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爱笑——赏饭罚饿
时间:2019-09-07 08:39:30

  “之前有来坐过么?”
  艾笑靠在座椅上,看舱外热闹的游乐场。
  “跟同事来过,不过不是这里。”她说,“上年公司团建,到欢乐谷玩了一天。我不喜欢刺激的项目,所以只在摩天轮和旋转木马中间来回转。”
  林现还没来得及往下问,她便充满遗憾地感慨,“可惜当时的人真是太多了,轿厢里坐五六个,大家从上去一直聊到一圈转完,都没看出什么名堂就结束了。”
  她好像还真的挺惋惜,趴在窗边等沿途的风景慢慢升高。
  林现忽然就不再问了,用手反复地拧紧拧松瓶盖,像是在遮掩情绪。
  知道她没同别人单独坐过摩天轮。
  怎么说呢……
  有一点开心。
  “林现!”正在此时,艾笑突然叫他。
  她还扒在栏杆上,没回头,只挥手让他来,“你看那个——”
  转轮的一端靠近隔壁公园的人工湖,眼下正好抵达离水面最近的位置,能清楚的见到停留在水泊间的鸟。
  春暖花开是最好的季节,清澈的湖岸吸引了无数冬眠苏醒后的动物。
  而其中有两只很独特的鸟,羽毛前黑后白,脑袋上顶了团张牙舞爪的冠子,正以跳探戈的方式,十分鬼畜的在水上一路凌波微步。
  也许是画面过于沙雕,一时间摩天轮内的情侣都不谈情说爱了,纷纷赶来围观。
  艾笑这个随大流的人自然无法免俗,跟着好奇:“那是什么鸟,它在干嘛,捕食吗?”
  原本她就这么一问,并没指望谁能回答自己,没想到林现还真答出来了,“好像是䴙䴘。”
  孤陋寡闻的艾某人舌头茫然地打了个结:“什……什么T?”
  他耐心而认真的解释:“凤头䴙䴘,一种水鸟,属于二级保育类动物,在洋城还算常见……以前我在驻地附近碰到过几次。现在正好是春季,雄鸟求偶的时候会在水上跳舞,旁边小的那一只应该是雌的。”说着指给她看。
  艾笑稀奇地应了一声。
  然后就有些羡慕他的见多识广。
  在自己以前还喜欢到处乱跑时,每天也是这样,无形中能够接触到许多新鲜事物。
  “雌鸟要是同意了呢?它怎么回应的?”
  她猝不及防角度刁钻的一个问题,倒把林现给问住了。
  “这我……不太清楚。”
  说起动物求偶,似乎大部分都是雄性主动,比如孔雀会开屏,布谷鸟会鸣叫,至于雌性如何接受的……好像并不受人关注。
  看来在表白这件事上,动物和人类也并非没有相似之处,都是一头热。
  随着轿厢的起落,湖面逐渐远了,隐约可以见到两只鸟欢快地踩着水奔往幸福的远方。
  很是应景。
  林现调开视线,“不过,我倒记得一个朋友告诉我说,母猫的回答通常是一长一短的两声。”
  艾笑记起他也养猫,别有深意地扬眉:“你家原来是母猫?”
