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村子里等人的大家纷纷冲出来, 就看见了高均。
他羽绒服上沾了雪, 全身都是泥。这个为了凹造型的小明星, 此刻头发乱得像鸡窝,他膝盖也磨破了, 狼狈不堪, 然而他眼里烧着一团火,似乎因为某种执念永远不会倒下。
有人高声喊道:“是高均,高均回来了。”
大家跑过去扶住他, 高均看见人群,再也站不稳,一下子倒了下去,手还不忘护住身后。大家这才看见,他背上还背了一个脸色惨白的姑娘。
大伯颤声道:“阿雪,我的阿雪。”
高均这一倒, 大家手忙脚乱,姜穗挤不进人群,远远只看见了姜雪一双血肉模糊的手, 还有高均眼里的执拗与暗火。
姜穗曾听姜雪说过很多回, 高均不喜欢姜雪, 总说她不要脸,也很烦姜雪,可是今天看到的景象,却不像是这样。
山上有多冷姜穗是知道的,这条下山的路多长她也清楚,高均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背着姜雪下了山,这种毅力远非常人能有。
两个伤患很快被送去诊治,医生说姜雪那双手险些被扎穿毁了,好在抢救及时,高均情况也不怎么好,他身上内伤外伤都重。
他们在治疗,第二天搜救队传出了别的消息,一个失踪的工作人员掉下了山谷,找到他的时候还剩一口气。宋迪也被找到了,只不过他似乎更加倒霉,掉进了野兽陷阱,被生生扎穿了一条腿。
出了这样的事,节目组是办不下去了,还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大伯气愤地说:“他们先前就是忽悠人的!虽然大过年,可他们压根儿没报警,生怕传出去所有的投资都撤了,把事情全推到别人身上,还好我和你爸爸报了警,搜救的人一下子就来了。”当时大家听到姜雪失踪的事情都慌,于是哪儿管得上别人,都纷纷自己上山去找人,结果后面出了这么多事,节目组被骂死都不冤。
好在有惊无险,所有人都捡回了一条命。
这个年过得轰轰烈烈,姜穗几乎都是在医院照顾姜雪。
姜穗后来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们比姜穗倒霉多了,彭罗山上有年岁很大的朽木,山上偶有落石滚下来,砸在朽木上,要么被石头砸,要么被朽木压。
当时他们三个人姜雪反应最快,她听见不对劲,下意识就抱住高均脑袋。
这姑娘的思维十分奇葩,在她看来,人脑袋护住,怎么着也能活,然而生死一线,她上一刻还在心里咒骂高均,下一刻就抱住了人家的头。
别人干不出来这事儿,然而姜雪干得出来。
高均沉下脸,心中一凛,反手把她推了出去,木头打在高均背上,他被压在雪地里。
高均让她走,姜雪边哭边挖坑,势必要把高均救出来。
她还记着骂:“让你嫌弃我推开我,活该。”
高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如她所愿晕了过去。
高均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工作人员去找人救援没回来,而他的身上披着姜雪的外套,她不知疲倦一样要把他挖出来。
高均沉着脸怎么说她都没用,姜雪反正不听的,他被压着动弹不得,等到姜雪真把他救出来了,她已经累得抬不起一根指头。
高均背起她,往山下走。
姜雪吃着姜穗削的苹果:“你说他这人是不是找罪受,非要嫌弃我推开我,被压了长教训了吧。”
姜穗觉得哪里没对 ,可是好像又是对的。她说:“但他把你背下来了。”
姜雪皮笑肉不笑:“我知道,中途醒了一次,我说都这样了,不如就在一起啊。可是他妈的,他还想当明星!当个锤子的明星!”
去你妈的高均。
姜穗:噗嗤。
后半个寒假,因着姜雪身体好转,总算没有那么愁云惨淡了。姜雪本就是个乐天派,那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她便也不再提起。
快开学的时候,她问姜穗:“你是不是都快高考了?”
