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乞讨过,给人磕过头,甚至想过去偷去抢,只是年纪太小,怕被人打死最后没有去。
空空如也发痛的胃,还有年幼驰一铭的哭声,让他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比吃得饱,不用睡街道更加好的事情了。
可是多少年过去了,竟然会有人说,不吃饭也要和他在一起。
驰厌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穗穗,我一无所有。”你看清些,不要总是这样,让人心动又心痛,净说些傻话。明明谁都知道,这种时候,跟着驰一铭才是最好的选择,好吃好喝安全还有保障。
姜穗:“那你还有我呢,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会赚钱养你的。”
他静静看着她,公园杨柳被夜风吹得招摇。
“认真的?”
少女眼巴巴点点头,软软的鼻音说:“别把我送走。”
驰厌把她抱起来:“没吃的可不许哭。”
她点点头。
r城说危险也危险,说安全也安全,因为岳三绝对不会想到驰厌还有胆子再回到这个故乡。毕竟他若能侥幸活下来,这世界哪里不能去,谁还会到这所城市?
只不过驰厌也确实没有能去的地方。
整个大院儿都是他的资产,但是有驰一铭的人在那里,驰一铭虽然喜怒无常,可是驰厌养大的人,就不会是怂包和废物。
他带着她,也不能去那里。
r市还有几套他名下的财产,特别是花园洋房,估计也被监控起来了,都不可以去。他原本也给姜穗留了许多资产,要是他真死了,再等上几年,就会有人把那些交给她,如今显然也拿不到。
为了安全,他原本是打算在公园随便待一晚上,明天再说,可现在显然不能这样了。
春天的夜晚有些冷。
怀里的少女努力打起精神,一副不怕风吹雨打的模样,生怕成了他的累赘。
驰厌沉默了下,转而带着她往李子巷走。
春天的夜晚,陈旧的老巷,一只轻盈的白猫跃上屋檐,能夜视的眼睛盯着他们。
姜穗知道这个地方,曾经驰厌与驰一铭和他们舅妈决裂,就搬来过这个地方。
当时他们只是在这里租,后来驰厌在段玲那边呆了几年,把这里买下来了,想留给驰一铭上学住,没多久驰一铭就被亲生父亲认回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姜穗还记得那年过来帮姜穗给高均送东西,那时候的李子巷就十分老旧了,充满了破败陈旧的气息,雨天还有好几个水洼。
这么久过去,在李子巷住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驰一铭变成大少爷,高均如今也如愿成了明星。
隔壁传来一个男人破口大骂老婆的声音,使得这个地方更加不入眼。
驰厌垂眸,简单粗暴拿石头把门锁砸了。
然后对姜穗说:“进来。”
里面一股子浅浅霉味,还有些灰尘呛人的味道。
饶是这么多年驰厌什么都经历过,已经不会轻易再有屈辱情绪,此时却有些不敢看姜穗目光。他现在能给她的,简直太少了。
驰厌擦干净木板凳:“乖,你先坐着,我打扫一下。”周围黑漆漆的,李子巷这间小屋已经断电很久了。
他先去打了井水,如今社会已经鲜少又这种井存在了,也好在这样,倒是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停水。他肌肉虬结有力,很快打了两桶,老房子十分不方便,不仅脏,电不能用,估计被子什么的也发霉了。
他皱着眉头,摩挲着拿了蜡烛点亮,放在靠近少女的桌子旁。
“别怕,嗯?”
姜穗点点头,她不怕黑。
驰厌拧干毛巾,姜穗要去拿他毛巾:“我帮你。”
驰厌轻轻格开她的手:“坐好,别动。屋里黑,你别磕着。听话,我动作快些。”
他也确实速度很快,房子狭窄逼仄,开着窗一会儿就把灰尘打扫干净了,屋子里总算不那么呛人。
院子里吹来的风变得柔和起来。
驰厌又给她打了水,让她简单洗漱下:“先将就,差什么我明天找。”
都洗漱完,就面临睡觉的问题了。
被子什么的透着一股霉味,不能再用。这个小房子就两个房间,一个驰厌的,还有个驰一铭的,驰厌拉开陈旧的柜子。
很多都是他少年时的衣服,打了补丁的都有,好在有两床棉絮还能用。
一床用来铺,另一床用来盖。
门口少女捧着蜡烛,一眨不眨盯着他。
她容颜在烛火下柔软又美丽,眼睛里满满都是他的样子。
驰厌默了默,冲她道:“来睡觉。”
姜穗问:“那你呢?”
