”少年线条冷硬的五官近在眼前，下颚线绷紧，说话时，喉结轻微动着。
林窕胳膊挂在他颈间，整个人贴着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清晰的气息，不自然的低垂着视线，“我这么瘦的猪可不常见。”
江延冷漠的轻呵了一声，没再说话。
路边椰树枝繁叶茂，海浪声逐渐消退，别墅的轮廓在夜色中有了个模糊的影子。
别墅专门负责打扫的阿姨在家，大门没锁，江延抱着林窕穿过院子，走到客厅，上楼，把人放在自己房间里的小沙发上。
林窕浑身都是沙，刚一坐下就折腾着要去清洗，江延一抬手把人摁在了沙发上，低头垂眸，睨了她一眼，“乱动什么？”
“我身上都是沙。”
“我知道，你坐着别动。”江延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走进浴室，很快便从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没多会，水声停下，脚步声渐近。
林窕也没抬头，一只腿叠在沙发上，弓着腰看脚上的伤口，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白色的板鞋。
她抬起头，看到站在眼前的人，刚准备说话，少年突然低下头弯着腰凑了过来。
林窕整个人都僵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又被人抱了起来，少年熟悉的嗓音近在耳边。
“先带你去洗一下伤口。”
-
别墅房间的浴室很大，光线充沛，洗手台的大理石壁面宽敞明亮，林窕坐在上边，还有点凉。
江延开了水龙头，敛眸看了眼她受伤的那只脚，已经没有再流血，但上边残留的血痕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他在心底叹了声气，压了压还是没忍住，语气有些沉，“你是不是蠢？”
“……”林窕抱着膝盖，舔了下唇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江同学，我就——我就仅仅只是不小心划破了脚趾而已，你骂了我三遍。”
她重复道，“整整三遍。”
“我骂你三十遍都不够。”江延垂下视线，抬手握住她细瘦的脚踝，往水池底下拉了点。
水流落下来的时候，林窕才反应过来两个人似乎靠得太近了，近到她抬眼似乎都能数清他有多少根睫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