姜穗说:“嗯,今年六月份。”
“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长大了。”姜雪这样感叹道。
三月的春,姜穗学校外面那家商城总算开门了。
她室友们都相当激动,哪怕买不起,都纷纷去捧个场去逛了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九中不少隐形富二代们纷纷疯狂消费,一时间商城生意还挺好。
尤其是三层的珍珠,尤为漂亮。
横霞岛屿取珠不杀蚌,养每一只蚌,都付出了许多心血。即便无法产珠的蚌,他们也会为它安排一个很好的住所。
这批珍珠先前驰一铭没能谈下来,但没想到驰厌将一部分样品放在了九中外面的商城展览。
驰厌没有打广告,只在学生群中渐渐有了口碑与向往,他在等着一个时机到来。
横霞岛屿有世上最好的珍珠,可是他们的加工工艺实在粗糙,才会成为最大的供货商,而不是直接得利的商人,驰厌和三爷的想法不同,他不想卖珍珠,他想有自己的新市场。
比起将这批珍珠卖出去,驰厌更需要设计、工艺方面的投资。
段天海这几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段玲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她家家底还算丰厚,即便挥霍,也够她用一辈子。
段玲大一就没念书了,她沉迷上整容和打扮,几乎被购物欲淹没。
三月段玲闻风来到商城,被玻璃窗里金色的珍珠狠狠惊艳了一把。
她扬了扬下巴:“那个我要了。”
导购小姐很为难:“那个是非卖品。”
段玲:“我出两倍的价格,怎么,你们有钱都不赚吗?你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叫你们说得上话的人来和我谈。”
导购小姐看了眼她身边跟着的保镖,没办法只能去喊经理。
这事闹得还挺大,本来商城人就多,大家都悄悄看热闹。姜穗的室友邓姗说:“她或许也不是真的想要,就是想表达她的特殊罢了。”
王兰也赞同地点点头。
姜穗起先并没有认出段玲,毕竟整容有瘾,段玲如今这张脸下巴尖尖,眼皮埋了线,还垫高了鼻梁打了玻尿酸,半点也找不出从前的模样。
是段玲认出了姜穗。
段玲从前倨傲但自卑,她如今漂亮起来,但这种人工改造出来的好看虚假极了,有时候笑一笑都觉得僵硬。
这两年段玲总算没那么自卑,然而她见到姜穗时,先是愣了愣,然后脸色很难看。
姜穗依旧是青春烂漫的模样,和学生们站起一起,扎着简简单单的马尾,过着纯粹单纯的生活。
世界让姜穗干净从容,远远看着,就知道姜穗满足而快乐。
此刻这样吵闹的环境下,明明段玲才是主角,然而更多人悄悄看着姜穗。
导购小姐把经理喊来,段玲微怒:“不要了!”
她带着保镖们离开,留下导购小姐涨红了脸。其实段玲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一颗珍珠,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她是为了谁,她自己清楚。
那年跟在她身边,被她当成狗一样使唤的男人,如今成了她高攀不起的存在。
整个r市都知道 ,这位三爷的继承人高傲且冷淡,几乎鲜少对人抛出橄榄枝。段玲有些不甘心。
驰一铭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对段玲说:“你想和他在一起,成啊,我帮你啊。”
段玲狐疑地看着他,驰一铭想做什么?
如今驰家这两兄弟,她一个都惹不起。
驰一铭说:“过两年有个酒会,陈老办的,陈老这个人呢,虽然不够有权有势。但是论人情和善,没人比他好,驰厌会去,我也去,到时候我帮你搞张请帖,你也去。”
他打量了眼段玲的背影,觉得还行,啧了一声。
这两天驰厌的心思,驰一铭总算猜到了,对他来说,坚决不能让驰厌立足下来,不然这笔生意没了是小事,驰厌自己单干以后,这辈子驰一铭也拿不到横霞岛屿任何一颗珍珠了。
驰厌想知道多少人被吸引注资,就一定会去。
周三出发之前,驰一铭看见在教室里写作业的姜穗,他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她。
少女肌肤细腻白皙,在三月的春光里,活脱脱就是一朵小桃花儿。
他笑了一下走过去:“喂,我带你去看热闹吧?”
姜穗警惕地抬起头:“不去。”
驰一铭:哦,小桃花儿长大了倒是有点脾气。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热闹,你好奇心死了吗姜穗?”
“什么都不想知道。”她慢吞吞说,一面用直尺画了条线。
驰一铭笑得恶意,捏住她笔头:“热闹就是,看我哥发骚。”他一字一句,“他那种冷静自持的人,这种场景一定很精彩是不是?”
姜穗愣愣看他一眼,眼神怪怪的,对她来说,一个两个都很难懂,全都是神经病。
然而驰一铭不知道抽什么风,他愣是逼着姜穗去了。
他如今无法无天,几乎是从学校直接半绑着人走的。
在车上驰一铭才动手换西装,他慢悠悠脱了衣服,斜眼看姜穗。
她猛然转头,驰一铭哈哈大笑,他用自己校服把她脑袋蒙住,看她在里面气恼挣扎。
“不是不乐意看吗?我成全你还不好。”说着,他套上衬衫,又穿上外套。
姜穗被人拉着走,等到猛然把她头上的校服拿开,露出她红扑扑的脸蛋和气愤的眼睛,透过面前的窗户,映入她眼帘的是下一层楼的情景。
一个白色裙子少女,蹲在那里哭。
好眼熟的背影,她皱眉思忖片刻,脸色慢慢变了。
驰一铭眼睛一弯:“瞧瞧,乍一看和你像不像?”