“我去另一个房间,蜡烛你点着,别怕,有什么事叫我。”
姜穗刚刚看见他找东西了:“可是你没有能用的被子。”
他摸摸她头发:“少说话,去睡觉,男人睡外面都没事。”
她张了张嘴巴。
驰厌淡淡说:“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别拒绝,也别嫌弃。”
她下一句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不是嫌弃,她怕他冷,怕他还痛。
可是在他眸光下,她明白自己什么都不必说。
一个男人,用微弱自尊现阶段能给她的一切,她即便让他和她一起睡,驰厌也不会同意。
驰厌用井水洗了个澡,然后去另一间房睡觉。
简陋的房子和床,这一晚姜穗却睡得很香。
他离不开她,这是她年少就明白的事。
所以不管走多远,他最后还是回来了。
第67章 你爱我吗(二更)
ktv里, 许多人大气都不敢喘。
驰一铭发了很大的火,他踹了一脚助理:“一个女孩子都找不到, 废物东西。”
他扣了姜穗的身份证,她自然没有办法去坐飞机, 可是她又能往哪里去?
小薇早已经有眼色地缩在了一旁,刚刚她与驰一铭一起言语欺负那女孩, 那时候她以为这对于驰一铭来说只是个讨厌的人, 可她丢了, 驰一铭这个暴怒又焦虑的样子,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
驰一铭已经阴恻恻看了她好几眼, 小薇瑟缩了一下, 生怕他找自己算账。
没人去触他霉头。
可是凌晨四点还没找到人, 驰一铭神情显然已经不镇定了。
几个男人摸摸鼻子:“驰少, 都这么晚了, 您看……”
驰厌冷冷一笑:“找不到人,都不许给我走。”
大家心里都在骂娘,只能无奈也喊人帮他找。
可是一直到天亮, 驰一铭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小薇蜷缩在沙发旁, 和其他人一样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被一双阴戾的眼睛吓地睡意全无。
“驰、驰少。”
“你倒是睡得安稳。”
小薇脸色一白:“我实在没撑住。”所有人都撑不住了,才眯了一会儿, 只有驰一铭这个疯子, 还不见一丝困倦。
“要是她出了什么事, 被人抓走了, 吃不饱没睡的地方,我就考虑让你睡个够。”
小薇嘴唇颤抖,心中懊悔极了,早知道就不用言辞去侮辱那少女。她当时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驰一铭笑笑,眸光却依旧是冷冷的:“要是她自己跑的,害老子担心这么久,我就干死她。”
小薇知道这位脾气阴晴不定,可显然不管是哪种结果,都不是驰一铭想接受的。
太阳出来前,驰一铭踹醒助理:“走。”
助理赶紧爬起来,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这年头出来唱个k也有风险,真是没谁了。
如果姜穗现在好好的,驰一铭倒是不怕姜穗不回来,毕竟姜水生还老老实实在大院儿待着。
只不过他第一次后悔收了她手机,这样想说些威胁的话姜穗都接收不到。
清晨的雾还泛着些许冷,驰一铭看着还没开门的店铺,讥嘲地想,她又能去哪里?
驰厌早死了。
即便没死,现在也是个丧家犬一样的存在,又能给她什么?
姜穗拿着驰厌给她的早饭,眨了眨眼睛,她小声问:“你昨天不是说我们没饭吃吗?”