  明白她在想什么,林现笑着摇头:“公的……已经绝育了。”
  摩天轮再慢,也有到底的时候,一圈下来就十多分钟。
  张季可能除了怕鬼,还惧高,艾笑总觉得他的脸色比上去之前更差了,要不是捂着嘴,恐怕下一秒便得吐出来。
  白琰全然没发现,她估计是被磨磨蹭蹭的大转轮给腻到了,急性子一上来,就想去找点刺激。
  艾笑一向是不参与极限运动的,她不去,林现当然也很高冷的不去。
  但一个人玩又实在太傻,最后唯有将“板砖精”张季拖着架上了跳楼机。
  升降台在吱哇乱叫的动静里呼啸着上了天,半空中是游客们挥舞的四肢。倘若此时能给众人一个特写,应该能抓拍到不少惊世骇俗的表情包。
  张季已经欲哭无泪了,偏偏身边坐着的女魔王兴致高涨,一个劲儿把他去捂眼睛的手拿开。
  “你闭什么眼,多没意思……快看看,你看天多蓝啊。”
  不,他不想看……
  艾笑没能听见白琰那全程充满魔性的笑声。
  她站在机器底下,与林现一起抬头观望,内心是一片老母亲的平安喜乐。
  张季还真宠白琰的人呢。
  她暗暗想。
  *
  “呕——”
  傍晚天色开始黑了,四周的彩灯渐次亮起来。
  张季扶着树下的垃圾桶,吐得头晕眼花。
  白琰在边上拧了瓶矿泉水,没轻没重地给他顺气。
  “不能玩你早说啊,几岁的人了还逞能……很难受吗?来,喝口水。”
  有苦没处讲。
  他才喝进去一点,嘴巴一鼓,作势是又要呕了。
  白琰眼疾手快,立马后退好几步,“不至于吧,你也太……”
  残存的良心让她把“弱”字给吞回了肚子里,另换了一个委婉的表达:“太单薄了。”
  “我去附近买了点药,要不先吃一颗,缓解缓解症状。”
  艾笑将拆开包装的药片递到她面前,白琰没去接,只搀起张季的一条胳膊:“他这样不行,我还是带他上医院一趟好了,稳妥点。”
  她一愣,紧接着便要跟去:“那我陪……”
  白琰不知是瞧见了什么,突然打断她,悄悄地竖起食指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笑得很神秘。
  “晚上有烟花表演,好不容易来一回,看完了再走吧。”
  随后又眨了眨眼,“错过了会很可惜哦。”
  艾笑被她这另有所指的一番话给说得一头雾水。
  然而白琰却不准备解释,拽起死狗一样的张季,很快消失在人来人往的海潮里。
  她恍惚有所觉地转头,夜色下的林现大概是被她这个举动搞得有些始料不及,目光迅速地别开。
  可总有一瞬,艾笑隐约从他神色间捕捉到一点点微不可察期待。
  无缘无故的,心里一下子便软了。
  也是,来都来了。
  “林现。”她走上去问,“要吃刨冰吗?我请你啊。”
  晚饭吃的是游乐园里的各种零食,可能是为了不扫她的兴,林现一句异议也没有。
  除了东西难吃了一点,贵了一点,分量少了一点,不太卫生了一点,没别的毛病。
  八点过,距烟花时间还剩十来分钟,中央广场附近已经站满了人。
  能留到这个点钟,几乎都是为了看表演来的,其中大人带着小孩居多,视角好一点的位置所剩无几。
  但太拥挤了,人声吵杂到足以用吼的才能听清对方的话。
  他们索性找了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在路边供人休息的长椅上坐下。
  艾笑刚刚放好包,两束炫丽的灯光便打入夜空。
  她眼前一亮:“是灯光烟花秀啊,难怪会来这么多人。”
  林现回头:“你看过吗?”
  她说:“刚上大学那会儿去上海看过。”
  “你知道的,当时穷学生一个,省吃俭用攒点机票和住宿费,游乐园的套餐只能买最便宜的那种,进去了也玩不了多少项目,和朋友两个人抱着瓶水一直坐到晚上,就等着看半个小时的烟花。”
  回忆起多年前,艾笑禁不住怀念,“可现在想想,好像只有在一无所有的年龄里,才觉得什么都是最美好的,后来再看也没有那时好看了。”
  说话间,几道小烟花升上天空,伴随着游客的欢呼,在摩天轮旁边炸开。
  他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也许是一些余兴节目。
  林现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侧目静静看她神采飞扬的脸。
  光束接二连三的升空,天上的烟花逐渐多了起来。
  艾笑像有什么发现,面朝着他动了动嘴唇,但背景声音太大了,什么也听不见。
  林现满脸不解:“什么?”
  艾笑愣了一下,继而加大音量:“我说,你还记不记得高中那会儿,我放窜天猴炸了你家阳台的事情?”
  他听清了,望着她并没回答,但是无声无息地笑了笑。
  记得,怎么不记得。
  他作业写到一半被人打扰,憋着一肚子气正拉开窗帘,已经准备好要找物管投诉了……然后就见她站在楼下,仰头笑得讨好又很谄媚。
  林现当时看到她有些没心没肺的笑容,那股闷气一瞬间便提不上来,自己就散了。
  此后他总是想,真的会有这样一种人,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生气吗?
  “讲道理,你出来的时候那个脸色之阴沉,我真以为你会打我的。”
  艾笑至今回想还有些心有余悸,“毕竟跟你还不熟。”
  他唇角的弧度轻轻上扬,好奇地问:“我那时有这么可怕?”
