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薛宝钗的心里对林黛玉竟不知不觉的起了一丝的恨意:难道林黛玉就不怕她那虚假伪善的面目在大众面前被揭穿吗?她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出身而肆无忌惮吗?她一定要的撕下林黛玉那层虚伪的表皮,让林黛玉后悔得罪了她,她要让林黛玉哭着跟她忏悔、向她道歉——薛宝钗在心里对自己发着誓。
薛宝钗自幼跟着其父,自然不可能一点脑子都没有。她知道如果想要撕下林黛玉那虚伪的表皮就必须要有地位,必须要有力量。她若是想获得地位和力量,也就只有进宫或者是嫁入有权有势的家族。既然现在她进宫的梦想已经破灭,那么她就只能想办法进入有权有势的家族了。因此,她就一定要成为这国公府的下一个女主人——林黛玉再牛,她的父亲也不过是吏部侍郎罢了,与国公爷根本就不能比。
想明白了这一点,薛宝钗的眼里浮现出一丝坚定,一直有些犹豫不定的心也坚定了下来。
本来,薛宝钗的心里对林晖还残存着一丝的好感:林晖无论是出身还是相貌,都是数一数二的,薛宝钗当初在金陵无意间见了林晖一面,就存了一些少女的心思。因此,即使知道薛姨妈和王夫人暗中商量着想要她嫁给贾宝玉,甚至编造出了金玉良缘的传言,她却一直都在摇摆。
可是这次的事,反倒是促使薛宝钗下定了决心。即使她对贾宝玉根本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即使她根本看不上贾宝玉那样文不成武不就还振振有词的废物,可她必须要嫁给贾宝玉,成为这荣国府未来的女主人:贾宝玉是宫中太妃的亲弟弟,即使贾宝玉是个废物,可未来却是有保障的——这种保障完全可以让她将林黛玉踩在脚底下,将她昨天受到的屈辱还回去。
只是,薛宝钗甚至整个荣国府的人都没有注意到:现在的贾政不过是一个五品将军,而且这爵位也已经是最后一代了。因此,将来根本就没有荣国府给贾宝玉继承——荣国府可没有一个浴血沙场,用自己的赫赫战功给他们换回一个国公府牌匾的女儿。至于所谓的皇亲国戚,则更是一个笑话:如果一个太妃的家人都能算得上是皇亲国戚的话,那么这个世上,皇亲国戚岂不是太多了?
这边贾母不想看到王夫人以及薛家母女而选择了回避,王夫人因贾政、贾宝玉的冷血无情而心寒,王熙凤因王夫人、薛姨妈母女的冷漠无情而恨上了她们,薛姨妈因薛蟠被人抓走而哭闹不休,薛宝钗下决了决定一定要嫁给贾宝玉,贾宝玉则心心念念的想要去看林黛玉却出不了门……
荣国府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却都只守在自己的房间里各自烦恼,根本没有人去关注那已经在京城传播发酵、成为御史们新一轮的攻击目标、甚至已经传到了新皇耳里的传闻。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想要去补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另一方面,贾敬知道了林黛玉生病受伤的真相后,却是怒不可遏了:这荣国府根本就是欺人太甚,竟然敢欺到贾孜的头上去了,这是不把他贾敬这金陵贾氏一族的族长放在眼里呀?他要是不让贾政、王夫人脱一层皮,都对不起他们如此的作大死。
虽然贾敬恨不得以族长之名强逼着贾政将王夫人给休了。可是,就算心中义愤,贾敬也知道只要有宫里的贾元春存在,那么王夫人这个宫中太妃的生母就休不掉:即使是王子腾突然死了,即使是王家被人满门抄斩,就冲她生下了贾元春那个小人得志的女人,王夫人就能一直赖在贾家——除非是贾元春突然死了。
只不过,贾敬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让贾蓉和贾蔷抱成一团的冷笑:就算休不掉王夫人,他却可以令她狠狠的脱下一层皮,并且没有翻身的机会。哼,他就是没找到贾政或者贾母与此事有关的证据,否则的话,就可以直接将他们分宗分出去。不过,贾政家里有那样一个女人,还有拼命扯后腿的薛家与王家,想来被分出去的那一天也不会远了。
看着贾敬嘴角的笑容,贾蓉和贾蔷对视一眼,不自觉的感到有些恐惧:看来这次,是真的有人捅了这老爷子的心尖子了。想到贾敬在金陵闹出的那一通事,贾蓉和贾蔷都替金陵那些族老以及那个叫金彩的老头肉疼。
“祖父,”贾蓉战战兢兢的凑过去,小心翼翼的给贾敬倒了一杯茶:“你老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呀?要是有的话,不妨告诉孙儿。孙儿帮着你解决。”
贾敬不屑的撇了贾蓉一眼:“就你小子?你还是好好的练你的武去吧,大人的事你别管。”
“祖父,”贾蓉挠了挠脑袋,讨好的笑道:“你别瞧不起人呀!孙儿现在的功夫,不说极好吧,可教头也说进步很大的。再说了,孙儿现在也不是孩子了,自然能够帮祖父分忧的。”
贾敬终于被贾蓉逗得笑了出来:“你小子,就是嘴会说。行了,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哼,惹了玉儿,老子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祖父说得对。”贾蓉一副巴结的模样:“孙儿都听晖叔叔说了,那林姑姑的手被那姓王的女人挠了那么长一条血口子,”贾蓉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又接着说道:“现在还蹭蹭的往外淌血呢;而且,说是林姑姑脸色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祖父,你说那姓王的女人是不是就是仗着王子腾,所以才敢这么嚣张的?”