第43章 裙下之臣
驰一铭的话坐实了姜穗的猜测, 那个只露出背影的少女穿着一条大裙摆白色裙子,长发披散下来,肩膀以下的发尾微卷, 晃眼一看真的容易错认成姜穗。
姜穗说:“你在玩什么把戏?”
“不是说了吗?”驰一铭说,“带你来看热闹, 等着, 好戏很快开场了。”
酒会上, 驰厌和陈老谈着话, 发现自己不太对劲。
热气直冲下腹,他皱着眉, 看了眼杯中酒。白头发的陈老一无所觉,笑眯眯说:“我当年也见过岳三, 他那个人心气高, 也有魄力,但是锐气太盛,在生意场上可不是好事。”
驰厌看似漫不经心交叠着双腿,心里很烦躁, 他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忍住。
往常在他地盘, 自然不会发生这种下三滥的事, 然而陈老虽然人脉广,可这种老好人手段不强硬,让人拿过来的酒被人换了都不知道。
驰厌拧着眉头, 看见不远处冲他举杯的段玲。
段玲穿一身绛紫色的礼物, 冲他露了一个微笑。
驰厌回来自然摸清了段家人如今的底细, 他眼底冷了几分,眼里漫上些许血气。
驰厌不得不打断呶呶不休的陈老:“我身体不适,下次再陪您聊聊。”
陈老一点儿也不介意,乐呵呵道:“你去忙,年轻人总有忙不完的事。”
驰厌快步起身,一眼都没看段玲,往卫生间走。
段玲脸色的笑僵住,变成浓浓愤恨和耻辱。她咬牙跟了上去。
驰厌扶着额头,有些许晕。
段玲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如今是哪一年了?敢公开干出换酒的事,她段家在驰厌眼里已经完蛋。
驰厌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微微喘气,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清冷的眼染上些许欲望,头特别晕,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反复冲,依然不能驱散那股眩晕和燥热,他皱着眉头,刚打算进卫生间解决一下,一个小侍者颤着声音敲门道:“驰厌先生,段玲小姐让我告诉你,她带着一位叫姜穗的小姐往楼上走了,那位叫姜穗的小姐一直在挣扎。”
卫生间的门被拉开,里面人影走出来。
小侍者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睛,驰厌满眼都是血丝,看上去不太清醒。
驰厌推开他,大步往楼上走。
段玲是个怎样的疯子,他跟着她那几年再清楚不过。
驰厌刚走,段玲踩着高跟鞋过来,她不好进男卫生间,看到一旁笑眯眯的小侍者,怒声问:“刚刚有个男人进来没?他人呢?”
“段玲小姐,如果你要找驰先生,我家驰少说,你可以上楼去看场戏。”
驰厌看见姜穗在哭,她脚腕被一条链子锁着,身体微微颤抖。
他咬住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些许,驰厌走过去,哑着嗓音道:“你别怕,我给你解开。”
那少女回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她脸上带了泪水,也有些难以觉察的喜悦,低头看着蹲下研究链子的男人。
楼上的姜穗,在看清那少女脸的时候,不可思议地看着驰一铭。
“你把梁芊儿找来了!”
驰一铭说:“嘘,小点儿声,我没聋,但你这么大声,我哥也听不到。你看他不很沉醉蹲那女人脚边吗?”
姜穗猛然推开他,往楼下跑。
驰一铭怒色在脸上浮现了一瞬:“好,你就近距离看看。”反正姜穗跑下去都好几分钟了。
楼下驰厌身形晃了晃,他眼前一片眩晕,几乎没有抬头看“姜穗”。
他颤着手,好半晌把链子解开。
梁芊儿记起驰一铭给自己说过的话,看着驰厌的眼神非常激动。
驰一铭说驰厌一直暗恋自己,小时候没有姜穗的衬托,梁芊儿一直是大院儿里最好看的女孩子。这几年梁芊儿几乎恨死姜穗,没曾想如今的驰厌先生,年少心里竟全是她的模样。
梁芊儿好几年没有升起这种羞涩欣喜的情绪,上一次又这种情绪还是初中早恋的时候。
男人气息灼热,他的汗水几乎打湿了额前黑发。他蹲在她身边,当真是对女神的姿态。
梁芊儿心中的虚荣和爱怜一瞬间爆棚,她大着胆子,摸了摸男人的发。
驰厌没动。
梁芊儿心跳越发快,她微微弯下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滚烫的温度,让她心神摇曳。
他猛然握住她的手腕,男人掌心温度似烙铁,驰厌喘着气,猛然起身,将她推到墙边,梁芊儿惊呼一声,被他困在臂弯。男人荷尔蒙让她有些腿软,她含羞带怯看着驰厌,他眼里全是血丝,喘息重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