  “有,当然有。”她趁机揭老底,“埋头读死书,不爱搭理人的学霸,你在大家心里就是性格扭曲被压抑太久的问题少年,同桌久了都怕你在杯子里下毒。”
  林现微笑道:“那现在呢?”
  “现在啊。”艾笑故意盯着月夜里的烟花深思着,“现在觉得你……脾气挺好的,嗯……蛮好相处,乐于助人,严于律己,全市公安民警的好榜样,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就是偶尔会有一点磨叽,尤其是在食物这方面,如果能下凡吃点人间烟火就更好了……”
  她说得如数家珍,却没发现林现的眼神渐渐变了。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夜空绚烂的星辰与火花,他一直以来矜持礼貌的笑意退却下去,浮起一层跌宕不定的海浪。
  林现在远处沸腾的喝彩声中唤道:“艾笑。”
  “啊?”她还在兴头上,闻言转过来。
  对面的林现表情极认真,他似乎暗暗深呼吸,然后开口。
  “砰!砰!砰!”
  巨大的烟花在背后连响,照亮了整个游乐场。
  游客们都疯狂了,冲着头顶交织的火花惊叫大喊。
  他的声音被无数的欢呼和焰火所淹没,艾笑只能见到他嘴唇在动,什么也没听清。
  第一波烟花平息,她才意识到林现刚刚说了话,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他出乎意外地微微一怔,正要回答时,第二场焰火再度疯狂的绽放。
  四周是高涨的情绪,满世界欢腾鼓舞。
  “我没听到。”艾笑以为他又讲了什么,企图往前凑,可实在是太吵了。
  “……”
  林现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有无奈笑。
  光芒映照下的公园长椅流淌着不断变幻的华光,恍惚带着童话的色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俯身吻了下去。
  配合着她朝前微倾的姿势,动作自然,又始料未及。
  喧嚣中,一缕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
  艾笑清楚地望见那一大把灿烂的流萤在他身后开出花,连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仿佛停滞了的呼吸和骤然消声的心跳。
  她眼睛睁得很大,目之所及是林现被烟花染红了的发梢。
  此时此刻,艾笑空白的大脑里鲜有反应,只觉得他嘴唇很软,气息既克制又温柔。
  跟许久以前,一模一样……
 
 
第48章 
  “上周那个五家大型超市侵权的案子是谁在跟进的?今天下午两点开庭了。”
  孙皓在一堆文稿里举起手:“我吃完饭就去。”
  她提醒说:“记得把相机的电充满。”
  旁边的实习生递来U盘,“笑笑姐,这是到移民局拷来的一些新政资料,写好的稿子也放在里面了。”
  “好,给我吧,我现在就看。”艾笑插进接口,动作麻利地点开文件,神情专注的检查内容。
  白琰将脸从记事本后探出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观察她。
  太平静了。
  太正常了……
  昨晚上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好想知道!可又不敢直接去问。
  不会又跟上次一样不了了之吧?
  白琰倒在办公桌上百爪挠心,无心工作。
  周一的活儿堆积如山,一直忙到了中午,艾笑草草吃完外卖,走进洗手间。
  几个年轻的女孩儿正有说有笑地出来,随口同她打了声招呼。
  “现在才下班呀?”
  她跟着寒暄了两句。
  饭点已经过了,公司午休的时候很安静,等这群人离开,整个洗手间就剩了她一个人。
  艾笑拧开水龙头,借着冷水洗了把脸,人骤然清醒了。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一瞬间,昨天在小区大门口时的情景顷刻浮现出来。
  游乐场的烟花节目结束时已经是九点钟了,他们俩没人吭声,连往回走也是沉默着的。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艾笑是可以找些话题插科打诨,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实在办不到……
  至今无法想象那段近乎窒息的路程自己是怎么走完的。
  而这种沉默随着夜幕渐深变得越来越漫长,持续到她回家。
  林现将车停在小区大门口,他没有回头,手一直扶在方向盘上。
  因为心虚,艾笑坐的是后排,很难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就这么偷偷地观察了一阵,才试探着措辞:“那我,先上去了。”
  正在她要去开车门的刹那,林现突然在前面说:“能不能……想清楚之后给我一个答复?”
  他开口的那一刻声音很低,语气由于紧张听上去有些压抑。
  艾笑没敢转过去看,心里却忽然软得不行。
  身体就这么僵硬了好久,她才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匆匆跳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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