贾蓉添油加醋的说着,肆无忌惮的挑拨着贾敬对王熙凤的恨意:当初他不过是找王熙凤借个屏风而已,就被王熙凤损得跟打秋风的穷亲戚一般,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一次可算是到了他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贾蔷看着贾蓉比划的林黛玉伤口的长度,不由自主的捂住了眼睛:这哥哥是不是傻,就算是夸张,你也得差不多一点吧?按你比划的长度,林姑姑不是被人挠伤了手背,而是被人从头挠到脚啊!
“王子腾算个屁。”贾敬叉着腰,一副不屑的模样:“有阿孜在,他敢吱声吗?他见了阿孜,哪次不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哼,身上连点军功都没有,还好意思执掌京畿大营?我呸,真没见过他脸皮那么厚的。”
贾蓉和贾蔷对视一眼: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贾孜收拾王子腾那老东西就跟大猫收拾小老鼠似的?这种猜测令从小就被王子腾鄙视的兄弟两个异常的欣喜:王子腾那老小子一直就用鼻孔看他们兄弟两个,一副连跟自己兄弟说一句话都好像是侮辱的德行,这两个人不爽很久了。若贾孜真能收拾王子腾的话……嗯,好像还真能:当初贾珍去逝,贾孜在灵堂上收拾贾宝玉,王子腾知道后,连个屁都不敢放;而且,他看见贾孜时,也没有那种牛哄哄、不可一世的表情,反而好像一起在躲着贾孜。
“祖父,”贾蔷小心翼翼的说道:“姑祖母小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威风呀?”贾敬毕竟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贾蔷自然不能让贾敬一直恨贾政夫妻恨得牙痒痒,否则的话,晚上睡着了再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你说呢?”贾敬一副得意的模样:“不是我跟你们吹牛啊,阿孜小的时候那可真的是英姿飒爽啊,同龄的孩子中就没有比她更加耀眼的。你们不知道吧,当初她在京里的时候,这京城可是连个卖身葬父葬母的都没有。”想到贾孜以前的事,贾敬摸了摸胡子,眯着的双眼里透露出深深的回忆,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贾蓉一副不解的模样:“为什么呀?难道那葬父葬母的小蹄子都被姑祖母给买了?”
“胡说八道,”贾敬假意生气的打了贾蓉的脑袋一下,好笑的道:“阿孜小时候又不是人拐子,她买那么多的丫环干什么?唉,说起来也没有人教过你们,难怪你们不知道,今天我就跟你们说说这个……”
听着贾敬口沫横飞的说着当初贾孜是如何在京城轰走了所有打着卖身葬父、卖身葬母的旗号却居心不良的女人的,贾蓉和贾蔷两个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道:“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说道。原来,那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丫头,竟然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不过倒也是,哪有一开价就是五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的?自己的份例也不过每个月十两而已。”
至于贾敬,在给贾蓉贾蔷兄弟上了一课后,就直接钻进了自己书房,在一堆的道教材料中清理了一个地方,撑着脑袋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替贾孜出气。
贾孜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正千方百计的筹划着要为自己报仇。在经历了整整一天的探病潮后,贾孜也有些扛不住了。因此,与林海商量了一番后,在林黛玉装病的第二天,贾孜就直接带着林黛玉和两个儿子一起去了温泉山庄,对外则称带着林黛玉去休养。
“呼!”贾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转过头看着自己身边的林海,笑道:“总算是轻松了。”
特意又请了几天假的林海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嗯。昨天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倒是有心闭门谢客了,可是卫诚等人都进来了,再不让别人进府也不大好。真是辛苦你了。当然,还有玉儿。”
这也是林海和贾孜没想到的:如果早知道昨天会有那么多人来看望林黛玉的话,他们肯定让人将大门一关,谁也不让进门。可是,等到贾孜和林海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批来探病的人都已经过来了,他们再闭门谢客也是来不及了,也只能将所有来人都招待了一遍。就算外有卫诚、贾赦、贾琏帮忙,内有贾敏、邢夫人帮忙,可贾孜向来也不喜欢和那些贵妇打交道,而林黛玉更是要躺在床上装虚弱,自然会感到非常的累。
“下次再有这事,”贾孜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直接闭门谢客,谁都不放进来。就是我大哥、小敏都不让进。”
林海好笑的看着贾孜:“你还想有下次?”
“随口一说而已,你不会傻到当真了吧?”贾孜吐了吐舌头,连忙将责任推卸掉:她才不希望有下次呢!接着,贾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林海暧昧的眨了眨眼睛:“对了,你说王氏这次是不是就叫偷鸡不着蚀把米、恶人自有恶报呢?”