暖呼呼的包子和豆浆在她手上,驰厌五点就出了趟门,那时候她还没醒。
等她醒过来,他已经回来了。
驰厌淡淡道:“家里还有点钱,好好吃饭。”
姜穗应了一声。
驰厌骗了她,他五点多出去,帮李子巷巷尾的孙大娘搬了点东西。那老人家眼睛已经花了,认不出他就是当年也住过李子巷的少年,只不过心地还算不错,她开个早餐店,李子巷的人都会去她那里买早饭。
孙大娘说:“谢谢小伙子,今天要不是有你,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好。这些钱你拿着,不多,是我心意。”
驰厌没接,他要了几个小包子和一杯豆浆,就回家了。
小肉包蒸得又软又香,白白胖胖有六个。
姜穗拿了一个,放在他唇边。
驰厌推开她的手:“我吃过了,你吃。”
少女摇摇头:“吃不完。”
驰厌说:“那就放着。”
他性格本就如此,油盐不进的冷硬。
姜穗这几天为了那张横霞岛屿的机票,也着实累得够呛,但是她知道,驰厌一定比自己更加不容易。
见驰厌起身就要去院子,她着急了,蹬蹬起身,跪在他腿上。
“不吃不许走。”
驰厌怕她摔了,扶住她的腰。他皱眉:“你这是什么动作,谁教你的,好好坐着说话。”
姜穗见他严厉的模样,也不怕他,她眉眼都带着笑,另一只手轻轻抚上男人脸颊:“你回来了,真好。”
驰厌便再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什么好的?换个人,估计都嫌弃死他了。
姜穗再喂他,他沉默张口吃了。
说饿并没有多饿,毕竟一生的风浪加起来,也没有昨晚的情绪多。
故乡这轮小月亮,自己颠颠落在他怀里。
他握住她手腕看了眼,驰一铭捆她的痕迹还在。他眉眼淡淡,眸色却冷冷沉沉。
那么久,他都没舍得动她一下,可是驰一铭到底干了些什么。
姜穗缩回手,背在背后:“不疼真的,就是看着吓人。”
驰厌说:“嗯。”
他顿了顿:“他对你好不好?”
姜穗说:“可坏了,他放恐怖片吓我,不许我出门,不许我上学还绑我。”她瓮声抱住驰厌,赖在他怀里,说完事实以后开始坏心眼告污状,“他还打我骂我,不给饭吃。”
驰厌皱眉。
怀里少女说:“要驰厌抱抱才能好。”
驰厌拍拍她:“下去。”
姜穗被他放一旁板凳上,驰厌冷静地说:“一铭不会打你骂你,也不会不给你饭吃。”
她脸蛋微红,偏偏不服气瞪他。
仿佛在问他为什么那么笃定。
驰厌看她一眼,因为我们都爱你。
但这句话他到底沉默着没说。
好吧,驰厌不好骗,姜穗只能焉哒哒说:“前面的话是真的。”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晚自己看着驰厌和水阳他们车子开走的难过无助。
她怕他再次丢下自己。
姜穗说:“我今天出去看看,有什么兼职能做。”显然是还记得她自己昨晚的话,不让他饿着。
驰厌:“老实待着,我不至于那么没用。”
他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动摇。
驰厌说:“一铭肯定在找你,别出门。”
白猫跃上屋檐,驰厌回头,对上倚在门口看他的少女眼睛,他顿了顿:“你不出现,姜叔就不会有事,一铭知道,如果联系不上人,即便威胁,你也不知道,姜叔在他那里反而安全。过段时间,我会把姜叔带出来。”
清晨薄雾下,她眼里的光细碎又温柔:“嗯呢。”是全然信任的模样。
她声音脆脆的:“驰厌,你要早点回来啊!”
驰厌脚步为此一顿:“嗯。”
姜穗看着男人高高的背影,他很少说情话,至今也没有说过喜欢她爱她。他沉默,有时候还会死板拒绝她的亲昵。
可是姜穗什么都明白,他这辈子少言寡语,却把能给的一切,都给她了。
大海的爱深沉而厚重,有些人不必说,她也应该学着懂。
驰厌迈步走进一个孤寡老头家。
他连着敲了五次门,每次节奏都不同。一个颤巍巍的老头打开门,将一大袋珍珠给他看,颗颗圆润漂亮,都是最好的海水珠。
老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
驰厌说:“去卖了,换现金。”
老头倒不会问缘由,驰厌让卖他就去卖。
如果是水阳在,估计会瞪大眼睛:卧槽你疯了!
老头很快回来,他在的小区老旧极了,一袋子珍珠,换成了厚厚一堆钞票,少说也有几十万。
驰厌用手提箱装了,往外走。
老头知道的事情很少,浑浊的眼睛目送他离开。
姜穗在家把能打扫的地方打扫了一下,井水沉甸甸的,她喘着气弄上来了三四桶。
快中午了,驰厌还没有回来。
她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个浅蓝色和牛仔裤,姜穗觉得,他们接下来,估计会有一段十分煎熬的日子。就像以前的驰厌和驰一铭一样,吃不饱饭,躲躲藏藏之类。
但她一定要让驰厌先吃饱,她甚至趁着这段时间,仔细想了想哪些兼职可以做。
她甚至也应该鼓励驰厌,莫欺少年穷,现在落魄些没事,以后总能好起来。
哪怕他不是未来那个让时代都敬重的驰厌先生了,大家都不爱他,还有她爱他。
姜穗把苦巴巴又励志的故事都想了一遍,驰厌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