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贾孜和林海查明白到底是林黛玉的事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也能查出来林黛玉的病到底被传到了什么程度。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的“诅咒”林黛玉,贾孜就气得想将散布、传播这种谣言的家伙全部都狠狠的抽一顿,最好这辈子都不能说话才好呢;可是只要一想到谣言里王夫人那副凶神恶煞、心狠手辣的模样,贾孜的心里就笑着直打滚:活该,我让你整天装好人,我让你整天装菩萨,这下子全暴露了吧?
“只不过,”林海撇了撇此,一副悻悻的模样:“只是让她在顺天府的呆了一个晚上。真是太便宜她了。”
只要一想到王夫人第二天上午就被接出了顺天府大牢,林海的心里就十分的不甘:最好是关个三五十年才好呢!不过,林海也是清楚,无论是谁,都是不敢那么关着太妃的生母的。因此,林海只能任由贾政将人弄了出去。只是,林海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来,他和贾孜竟成了太妃权势下的牺牲品,因此大家在对林海和贾孜同情的同时,御史们对贾元春的诘难也就更加的深了。
“她要是呆得时间长一点,”贾孜嘟着嘴:“我那好祖母就该打上门来了。我倒是不怕她闹,大不了将她也送进大牢里。关键是我怕她翻白眼呀——万一到时候她一激动,白眼一翻,那我可就摊上大事了。”说到最后,贾孜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
林海看着贾孜,脸上写着“真的呀”几个字:听贾孜的意思,那贾母怎么好像是故意翻白眼似的?
“你以为呢!”贾孜笑着捏了捏林海的下巴:“她呀,只要形势一对她不利,不是捶着胸口大叫国公爷,就是翻白眼晕倒。总之,如果让她将白眼翻在了咱们家,那我们两个就彻底的惹事了。”
握着贾孜的手,林海轻轻的点了点头:贾孜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不说贾母已经七十多岁了,就凭宫里的贾元春,那贾母如果真的在自己的家里翻上一回白眼,那么他们夫妻两个就真的是倒霉了——虽然他和贾孜都有手段反败为胜,扭转不利局面;只不过,荣国府的人接二连三的在自己的家里出事,就算是受害者,对他和贾孜两个也是会有影响的。
“所以呀,”贾孜一副肯定的语气:“昨天幸亏她没过去。要是她打着什么道歉啊、探病啊的名义来府里,事情还真的不好办了呢!说原谅自然不甘心,可是让一个长辈说什么道歉啊,我们两个又能有什么好名声。弄不好,事情就要那样不了了之了。哪像现在这样啊,让王氏、王熙凤、薛家那两个都彻底的出了名。”
“是恶名吧,淘气!”林海笑着敲了敲贾孜的脑袋:“如果她,我是说你的婶婶,如果她昨天真的跑到府里去探病了,你会怎么办?会原谅荣国府吗?”
贾孜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海:“怎么可能?当时我大哥也是在的:你别忘了,我大哥可是金陵贾氏一族的族长。到时候只要我大哥的族长架子一摆,她还威风个什么劲儿呀!再说了,还有我呢,我能气得她直抽抽还没有办法。”
林海想了想那贾母经常被贾孜气得哆嗦的事情,轻轻的点了点头:“嗯。要是我们轻易的就说原谅,他们反倒会以为我们两个是泥捏的了……”话虽然这么说,贾孜话里对贾敬那绝对的信任亦令林海的心里微微的有些不舒服:他也是能对付贾母的,为什么贾孜没想到他呢?
贾孜自然看出了林海那微微的不舒服,不禁笑着抱住林海的腰,低声的道:“你说你,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她不过是一个善于倚老卖老的老太太,你犯得着跟她一般见识吧?到时候跟她吵架,坏得还不是你自己的名声?别指着跟她讲道理,道理这个词的意思,她自然是不懂的。这种人,交给我大哥这位族长对付是最方便、省力的。”
而此刻,贾孜口中那不讲道理的老太太,刚刚将手里的茶杯狠狠的砸到地上:“贾孜,她怎么敢!”
贾母的腿边,丫环琥珀心惊胆战的跪在那里,口中不停的求着贾母息怒。
贾母用力的喘息着平复了自己怒气,想到现在外面盛传的“贾政纵容王夫人欺辱林黛玉,导致林黛玉受伤发热,乃到受到了惊吓”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哆嗦:贾孜这是把荣国府往绝路逼呀——有这么一个狠毒异常的母亲,贾宝玉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贾母可以不在乎王夫人,但是贾宝玉却是她的命根子,是不能有任何的损伤的。因此,即使心里不愿意见到王夫人,她还是让人叫来了王夫人。
“母亲!”听到贾母招唤,王夫人连忙将自己本就憔悴的模样更得更加的憔悴,这才由丫环扶着到了荣庆堂。
听到王夫人的声音,半躺在躺椅上的贾母眼皮都不抬,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王氏,这次的事你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